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明生
(编辑 李三星)
金山嘴渔村街景(李忠国摄)
金山嘴地处杭州湾北岸,东邻上海化学工业区,西接上海石化,与南宋时沦入海中的大金山、小金山、乌龟岛三岛隔海相望。海水的长期冲击,使杭州湾北岸形成两大犁形沙嘴,一是南汇嘴,二是金山嘴。每年春秋两季,大量鱼儿涌向杭州湾,形成一个庞大的渔场。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居住在金山嘴的渔民,从最原始的滩头赶海作业,慢慢发展到扎竹排出海,积累一定资金后,开始造划子、舢舨船、机帆船逐步向海洋发展。滩头作业、航地固定作业、远洋流动作业,是渔村发展的三个历史阶段。最近,《大江南北》上海联络站的同志来到白墙、黛瓦、巷口老宅的金山嘴渔村历史文化馆,在这里看到了渔村之影,那些渔港先人的生活印记,定格在一幅幅秀雅的渔民画中,凝固了历史积淀,穿透出岁月的渔味,沁人心脾。
滩头作业,是指渔民在没有船、网等捕捞工具的情况下,待退潮后,捕捉遗留在沙滩边的鱼虾。在金山嘴东西荒墩附近的沙滩上,长出苏草,似内河的芦苇。这种草生命力极强,不怕水淹,也不怕咸水,没几年功夫,就长成一大片。退潮后,人们去海滩边割些苏草,晒干后当柴烧。在割苏草时,草丛里有大量小鱼虾,特别是水沟里,还有较大的鲈鱼,被水沟中长着的苏草挡住,游不出去,不用任何工具,就能白捡三四斤小鱼虾。聪敏的金山嘴人,从芦苇荡里割来芦苇,从竹园里斩些竹子,削成竹片,等退潮后把芦苇和竹片密密麻麻编扎在一起,插在沙滩上或水沟里,次日退潮后,可见沙滩上躺着鲚鱼、梅童鱼等小鱼小虾几十斤。
经过几十代人的努力,这闸网也由原来的棉纱线编结,逐步发展成更结实的麻线编结,今天的闸网则大多用尼龙线或塑料线编结,长度也从原来的十多米发展到现在的两三百米或更长。
张网人更会看滩涂鱼情,随时移动布网。秋季,一般都吹北风或西北风,风力也不会很大,因浪小水流缓慢,海水中的泥沙会沉淀下来,形成滩涂。此时,正是鲻鱼膘肥时间,鲻鱼喜欢在滩涂中觅食,退潮后,会留下一个个浅的泥潭。泥潭多,是大鱼群,张网人就会在潮水将退未退时,立即下海夹水插网,围捕鲻鱼。这时候像打仗一样,分工明确,动作麻利,有送网的,有插网的,有定方向的,这些工作都是在齐胸深的水中进行的,十分艰苦。如果围到大的鱼群时,那退潮时的景象十分壮观,成百上千的鲻鱼,不停地跃出水面,扑通扑通的声音连成一片。此时,岸边早围着好多人,比看戏还热闹,待潮水退尽,鲻鱼在闸网内的沙滩上早已躺成白花花的一片。渔村有个插网组,一次围捕鲻鱼,就捉到30多担,就是后来进去捡漏捉白鱼的,也能捉到20多斤。
闸网鱼不论大小,不论品种,沿海人都把捕到的鱼放在一起红烧,吃起来味道特别鲜美。金山嘴海鲜一条街上的酒家,都把这种传统烧法保留了下来。
滩头作业是小打小闹,只能解决一部分人的生存,靠海无土地的人只能向海洋索取。没有船只,怎能出海捕鱼?最初是用竹排,传说第一次乘竹排的五个人,都是本房兄弟,而掌舵的是大哥,年岁最大,所以后来掌舵的人不论年岁大小,一律称老大。
竹排试航成功后,又多次出海,探测海水深浅,确定渔场方位。农历七月初,五位兄弟看见大批海蜇顺着潮水时隐时现,就确定了第一个捕捉海蜇的航地。为了固定海蜇网,需要在航地上打下一支支二三米深的桩,打浅了要被潮水冲掉。他们打了七八支桩后,又急忙扎好竹篬和绳婆网。次日清晨,潮水回落时立即开排,竹排上还放着几对准备装海蜇的竹筐。可竹排开到张网地一看,原来排列在海面上的八只篬一只也不见了,再仔细一看,这八只篬里早已灌满了海蜇,绳婆网一重,在急速的退潮水作用下,连竹篬一起钻到水下去了,他们连忙用挽嵩钩住网篬,竹排靠近网篬,然后把绳婆网拉起来放在竹排上,解开后面的扎头,海蜇“哗哗”地撒在竹排上,只捞了三只网,就装了满满的一竹排,再想装,怕竹排沉掉,只得忍痛割爱,起锚返航!
这第一潮水,弟兄五人在三只网篬捕到海蜇四五十担,立刻引起渔村轰动,众乡亲很快就扎起了20多只竹排,在金山圣航地捕捉海蜇,金山嘴也成了海蜇的集散中心。当时,上海还没有开埠,所以松江、嘉兴的客商都赶到金山嘴收海蜇,金山嘴渔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灿烂的笑容。
随着竹排的诞生,金山嘴渔村逐渐兴旺起来,但竹排抗风能力差,不能出海。而部分渔民有了些积蓄,见造船出海捕鱼有利可图,于是有了小划子、舢板船。舢板船比小划子大,载重20多吨,每条船有10余人,船上有两个桅杆,主桅在船的中部,顶部有神仙葫芦,拉上篷借着风可快速前行。
由于金山嘴航地大部被小划子占领,舢板船凭着船大、行驶速度快等特点,就驶出金山湾向远处发展,先后开辟了黄盘圣、滩浒圣、甲排圣、白山圣、洋山圣等航地。这些航地水深流急,一年四季都能捕鱼,春季捕黄鱼、鲳鱼、马鲛、米鱼,夏季捕鲚鱼、花鳝、白虾、米虾,秋季张海蜇网,冬汛张寒网捕花鳝、鲚鱼、梅童鱼、银鱼丝等。
舢板船的远航,使金山嘴捕鱼业向多层次发展,不仅捕鱼产量、种类增加,捡花鱼、晒鱼干就地加工业也兴旺起来。
在捡花鱼的人中,有部分是渔民家属,更多的是当地农村妇女,他们把“下脚货”拿回家,能吃就吃,不能吃就喂鸡鸭,鸡鸭吃了鱼虾,不仅长得快,而且下蛋勤,促进当地养殖业发展。另外,渔业的后勤供给也发展迅速,建造冰厂、扎制网篬、结织渔网等加工业也在渔村兴起。
在各种鱼销售过程中,有些鱼卖不完怎么办?当地渔民就用盐腌,晒鱼干,在不同的季节向市场销售。而晒成的鱼干,吃起来特别香,保存时间也久。舟山、金山嘴一带渔区,黄鱼干叫黄鱼鲞,海鳗干叫鳗鲞。在晒鱼干的同时,还有许多鱼卵,金山嘴渔村叫鱼籽,清蒸时加些白酒,倒些菜油,再放几瓣大蒜,吃起来别有风味,如今也成为金山嘴各海鲜酒家的特色菜。海鳗干