◎孙淑章 孙 启
仁和四“才子”
◎孙淑章 孙 启
仁和四“才子”,分别是“钱才”“歪才”“打才”“偏才”。
命里不打光棍子,八十都有俏媳妇。
瘦削略长的脸庞,浓厚的眉毛,竖长的身材,直直的身板,走起路来步子甩得大大的,这就是钱才。钱才每天只干半天活,上午出去,中午回来,下午像渔家妇女,拿着一根弯弯的长针,熟练地补着破旧的袋子,小日子过得那个滋润,别提了,可是就是单身。
深秋的上午,太阳懒洋洋地洒下了光辉,村内的小胡同里,如果听到“腾——腾——腾”的不紧不慢的手扶拖拉机的声音,那就是钱才又开始干他的买卖了,手扶车在我们乡下,叫做“蛤蟆蝈荡子”,钱才娴熟地在村内的小胡同拐着弯,在“蛤蟆蝈荡子”的后斗里,装满了线形的大网兜,两个大圆圈做好的支架,还有一把大杆子庆,这就是他的家当。
每到一个村庄,钱才一般不用说话,清脆的腾腾腾声,传到了每户妇女的耳朵里,妇女们每每听到这种声音,往往不自觉地敞开门,更为泼辣的妇女,干脆大声吆喝了起来,“收玉米骨头来?”邻居的妇女接过声音,“多少钱一斤?”不一会儿听见嘻嘻哈哈的笑声,这笑声淹没了蛤蟆蝈荡子的腾腾声,每当这时,钱才总是加大油门,一股消化不好的油气突突突地从蛤蟆蝈荡子的烟囱里冒出来。“还来狠的,给他拿块石头放到胡同中间,让他没法走。”“他正巴望不着呢。”村内的男青年多数外出打工,村里剩下老人妇女和儿童,有些闲不住的妇女,看见高高的钱才,坐在矮小的蛤蟆蝈荡子上,心里不是滋味,“这样的人怎么成了光棍子呢?”有些妇女暗暗地在心里和自己的男人比,想到自己的黑瘦矮小的男人,看见眼前的白皙高大的钱才,难为自己这朵花了。
钱才用三十年的时间,转遍了岭前岭后,东村西庄,谁家门口朝哪,谁家门前胡同宽窄,谁家生了儿子,谁家生了女儿,谁家上辈子甚至上上辈子的故事,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唯独说服不了自己,近五十的人了,还是光棍一条,有热心人给他张罗对象,开始条件有点高,带孩的不要,外地的不要,离婚后没有孩的可以。钱才整天串门出户,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是被他找到了一个没有出嫁的大识字班,挺高的,模样挺顺眼的,这个大识字班有点特别,现代的服饰基本没有,她一点不屑于现今世界的花花绿绿,过去挺好的,颜色单一,供销社里卖的花布,红色的可以做上衣,绿色的可以做裤子,脚上再穿一双黑色的自做的马口鞋,脑袋后面一个大辫子,多好的装束呀,熨烫衣服的时候,用一个搪瓷茶缸,盛上一缸子热水,熨烫一下衣服,多好呀,又环保又省钱,可是时代变了,年迈的父母守着大女儿,眼看着成了剩女。没有办法,让弟弟妹妹该结婚的结婚,该出嫁的出嫁,当媒人来到她家的时候,她也不反对,男女双方看过之后,就再没有了下文,不知谁的撮合,大男剩女见面了,大男就是我们的钱才,带了一袋瓜子,一包糖果,来到剩女家里,媒人高兴地张罗里外,叫他们两人说个话,联络一下感情,“你先说。”钱才对着剩女,钱才看到剩女的穿着,以为是另一个世纪的人,剩女说着,“我先说就我先说,你
咋这么大还没有结婚呢?”钱才也挺会应付的,“我也不知道我咋这么大没有结婚呢?”“你有什么毛病吗?”“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毛病?你看着我有什么毛病,我哥哥姐姐该结婚的结婚,该出嫁的出嫁,我母亲想让妹妹给我换个媳妇,我不同意。”“你咋不同意呢?”“我也不知道。”“没有结婚的大龄男人俺看不中。”剩女说了实话。“喜欢结婚的男人?”“结婚的男人俺更看不中。”剩女撅起了嘴巴。
第一次见面之后,剩女的父母,天天等着钱才回信,钱才就是不回信,钱才的母亲也是不住催促,“趁着我还能给你抱孩子,你快结婚吧,人家不提咱的毛病,赶快娶回来,有个媳妇不管什么样的,总比没有强呀。”钱才照例早晨出去,中午回来,下午补袋子,就是不提结婚的事情。
钱才做着垄断性的买卖,着实挣了几个小钱,什么垄断性的买卖,实话说了,就是好汉子不愿意干,赖汉子干不了,钱才的父亲没有了,母亲一遍一遍地絮叨,他不听,本家一个在村里有点威信的长辈,找到了钱才,长辈喜欢直来直去,以为在钱才面前说话还可以, “你打算怎么办?”“不打算怎么办。”长辈怕打击了钱才的自尊心,隐晦地说着,“不行,买个吧?”“你看着您侄儿说不上本地媳妇?”长辈听到这话,大脑里一片空白,一时间没有了下文,心里想着,你能在本地说上媳妇,快说呀,但是又不能刺激钱才,“过去穷说不上,现在有钱了,你心里到底有什么谱没有?”钱才拎起桶,给蛤蟆蝈荡子的水箱里加起了水,水漫过水箱口,哗哗地淌在了地上,长辈的话像风一样,没有停留在他的脑子里。
钱才和大龄剩女见面的消息不知不觉地传遍了东西两庄,在左五右六的村庄里,这还了得,简直就像炸了原子弹,马上就有人到两边的家庭探听信息,有人到大龄剩女的家里,告诉她的母亲和大龄剩女,别看男的开着蛤蟆蝈荡子走街串户收购玉米骨头,他们的家族以凶狠著称,尤其是打老婆,他爷爷打老婆,在家里拿着什么打什么,别看他爷爷长着个桃核脸,说话一惊一乍的,多好的老婆,你看腿被打的,拖拉着,一瘸一拐的,他爸爸人看着老实,整天不说一句话,个子高高的,他打老婆有专门的工具,就是过去很粗的六股麻绳子,在盆里蘸上水,打在身上,红一道黑一道的,这样的人家,闺女敢去?再说,闺女已经这么大了,急什么?你就敢让闺女去这样的人家?弄的剩女的父母连连叹气。
也有人趁着早晨晚上,溜到钱才的家里,对着钱才的母亲和钱才数落女方,女方说钱才第一次去,带了不到十元钱的东西,几把瓜子和几块糖块,钱才和母亲的脸红了一阵又一阵,说媳妇不舍得东西哪里行,这也怪钱才,光听媒人说,男女双方见见面,什么也不用带,这哪行?幸亏钱才心眼子多,整天走街串巷的,还买了点瓜子和糖块,真要是和媒人说的,伸着十个大指头去,笑话不是更大吗。要我说这事情,也不能光怪我们钱才,要钱没有吗?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值得花钱吗?再说钱以后花不行吗?你们是不知道,我们一个村的,底细熟得很,那不就是一个古董吗?什么年代了,还是红褂绿裤大辫子,外加一双马口鞋,更细的事情,你们不知道,她家里叠的全是过去的衣服,有一小摞呢?
钱才红着脸,不说一句话,钱才的母亲捋了捋斑白的头发,他哥哥,这不是为了给咱们留个后人吗?钱才的脸更红了,以前没有钱时,嫌弃穷说不上媳妇,现在有钱了,超过了说媳妇的最佳年龄,好花一般的都有主了,每个村里有那么几个残枝败柳,长得不大像样子的,人家也是找个年龄相当的,自己收玉米骨头,有几个小钱,可是毕竟不是太有钱,再说现在的女孩,很少看上通过体力劳动挣钱的人,这件事情就此算罢。
年龄不知不觉就奔四十了,钱才依旧开着他那个蛤蟆蝈荡子,不过脾气比以前稍微大了一些,我们前村的一个小村庄,全村清一色的妇女,男人都到外地挣钱去了,腾腾腾的蛤蟆蝈荡子的声音,在村中的小巷里沉闷地响着,“多少钱一斤?”“不收。”钱才沉闷的声音。“不收你来胡转悠啥呀?”“少了你的钱唻,谁叫你们村寡妇多唻?”“闭上你这张臭嘴,你不怕我们村妇女给你盖土土庙子。”“别的,大嫂,我还就是害怕?”谁不害怕,盖土土庙子可不是随便玩玩的事情,弄不好,出人命的,盖土土庙子,就是找一件过去人们穿的大裤腰的裤子,叫人穿上,把他的双手绑在身后,把他的头用劲摁在裤裆里,时间短可以,时间长了,会把人憋死的。
“钱才?我娘家村里一个刚死去男人的寡妇,我给你说说,行吗?”“带孩不?”“带孩的不要。”“钱才,你想想,带着孩子你不就省了劲了,就像种庄稼,你光等着收了,这不更好吗?”“带一个还是俩的?”“不太清楚,带俩你不是收获更多吗?”“你的意思就是我说不着不带孩的?”“好了,你回去考虑考虑,中的话,我跑腿。”一缕阳光照在钱才的脸上,钱才顿时来了兴致,劲头十足地从蛤蟆蝈荡子上跳了下来,“有什么活?我和你两干,老相好的。”“稳重点,我可是正儿八经的良家妇女。”“那你有什么活?”“我盛好的袋子里的玉米粒,你给我整理好,然后把玉米骨头收走。”“好的。”钱才带好围裙,百斤左右的玉米袋,到他手里手到擒来,麻利的排在屋檐下,整齐的一溜儿,煞是好看。钱才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女人的眼光落在钱才脑袋蒸发的热气上,感受着彩虹般的气氛,发出了轻轻的叹息。
夜晚,满天的星星闪烁在天空,隐秘的夜色里,传来了母亲和大龄儿子轻轻的话语。“有个孩子也中,老大不小的了,不管男孩女孩,不是为了你有个伴吗,我两眼一闭,谁给你做饭?”母亲的声音。“我自己能饿死?”“不是为了你有个伴吗?”“我自己没有孩子,去养人家的孩子?”“我的思想都不落后了,你还那么落后,现在都一孩两孩的。”“很快我们在仁和就销户了。”沉默,只有两个人的叹息声。“说归说,都一孩两孩的,女孩两孩,照你这么说,早销户晚销户,早晚得销户,说实话,女孩还得有命担,真有那样的情
况,答应就行了。”“答应归答应,有男孩的我不要,将来还要买楼说媳妇,有个女孩的可以吧。”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流逝着,钱才依旧驾驶着那辆破旧的蛤蟆蝈荡子,依旧在各个村庄里转着圈,功夫不负有心人,那个没有男人的女人家还真是被他找到了,他把车停好后,“收玉米骨头嘞!”这个村庄他第一次来,润了润嗓子,字正腔圆地喊着,“大嫂,你们家有剩余的玉米骨头吗?”钱才专门敲了敲铁门,从铁门里面走出一个挺秀气的女人,钱才一看,傻了眼,这么苗条这么年轻的女人,怎么会成了寡妇,钱才愣愣的看着女人的脸,女人低下了头,“大哥,您是干啥的?”“收玉米骨头的。”“收玉米骨头的,咋像贼呢?”“我是看看你有没有多余的玉米骨头。”“快走,把车开走,有俺也不卖给你。”“大嫂,你打听打听,俺就是仁和收玉米骨头的,这一块的人们都熟悉俺,这个村我是头一次来,俺可是好人呀。”“好人还有盯着人家的脸看个不停的,好人还有盯着人家的院里院外东瞅瞅西望望的。”“大嫂,你打听打听别村的人,俺确实不是坏人。”钱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解释明白,也可能人家丈夫刚去,心里不痛快,警惕性较高呗。“妈?”胡同口跑过来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这个蛤蟆蝈荡子是干什么的?”“不像好人,不理他,我们进屋。”大门咣当一声,重重地关上了。
钱才回到车上,望着南天上的团团白云,像丝像雾,那么清晰,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托住下颌,“这个女人和自己差距太大了,白皙的面庞,没有皱纹的眼角,年龄也就是三十多岁,自己四十多岁的人了,虽然有个男孩,成功的可能性可能为零。”钱才走到反光镜前,特意看看自己的眼角,已有三道深深的皱纹,钱才下意识地用食指放在眼角框上,用力地揉搓着,又在反光镜前,重新照了照,除了眼角的肤色发红之外,皱纹依旧存在。钱才不经意间,瞅了瞅两旁的鬓角,已有斑驳的白发掺杂其间,“完了。”以前的雄心壮志,全被这几缕白发打败了,钱才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他发动开蛤蟆蝈荡子,腾腾的声音响在弯曲的小道上,今天歇星期,不收了,他扶着蛤蟆蝈荡子伸出的前把,慢慢地往前移动着,突然,发现路边躺着一个人,赶紧停下车,走到跟前一看,是位老大娘,虽然身上粘上了泥土,脸上还是挺干净的,“大娘,你怎么了?”“药?”微弱的气息声。“你是哪个村的?”“药?”钱才拿出自己的热水,扶起老太太,从老太太的兜里取出两片药,吃了下去,老太太倚着钱才,过了好久,脸上泛出红润的光,钱才舒了一口气,“老大娘,你是哪个村的?”“村。”老太太像幼儿园的小朋友,只会简单地发音。钱才一看天色渐渐晚了,问老太太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先拉回家去,自己家里还有一个母亲,有事明天再说。
天色将晚,腾腾腾的蛤蟆蝈荡子的声音停在钱才的门口,钱才母亲的老毛病,就是一听到声音,就从院子里走出来,看到钱才的后斗里还有一位年纪这么大的妇女,不禁惊叫一声。“哎呀,娘来,说媳妇说疯了,怎么弄回这么一个比俺还大的,当娘养?”“躺在路边的,找不着家了,我拉回来,明天再说。”看脸上,不像有病的人,“老姐姐,你是哪个村的?让孩子送你回去?”“村?”还是重复简单的话。“娘,别问了,我问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也没有问出原因来,弄不好,像电视上说的,老年痴呆吧,先在我们家住着,慢慢找家。”
快嘴的刘婶知道了这件事情,做起了宣传,方便老太太找到家,也方便老太太的子女找到母亲。从刘婶嘴里传出来的是钱才做了好人好事,可是村内传说就不一样了,钱才找媳妇找了个比他娘年纪还大的,更有人说钱才是不是得了神经病,尤其是钱才的很近的本家,怕钱才好不容易挣的家产,被败光了,要送钱才到精神病院检查一番。早饭后,钱才像往常一样,发动好蛤蟆蝈荡子,腾腾腾的声音在小巷的上空响着,这声音格外刺耳,马上从房前屋后出来了一大批人,渐渐地往前靠拢,都全神贯注地瞪着眼睛,一步步往前挪着,钱才低头往水箱里加水,当他一抬头,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人,“咋了?”看着远处钱才亲侄儿跌跌绊绊地往这跑,“慢点,磕着。”钱才大声招呼着。
“正常不?”人们互相看着,谁也不敢先说。
“有事,老少爷们?”“现在时髦姐弟恋,弄了一个好大的姐姐?”本家的一位长辈终于陪着小心说出了老少爷们嘴里的话。
钱才的脸由红变紫,由紫变白,好长时间没有说出一句话。
“滚。”人们一下子散开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最关心钱才这件事情的是钱才的本家,钱才是快要奔五的人了,人生也过了一多半了,长辈们七嘴八舌地商议怎么处理这样一件事情,就怕这个老太太还有几个孩子,钱才好不容易创立的这份家业,弄不好就要落入旁人之手,还得给人家买楼说媳妇,最终集中到一点,“钱才是不是傻了?” 钱才依旧我行我素,把老年女人留在家里,弄得钱才的几个长辈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觉,有的还在后半夜悄悄地跑到钱才的屋后面,贴着耳朵听房子里面的动静,有的建议村委去实行公权力干涉,一个不明不白的老年女人,住在一个村庄里,造成多么不安定的安全因素,最起码应该办个暂住证吧。
钱才还是没有给他的本家上辈一个明确的答案,还是像以前一样外出收购玉米骨头,不过比以前更有劲头了,唯独和原先不一样的是,打印了一摞广告纸,走到路上,村中小巷里,到处贴“寻人启事”,为老太太寻找家人,钱才特意找了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在本家长辈的大门缝中,每户塞上了两张寻人启事,为了确保本家长辈收到寻人启事,又用广告纸抱着一块小石头,投到每家每户的院子里,“看你们怎么说,”钱才心满意足地在各村贴着寻人启事。
钱才的长辈最有名的,要数二爷爷,他召集了其他长辈,对于钱才广告纸的寻人启事的行为,进行认定,是不是钱才为了掩人耳目,放的烟幕弹呢?这个老女人进驻钱才家,到底为了什么?二爷爷举出了家谱上的例子,以往这种情况,叫做没有子嗣,为了怕死后钱
才落入他人之手,采用过继本家子女的办法,要不钱才他哥哥两个孩子,过继一个给钱才,让她养老送终,最后继承财产。最后形成一致的意见,瞅钱才不在家的时候,带着过继文书,叫钱才他娘签字画押,这件事情谁去办呢?一片沉寂。这件事情因为没有人具体操作而作罢。
有一次,钱才到路旁的一根电线杆子上贴广告的时候,发现上面早已贴好了一张广告纸,怀着好奇心,猛一抬头,白纸的上方,端端正正地写着四个大字,寻母亲,再顺着内容往下读着,怎么越来越像我捡到的老太太,看到最后落款是女儿西凤,还有电话号码,钱才照着上面的电话号码打过去,一种磁性的声音霎时传遍了钱才的全身,钱才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钱才顾不得说话,细心地听着电话那端的声音,最后小心地问着,“你丢了老太太?”“是呀,我丢了我母亲。”“快来领吧,在我家里。”电话那端传来了抽泣的声音,“怎么联系你?”“到了我村,找收玉米骨头的。”
几十分钟以后,一辆崭新的别克轿车出现在村里,从车上下来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漂亮的直板发贴在脸上,在宽大的街上到处打听收玉米骨头的,人们指指点点,啧啧称奇,前几天钱才弄了个年纪大的,现在又弄了个年纪小的,有钱真是好事呀。
钱才早半个小时到家,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像有神灵引导,一到家,就拿着大扫帚打扫门外,拾掇门里,然后洗头刷牙,穿上买了多少年没有穿过的新郎西服,铮亮的皮鞋套在脚上,钱才的母亲转了几圈,看看这里,看看那里,“这是干啥,儿子?”“别儿子啦,娘,抓紧时间烧水,马上就来人了。”钱才的母亲好久没有看到钱才像现在这样,匆忙地配合着儿子的要求忙着。
那辆黑色的别克像是有人指引似的,照着村头矗立着一垛垛玉米骨头的房前开来,车停了下来,钱才早已等在门口,顺手拉开了驾驶室的车门,一位青春靓丽的姑娘站在钱才的面前,“你就是大哥吗?”“你是大妹吗?”人群中有人眼尖,一眼认出了曾在电视上露面的我市养貂能手西凤,起哄起来,钱才穿一身西服,干头净脸的,旁边站上这么一位美人,论高矮,还是挺般配的,论身份,好像花边上一摊牛粪。钱才和西凤走进院子,坐在炕上的老太太呀呀的高兴起来,她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西凤介绍说,母亲轻易不出来,一转眼的功夫,找不到了,急得她到处贴广告找人。钱才也很快打听出了西凤的历史,三十多岁,结了婚,男人因为前几年养貂不景气的时候,背负巨额债务想不开,扔下西凤一个人走了,西凤坚强地活了下来,而且养貂的规模越来越大,可是就是没有找到称心如意的,西凤的母亲看着钱才,只是傻傻地笑着,不住眼珠地看着,钱才的母亲拉着西凤的手,左看右看,就是不愿意松开。
太阳要落山了,西凤和母亲要回去了,可是西凤的母亲就是不愿意从炕上下来,而且从表情上看,好像当成自己的家了。还是钱才的母亲会说话,“闺女,你母亲愿意在这里住,你让她在这里住呗。”西凤看看母亲,又看看一米八几的穿着崭新西服的钱才,有点难为情的样子,“要不,你也住下,要不你就明天再来?”钱才的母亲拉着西凤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
“那好吧,明天我再来。”女强人第一次说了羞羞答答的话。
一段美好的姻缘开始萌芽、开花、结果,个中曲折,以后再表。
歪才不歪,已经奔四了。
歪才由于年幼丧父,母亲改嫁,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歪才过早地踏入社会,学会了一手比较过硬的泥瓦匠的抹墙活,这手活主要是跟着城里盖楼的师傅学的,歪才的师傅比歪才还歪,整年收徒弟,一批批徒弟从盖大楼的基础学起,大楼盖完了,也毕业了,当徒弟们出徒感谢师傅的时候,才发现师傅没有师娘,有师爷没有师娘,传出去让别人笑话,所以徒弟们毕业以后,到别处干活,当别人问起跟谁学的手艺的时候,支支吾吾说不出来,问急了,干脆说是憋出来的武艺。
歪才继承了师傅的全套手艺,除了必备的抹墙工具外,还有一根两米长的方木杆子,不管多大的山墙,多高的山墙,甩灰,抹灰,最后用两米的大杆子挥来挥去,不大一会儿功夫,山墙平整如镜,让人啧啧称赞,不过现在歪才师傅的方木杆子已经变成了一米,如果不是论平方计件,完全可以不用方木杆子,照样干得很好,当然每天也是几百元的工钱。
歪才的致命弱点就是攥不住钱,也就是算命师傅说的手指太长,空隙太大,漏财,找对象时必须找个小手的,手指并拢一点缝隙没有的,这样家业才能旺盛。歪才听了以后,当成了一句笑话,根本没有在耳,歪才整天在工地上转来转去,贴地砖,抹山墙,和女人接触较少,家中的母亲张罗着给他说媳妇,是呀,也到了说媳妇的年龄了,孩子不急娘急呀。歪才自从学会了这一手营生,每天几百元的收入,心里想着,找个什么样的女孩子,找不着,歪才脸上洋溢着微笑,我有钱了。
歪才和其他抹墙的难兄难弟一样,每到一个新的干活点,住宿的地方一般不用操心,在哪个楼里干活住在哪个楼里,吃的地方是他十分在意的地方,首先是找周围有没有小饭馆,到小饭馆里转一圈,熟悉一下青菜肉类海鲜,从早晨开始每天三顿都在饭馆里,第一天的中午必吃的是小鸡炖蘑菇,除了早晨不喝酒以外,中午晚上两顿必喝,老板一般不准中午喝酒,因为下午要上架子,怕出问题,可是老板一般不在工地,把他们几个人以及建筑用的工具扔在工地上,每人发几天的生活费,老板就消失了,等到老板下一次来的时候,就是发生活费的时候,有老婆有孩子的抹墙工人一般在工地上吃最简单的馒头青菜,出来是为了挣钱回家,可是歪才不一样,他是单身,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挨饿,老板预备一周的生活费,歪才不到两天就花完了,没有钱,赊呗,每当中午下了工地,走到饭馆里,“老板,有清
炖鸡腿吗?”“几只?”老板陪着笑。“给我炖上十只,外加一瓶景芝白干。”“好了。”听着一声爽朗的声音。“老板,上好的茉莉茶,在哪里?我自己来,你忙你的。”歪才水喝足了,小酒喝晕了,大块的鸡腿在上下唇之间,有点僵硬的舌头像个鼓槌子,梆梆地响着,好像别人没有吃过鸡腿似的。
太阳落下最后一丝光芒,也是歪才下工的时候,小饭馆里两个人一帮,有炒一个土豆丝的,有炒一个木须肉的,还有炒一个辣菜丝的,唯独歪才,大声嚷着,“老板,来条鲤鱼。”“多大的?”“来条六斤的。”“你一个人吗?”“你看我们这些弟兄?”当鲤鱼上来的时候,别人基本吃完了,歪才端着中午剩下的白干酒,一个人看着桌子上的这条大鱼,头在桌子的一头,尾巴在桌子的另一头,舌头在上下唇之间嘚嘚地响着,“老板,陪着兄弟喝一杯?”“你自己喝,我吃了。”“怕兄弟欠你饭钱?我一天多少钱?”“不是不是。”“不是的话,就抓紧时间来喝一杯。”老板又拎着一瓶景芝白干,走了过来,兄弟俩从晚上喝到深夜,最后两个人都趴在桌子上,睡到了天明。
天刚蒙蒙亮,歪才伸了伸双手,站起了身子,“老板,来碗稀饭。”老板依旧趴在饭桌上,眼睛瞅着鱼眼,嘴巴对着鱼嘴,右手拿着酒瓶。“老板娘,来碗稀饭?”老板娘从楼上下来,“稀饭,有有有,开饭店,能没有稀饭吗?”老板娘来到后厨,把昨天早晨剩下的一碗稀饭,倒上了半瓶白酒,放在锅里,一热,端了上来,歪才的上下唇不自觉地响了起来,吧嗒吧嗒的。“老板娘,怎么有点辣?”“辣是你昨天晚上喝多了。”稀饭在歪才的上下唇之间均匀地响着,不一会儿,一碗稀饭就干了,“这碗稀饭,味真好,我以前从没有喝过这么好的,老板娘,别忘了,明天早上还要这样的稀饭。”“滚你娘的,干活去吧。”
歪才的建筑活计干得已经很好了,他的主要任务是赚钱说媳妇,在他母亲面前,答应得好好的,可是一到工地就忘了,还是吃呀,喝呀,一次,老板发了一周的生活费,歪才兜里揣着一小摞百元钞票,活计不知道怎么干了,老是抬头看太阳,一门心思让太阳快点走,中午快点到来,中间稍微休息的时候,从别人的烟包里卷了一支烟,抽了起来,对于烟的孬好,歪才一般不讲究,可是对酒就不行了,一天必须两顿。中午吃饭的时间总算到来了,同志们都在议论着怎么吃的时候,歪才说了一声,这一带的驴肉不孬,我们吃驴肉去,没有想到的是多数同志都响应,这家驴肉馆和别处的驴肉馆有所不同,别处的驴肉馆门口挂着一条驴腿,驴腿的蹄子处带着黑毛,让食客真真切切地相信是真正的驴肉,这家驴肉馆的门口挂着一个带毛的驴头,一看让人有兴致,老驴肉香。驴肉的香气弥漫到大街上,前前后后跟在歪才后面的有七八个人,歪才回头一看,“要多少斤?”没有人回应,又一看,来到驴肉馆的工友都在四处参观驴肉馆的摆设,完全不像来吃饭的,歪才心里一阵高兴,“你们这些该杀的,一看就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完全是土老帽。”接着,歪才大声喊了一句,“弟兄们,我做主了,每人一斤驴肉,十个火烧,酒随便。”老板用一个大号的脸盆端着热气腾腾的驴肉上来了,人们一下子围了起来,只有歪才喝酒,有人去拿了三把勺子,勺子和驴肉在人们的跟前转圈,唯独歪才,自豪地说着,“您来。”撕火烧的声音,吱吱地吮着驴肉汤的声音,筷子在碗和嘴巴之间,飞速地移动着,人们脸上的汗水渍渍地往下淌,火烧簌簌地往下下,二十多分钟的时候,大部分人们已经吃饱了,歪才还是品着小酒,“您吃着,我出去散散热。”工友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等歪才站起来去结算账目的时候,老板给他的一周的生活费已经花光了。
歪才也有走桃花运的时候,歪才走下环行车,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姑娘跟在他的身后,这一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村庄,歪才有媳妇了,还是挺俊的美人。歪才一改过去在老少爷们眼中灰头土脸的模样,竟然和与他一般高的女人,手拉着手,在村外的田埂上散步,没有几天,又传出了惊人的消息,说这个女的光知道吃,是个神经病患者,也许是家中走失了,还是城中哪个村的人,这个消息终于被歪才知道了,歪才把这个女的梳洗一番,送回去了,女方的父母自然非常感激,看着眼前一表人才的歪才,同意他们的交往。可是好景不长,歪才没有酒活不了,坚持了几天以后,终于露馅了,整天小酒喝得晕熏熏的,女方的父母认为这也不是办法,自己的女儿是个精神病,女婿是个酒鬼,这个日子怎么过,经过商议,女方母亲拿出一摞钱,把歪才打发了。
人到了招桃花运的时候,整天都是好事,歪才又联系上一个快要奔三的胖女孩,那个女孩的脸红彤彤的,眉毛短促,说话大声大点,走起路来,一般人走路胳膊往前甩,胖女孩走路胳膊往两边甩,走路的宽度好像一辆桑塔纳轿车,善于边走路边打电话,声音传到很远的地方。胖女很有办法,不怕脏,跟着歪才住在工友棚里,窗户四下里透风,也不在乎,胖女和歪才有共同的爱好,都好吃,原来歪才一到饭馆,做一个好吃的,自从胖女来了之后,走到离饭馆几十米的时候,胖女吆喝开了,“老板娘,四个菜,一个炸里脊,一个秕管炖豆腐,一个爆炒蛤狸,一个沙丁鱼。”歪才后面补上一句,一瓶景芝白干。歪才的主要任务一是干活,二是不断地打电话向老板要钱,几乎干一天要一天,要来的钱胖女拿着,别的工友没有这个待遇,只是象征性地给点生活费,时间慢慢地流逝着,歪才和胖女一日三餐都在饭馆里赊账,不知道到底欠了饭馆多少钱,歪才从老板的手里要来了几千元,全部攥在胖女的手中,随着工程的结束,有一天傍晚,胖女悄悄地找到了饭馆老板,说明天干活的要挪点了,从第二天早晨开始,老板就蹲在工地上,不转眼珠地盯着歪才,歪才想溜之大吉的办法宣告泡汤,没有办法打电话给老板,提前支了工钱,付了饭馆的账目,等到歪才找胖女的时候,胖女早已不见了人影。
“为了女人,吃亏了吧?”工友嘲笑着。“为了女人,值得,”歪才说着,“不像有些人,三十多了,还是个雏。”
歪才的瓦工活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地面、外墙、内墙、浇顶,哪一项都提得起放得下,同时还有一
项和瓦工活同样炉火纯青的,就是他的酒量,现在基本不喝水了,中午老板不让喝酒,歪才有他自己的办法,把酒灌进矿泉水瓶里,把瓶子放进口袋里,一个吊箱在几十米高的山墙上荡悠着,歪才非常漂亮地有条不紊地干着自己的活,屋山的水泥面抹得平整光亮,老板不得不佩服歪才的活,就是一点不好,钱要得紧花得快,多数时候预支,老板一点也不知道歪才一时一刻离不了酒,工友们那个羡慕,不用提了,谁有胆量和歪才一比,谁也没有胆量。有一天夜半醒来,歪才嗷天鬼地的喊着,“肚子痛死了。”工友们赶紧把他送往医院,凑了当晚的医疗费,医生诊断是胰腺炎,弄不好小命没了,老板当晚通知了歪才的母亲,老板垫付了三千元钱,医院里不到两天花完了,没有钱了,肚子还在痛,歪才还在哼哼呀呀的,“谁叫你喝酒了。”“再往下不敢了。”歪才的母亲和歪才对着话,可是医院也不是慈善机构,通知歪才的母亲交钱,歪才的母亲哪有钱,回村借吧,问谁借,谁又能借给她,歪才的母亲没有办法,打回电话来,问了问本村的乡医,能否先治着,等秋后卖了庄稼还医疗费,总算有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治疗办法,歪才回村治疗了。
歪才得病的消息在村中不胫而走,得了不治之症了,得了癌了,这么年轻,得了这种病,人们的脸上呈现出不同的表情,这个祸害早得早好了,不到十岁,父亲没有了,年轻时不正干,人家谁二十多岁说不上媳妇,你看他说不上媳妇,他母亲也是,人家谁的母亲不给儿子说上媳妇,他的母亲不给儿子说上媳妇,时间一天天地流逝着,人们慢慢等待着这个生命的陨去,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人们慢慢地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可是忽然传出一个令全村人惊讶的消息,歪才外出打工了,人们有的早晨早一点起来,在歪才的大门口附近用眼睛瞅着转动的铁门,有的到大街上去仔细地搜寻着歪才的消息,互相告诉着,还有的专门到歪才的母亲那里,小心翼翼地探寻着歪才的消息,不能让歪才的母亲听出来是专门去探消息的,探听点真实的消息,不易呀,当人们汇总几天来的消息,确切得知歪才外出打工了,人们还是互相传递着三个字,“他好了?”
歪才一场病戒了酒,你信不?歪才不知不觉要超四了,常言道有媳妇的命打不着光棍子,歪才又找了一个将近奔四的女人,听说她的女儿将近二十了,这个女人符合算命先生的预言,十分钟不见歪才也不行,这个女人长得有点矮,走起路来有别于歪才的前几任女友,目视前方,快步勤挪,这个女友是歪才登记的纯正女友,歪才有了媳妇,一般也不外出打工了,在附近建筑工地打工,可是歪才的媳妇一点时间也离不开歪才,没有办法,每当歪才外出干活,摩托车的后座上总是带着他的新婚妻子,歪才在山墙上抹灰,她在下面坐着水泥块,不转眼珠地瞅着歪才,刚开始工友们以为新婚妻子对歪才格外关心,不久就看出门道了,歪才在楼道里干活的时候,她就在歪才的身后几米远的地方,眼瞅着歪才挥汗如雨地挥动着长杆子。
歪才的母亲有时候到歪才家里来,看见门上着锁,到工地找歪才,一看男人在山墙上挥动着双臂,媳妇坐在下面眼瞅着男人,一股漠然的气愤冲上头顶,“娘的,人家一人来干活,你们是两人,到底是一个人的工钱,还是两个人的工钱?”歪才慢慢地从架子上下来,拽着母亲的衣袖把她拉到南沟里,实话实说,“哎呀,娘来,好东西,能临到您儿子?”歪才的母亲巴瞪着薄眼皮,是呀,自己没有给歪才说上媳妇,儿子能有个人,留个后,也算行呗。歪才的母亲瞅瞅地上的媳妇,慢腾腾地走了。有时候歪才到他母亲的老房子里吃顿饭,媳妇在新房子,媳妇要穿过大街走几个来回找歪才,“回去吧,我马上就回去。”歪才说了话,媳妇甩动着小手步履匆匆地走了,不一会,媳妇没有看见歪才跟来,又匆匆地回去找了。
不过这个媳妇最大的优点是能攥住钱,不管哪个工地,两天一要钱,超过三天不给钱,媳妇就不让歪才去干了,有时歪才需要在工地吃饭,别人一般是一顿饭十多元钱,可是歪才的媳妇就认识五元钱,每天中午给歪才五元,五元能吃什么呢?光吃馒头够了,吃包子买十个小包,够谁吃呢?等歪才再要钱时,又是五元,还得解释好长一段时间,每人五元,我们是俩人,得十元,歪才的媳妇又极不情愿地抽出五元,歪才的肚子填不饱,干沉活怎么能行呢?歪才有时候也有正理。
歪才戒了酒,多亏了那场病,歪才身上原先的坏毛病没有了,钱被媳妇牢牢地卡住了,一年以后,歪才媳妇的手里攥下了不少钱,歪才的媳妇在歪才的细心照料下,健康起来了,走起路来还是那样风风火火的,你只要看见前面走着急急火火的小个子妇女,后面跟着个邋邋遢遢的中年男人,这就是歪才和他媳妇,歪才的媳妇攥着歪才的手,仔细地看着歪才脸上的皱纹,像不认识似的,眼眶里流出了泪水,随后嗷嗷地大哭起来,她想起来了,她和原先的前夫还有一个厂子,挺大的厂子,我们打官司要钱去。
“不要了,我只要你。”歪才紧紧地抱起了矮小的妻子,转起了圈。
“小心点,我们的小宝宝。”
院子里传出了欢乐的笑声。
生活就是让人无法预料,看准了不打光棍子的却说不着媳妇,看准了打光棍子的确有美人在胸。
打才一出生,就东躲西藏的,打才是父母的二胎,头一胎是男孩,按照计划生育政策,不允许生育二胎,可是打才的父母千方百计想着生育二胎,孩子出生以后,又怕计划生育罚款,哪有钱呀,于是孩子从小就藏在亲戚家,一般情况不让和外人见面,可是藏在别人家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能走的时候,弄回来了,弄回来之后,更不能让本村的左邻右舍知道,打才的家门口和平时不一样了,大门上总是挂着一把大锁,孩子藏在屋里,从来不让他到自己的院子里,以免邻居听到孩子的声音,打才的父母更是不让孩子哭泣,有时候孩子张开大嘴要哭的时候,往往伸出大手,挡在孩子的嘴上,孩子惊恐的眼神看着父母严肃的表情,父母接着挥动着
大手,扬在半空之上、孩子眼前的正上方,孩子吓得一时半会儿不敢喘气,打才的哥哥比打才大五岁,在院子里跑上跑下,吆三喝四,打才的父母连管不管,打才不敢参加活动,也不敢出来,打才的父母最多允许打才站在堂屋门口,或者倚在堂屋门框上,等到哥哥自己玩累了,邀请打才一块玩的时候,打才也不敢出去,于是打才的哥哥也学着大人的样子,扬起小小的右手,往往这时,打才总是闭上眼睛,哥哥总是跳过去,一下子把打才推倒在地,打才从地上爬起来,刚哭了一声,第二声就不敢哭出来了,他想起了父亲母亲的大手和哥哥的小手。
应该上幼儿园了,打才的哥哥从幼儿园里背回来好看的小画册,打才伸出手去拿,被哥哥一小锤打得一下子缩了回来。早饭后,哥哥背着小书包,母亲给他打开大门,蹦蹦跳跳地上学去了,打才瘦小的身材,倚在堂屋门框上,眼睁睁地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口,接着听到咣当一声,大门又关上了。母亲要出去干活了,堂屋上大门上扣上了大大的锁,打才没有事情的时候,总是坐在土地上,有时候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飞着的小鸟,有时候趴在堂屋的门缝上,看看大门有没有转动,有时候打才自顾自地玩的挺高兴,多数时候,坐在地上,等着大门堂门开门的声音,打才每天习惯了关锁的声音,开锁的声音,有时候打才看着哥哥叫着爸爸妈妈,也想学着叫声爸爸妈妈吗,接下来一声更为严厉的声音,“不准叫。”打才六七岁了,还没有学会叫爸爸妈妈,家中的事情,只是用眼睛看。
应该上小学了,哥哥也快小学毕业了,哥哥用下来的课本,打才翻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页的纸都成黑色的了,打才的小眼睛黑黑的,圆圆的,总是警惕地望着爸爸妈妈哥哥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落在自己的脸上,“孩子他爹,这样是不是把孩子弄傻了?”“没事,我们小时候不是到十多岁才上小学,谁傻了?”孩子的妈妈不说话了,“你看着两个孩子,上学的和不上学的,不一样呀?”“不用愁,大了就好了。”孩子的妈妈看着差别这么大的两个孩子,有意地在家里小声地教育自己的小儿子,“铁和棉花哪个轻,哪个重?”孩子憋着嘴,说不清楚,呀呀学语地跟着念着,“铁重棉花轻。”不久打才就熟练地背出了铁重棉花轻这几个字,打才有事没事的小声背诵铁重棉花轻,放学的哥哥听到打才嘴里念念有词,就举起了右手,“说什么?”“铁重棉花轻。”“一斤铁和一斤棉花,哪个重,哪个轻?”打才的哥哥举着右手,问道。“铁重棉花轻。”“你的回答太好了,继续努力。”打才的哥哥跑着去告诉妈妈,妈妈正在锅台上忙活着做饭,“妈,他说铁重棉花轻?”“滚一边去。”打才的哥哥不说话了。
打才到了应该上初中的年龄了,这件事情被别人举报了,村委里负责计划生育罚款的刘大爷几次三番找到了打才的父母,该罚款罚款该上学上学,“这么大了,上几年级?”打才的父亲叹着气。“上几年级?一年级。”打才的父亲没有办法,找到了学校,学校里一年级的班主任王老师是个认真的老师,看着这么高的孩子,汉语拼音一个也不会,王老师伸出右手一个大拇指,问道:“几个?”“一个。”又伸出左手一个大拇指头,问道:“几个?”“一个?”“孩子,真聪明。”王老师赞扬着。“一个指头加上一个指头是几个指头?”打才瞪着眼睛,就是不说话。老师让家长把孩子带回去,怒气冲冲地找到了校长,“校长,你今年让我在全镇倒数第一?”“什么事?”“这个孩子我不要。”经过学校和家长一再沟通,最后达成了协议,这个学生可以在王老师的班级上课,但是不参加考试,不参加评比,位子在最后一排,镇里期中期末考试的时候,孩子回去,事情圆满地解决了,打才在最后一排位置上,老师也不提问,也不上黑板,就是一板一眼地坐在位子上,像个泥胎似的,实在累了,打才就在自己的位子下面,坐在水泥地上,用手指在地上画着画,打才上了一年两年的学,最后什么时间不上了,家长也不知道,学校也不知道。
打才的身子渐渐地长高了,也长壮了,有时候打才也出去打打简单的零工,大活干不了,干点小活,总是有些这样或者那样的人锻炼打才的智力,“打才,铁和棉花,哪个重?”“铁重。”人群里传出一阵阵笑声,“你的回答太有才了。”“打才,一斤铁和一斤棉花,哪个重?”“铁重。”人群里的笑声更大了,“打才,真有才。”和打才一块打工的一个比较严肃的阿姨,对着打才说,“打才,有人如果问你铁重棉花重,你说没法说,一斤棉花和一斤铁哪个重,一样重。”打才似是而非地看着刘阿姨,不知道她的答案里有多少疑问。随着年龄的增长,打才逐渐地理解了铁重棉花轻的理论,不过人们又有了翻新的理论考验着打才,“打才,香油果子(油条的别称)拌菠菜好吃,还是油条拌菠菜好吃?”打才翻动着眼皮,好像思考的样子,“我看着还是油条拌菠菜好吃。”人群中发出一阵阵热烈的笑声。人们的出题可谓花样百出,“打才,豆油炒花生米好吃,还是花生米炒豆油好吃?”打才还是象征性的思考一番,“花生米炒豆油好吃。”有一次,东北的客人要回东北了,打才的父母实在找不出到火车站送行的人,就找本村的出租车,和出租车司机一再嘱咐,让打才把行李送上火车,马上按原路返回,出租车司机拉着客人、打才、行李往高密赶,一路上嘱咐打才,怎么上车,怎么下车,问打才记住了没有,打才不住地点头,等到了火车上,打才提着厚厚的行李,放到行李架上以后,火车开动了,出租车司机考虑这段时间打才应该回来了,不放心打电话问客人,没有想到,火车开动了,电话里传出来到潍坊下车的声音,没有办法,出租车赶紧往潍坊赶,从潍坊拉着打才赶回了诸城。
不知不觉打才成了快要奔三的人,干活那是没有说的,但是有个前提,你得拿出一段时间对打才不断地培训,打才记住了这段活的开始与结束,烟站上推小车是最苦的活,每天绑包在五百包以上,每包五十千克,打才把小车推过来,把烟送入机器里,然后蹲下来递上绳子,给绳子打好结,开始推小车,然后一蹲一起,这个活一般人干不了,可是打才却干得游刃有余,麻利爽快,这个活按件算钱,每天每人有二百多元的收入,别
人一到晚上,像死人一样,死气沉沉地睡在炕上,打才还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灰太狼与喜洋洋。
打才的婚事让父母干着急,没有办法,买个吧,怕打才驾驭不了,弄个人才两空,不买吧,给孩子说不上媳妇,家长没有尽到责任。打才每年挣钱不少,领着打才干活的包工头,除了每天给打才一点必要的生活费,多余的钱按月算给打才的父母,打才的父母给打才攥着,预备真有那么一天,准备打才的婚事。打才也会看眉眼高低,你对他好,他也愿意靠近你。和打才一块打工的,有一个南方女人,到我们这里附近村庄找了一个腿瘸的男人,瘸腿在路上出了车祸,留下了一个一岁的孩子和年轻的媳妇,到另一个世界报道去了,南方女人能干活,这么沉的活,女人没有叫一声累,而且干得很好,好多男人以为南方女人随便,伸手摸摸这儿摸摸那儿的,结果被她有劲而白皙的手,捏得生生地痛,“还敢不敢了?”“不敢了。”求饶的声音。南方女人一般是黑色的肌肤,娇小的身材,可是这个女人不但白皙,而且高大,胸脯上那两团肉肉的东西,着实很吸引人,脸上的五官清秀地排列着,一点也不像南方女人。
“打才,商议个事情,晚上你给我和孩子暖和被窝吧?”南方女人逗着玩。“这个事,你得问俺爸和俺妈。”打才有点黑,看上去像美国黑人,鼻子眼睛棱角挺分明的,如果不是智商的原因,肯定就是一个小帅哥。同时干活的男青年,看着打才天真的样子,“打才,你现在还是雏吧?”也许是“雏”的名声不大好听,其实打才不知道雏的意思,红着脸说,“俺不是。”也不知道什么安排,每到中午,南方女人和打才一块吃饭,“打才,我们吃饭去。”“走。”打才顺溜溜地跟在南方女人的后面,进了工厂门口的小饭馆,“老板,炒个土豆丝,打才,拿六个馒头。”打才麻利地拿过来六个馒头,然后一盘土豆丝端了上来,“今天中午我们每人几元?”打才问道。“土豆丝八元,六个馒头三元,十一元每人五点五元。”南方女人说着,心里想着,“这个打才,也不笨呀。”又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了,“今天中午不换换菜?”打才问道。“好,换换菜,老板,来盘辣菜丝。打才,六个馒头。”“好嘞。”说话的功夫,声音还没有落下,馒头已经摆在了南方女人的跟前,“多少钱?”打才看着南方女人,“和昨天一样。”打才自从跟着南方女人吃饭以来,从上午干活开始,就盼着中午吃饭,“今天中午不换换样?”“换换,吃木须肉。”“好嘞。”小铁车的铁轮爽朗地磨着水泥地面的声音,吱吱地响在几百平米的大厅里。
一个季度下来,打才已经给南方女人和孩子暖和被窝去了,领着打才干活的小老板也不和打才的父母算账了,他们把钱如数的送到南方女人的手中。
太阳刚刚下山,打才就迫不及待地躺在被窝里,为孩子和女人暖和被窝,女人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和打才说着悄悄话,“他们都说你是个雏,你说不是,你是怎么由是变成不是的?”“那一年干活,一些人打赌,我摸了一个妇女的大奶子,差点挨了揍,你说我还是雏吗?”“不是了。”被窝里传来了嘻嘻哈哈的笑声。
偏才的白是出了名的,模样比较受看。
偏才的才是走上社会锻炼的,初中毕业时,偏才的一大特点是怕见生人。初中毕业前,没有到城里去一趟,初中毕业后年龄大的相约到城里玩,偏才到了商场,总是躲在别人的后面,两只眼睛不时地望着周围的人,一个生人不自觉地朝他望了望,他不敢大声,悄悄地对着前面的同学说,“他看我。”走路的时候,更是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直着腰往前走,他侧着身子,头看着一边,小跑着跟在别人的后面,猛然一看,就像一只捣乱的小螃蟹。
偏才的父母早年失去了一个孩子,对偏才格外偏爱,初中毕业了,没有活干,租了沿街房,给偏才弄了个买卖化肥的门头,偏才的账不会算,赊出去的化肥不知道记账,光知道这里借钱,那里欠款的,干了一年不但没有挣到钱,还欠了一屁股债,问他要钱,他没有,没有办法,别人把他起诉到法院,法院要将他司法拘留时,家长四处借钱,给他还上了饥荒。
偏才做买卖的愿望破灭了,父母舍不得他干活,学手艺吧,跟他的亲戚学了理发的手艺,学了几个月之后,父母心疼儿子,在沿街房的边上,大路的一侧,盖了一间房子,这样理发店紧锣密鼓地开张了,还弄了几张二手的铝合金柜台,摆上了几样化妆品,兼营化妆品的买卖,买卖自从开张以来,只有来看看的,没有来照应买卖的,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来到理发室,“青年,用刀子刮光头,会吧?”“会。”一声底气不足的声音。“多少钱?”“一半的钱。”偏才外出学习的全是些新型时髦的头型,头发基本上不用理,只是象征性地扫扫边,要给老人刮光头,这是个新项目,偏才的买卖好长时间没有开张,好不容易来了个老汉,再不开张,哪有机会。老汉坐在椅子上,偏才拿了块白布围在老汉的脖子上,拿起刀子,象征性地在磨刀布上来回扫动,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后,“大爷,从哪儿开始?”“从哪儿开始都行。”偏才把刀刃贴在头顶,怎么也不敢下刀,因为师傅没有教过这样的头型,自己从来也没有操过这样的刀,偏才想着,先把他的长头发去掉吧,老汉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他想听刀子贴在头皮上唰唰的声音,可是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不但不见唰唰的声音,而且睁眼看到短短的头发像雪花一样轻轻地落在白布上,“你给我理什么头型?”“光头呀。”“光头有这样的吗?”“大爷,这是新式理发,时间长,质量好。”“理个光头,几刀子下去,不就行了?”“大爷,你还有别的事情?”“今天中午孙子过生日,回去喝喜酒。”“好了,耽误不了,大爷,我理发,你保准满意,理光头,我是三步走,第一步,理长一点的,第二步,用推子把头皮上的长短不齐的毛发推去,只剩毛渣子,第三步,用剃须刀把毛渣子刮去。”第一步工作偏才做得可以,长头发轻轻落下;第二步工作用推子推平,工作做得比较顺利;第三步了,怎么刮,像剃胡须一样,耽误时间,偏才把刀贴在头皮上,
一用力,头发不但没有刮去,反而刀刃上有了两个缺口,这个老人的头发真硬。偏才弄来热水,把手巾往热水里一蘸,双手一拧,快速地盖在老人的头上,老人没有心理准备,头皮突然一热,一下子跳了起来,“你干啥?”“给你刮毛渣子。”“有这样刮的吗?”“大爷,你稍等。”偏才到屋外的墙角处,打电话给他的师父,师父告诉他,刮光头,打上肥皂洗头,洗完头硬刮,“刮不下头皮来?”偏才问道。“刮不下来,这么简单的活你不会?这样的钱挣得可是容易,老人们都愿意享受那种刮头皮时的唰唰的音乐声,比周杰伦的音乐会还迷人。”“我现在按照我学习的知识,灵活机动地分了三步,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刮头皮渣子了。”“你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人家是两倒手,你好,这不三倒手了,还挣谁的钱?”“师傅别批评了,快说,怎么挽救?”师傅想了想,“刮胡须,你会吧,用毛巾,一点点热,一点点刮。”“好嘞。”偏才回到了屋里,看着老汉发红的头皮,“大爷,刚才我给你刮头皮的做法,一点没错。”说着,偏才往铜盆里倒了开水,又加了一点凉水,放上毛巾,双手一拧,“大爷,坐上,别耽误了今天中午喝喜酒。”大爷一摸头皮,火辣辣地痛,要命不坐椅子上。“你不坐上,我怎么给你理发?”偏才用手拖着老汉到椅子上,老人一看动硬的,吓得啊呀一声,带着剃头的白布就跑了,偏才在后面追,“大爷,你别跑呀。”大爷一看偏才追了出来,撒腿拼命地跑了。偏才一气之下,不理发了,几个月没有开张,好容易开张,不但没有挣到钱,还丢了一块白布。
偏才两次创业失败,从此不想创业的事情了,有事没事的时候,会到集上闲逛,有一次碰到自己的同学,人家现在已是北航的学生了,听见同学对外面世界的描述,偏才的心有点痒痒,偏才无意中走到集上的破旧书摊前,看到一本五金工具的小册子,立即视为宝贝,回家后搜索上面的名词,铁炼成钢的温度与机会,如何淬火,他守着北航的同学,谈起了如何淬(cui)火的问题,偏才说着普通话,“淬火是什么事情?”北航的同学问他,“这个你都不知道?”偏才人生第一次有了满足的感觉,偏才做起了解释,“淬火就是打铁时打完了放在水里蘸一下。”“啊,我们的教授读这个字的时候,读成淬(zhan)火,你一说普通话,我一下子理解不了。”偏才更起劲了,我这个初中毕业的比上名牌大学的厉害,从此偏才有意无意的和比他层次高的人过招,让他有点飘飘然的感觉。村里有法学院的学生,通过司考了,偏才弄了一本几十页的法律小册子,记住了霸王条款,在法学院的学生面前,谈霸王条款的意义,嘴上喷出了唾沫星子,霸王条款简单说就是自己说了算的条款,法学院的学生只是微笑,不作答案,偏才这下子更加心高气傲了,连法学院的学生在我面前,都毕恭毕敬的,从此以后,走路也和别人不一样了。
偏才不知不觉到了而立之年,父母亲友到处给他张罗媳妇,可是左五右六人家的闺女,一打听,就没有下文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偏才白皙的外表,还就是有看中的,外县市在我们诸城打工的,长得挺不错的女孩,和偏才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偏才不知道头一胎也得经过申请,有计划地出生,孩子不知不觉种上了,老婆的肚子大了,村里的计划生育委员去找偏才,准备流产,偏才一听火了,“计划生育一票否决,你们村里那些东西再不老实,我生几个孩子,把你们全部拿下来。”计生委员小声小气地说着,“你还能和我们这些老百姓一般见识,饶了我们吧,要不你的计划生育罚款,我替你交上。”偏才一听计生委员像个小瘪三似的,“看你们这些傻乎乎的东西,我不和你们一般见识,你们怎么说,就怎么做吧。”偏才原先说不上媳妇,媳妇刚进门,自己听媳妇的,可是不久,随着偏才在村中以及周围人们中的地位越来越高,偏才动不动就打老婆,最厉害的一回从家里打到外面,又从外面打到北面的大坝上,媳妇没有注意,被偏才一锤挫到大坝里,幸亏外人救得及时,要不然小命就没有了,偏才也随着这重重的一拳,解除了婚姻关系。
偏才闲暇的功夫多了起来,不自觉地到北面的高岭上,俯瞰坐落在下面的村庄,“你们这些鸟民,我要离开你们了,我要到城里了,我要到外面闯荡去。”偏才真是到了城里工作了,据说是给公司跑外,一年几十万的收入,可是偏才住个十天二十天的,总要回村一趟,干嘛,回村总要问他父亲要钱,家里的粮食卖了,他拿走了,家里的耕牛卖了,也拿走了,有一次,说是拿钱,饭桌上父亲小声说了几句,我也快七十了,现在还在烟地里打工,容易吗?偏才一时兴起,没有几下子,把父亲拿倒在炕前里。
一辆普通桑塔纳轿车,从南边一进村庄,喇叭就响个不停,这是谁呀?神经病?轿车慢慢前进,喇叭响个不停,人们从各个胡同里出来,跟在轿车的后面,最后到了街道中心,车门打开了,偏才穿着半新不旧的西服,钻了出来。“厉害!”有的人啧啧称赞着,偏才有种想把脑地撞地的感觉。
偏才最后找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结合了,在女人的严管之下,偏才一板一眼地工作了,当了电焊工,每天在铁架子之间钻来钻去,这一工作离偏才的要求相差甚远,偏才想经商,想跑外,想自己干,可是媳妇就是不准,据说买房子拿了首付了。
这就是偏才的故事。
(作者单位:郑州大学法学院)
(责任编辑 徐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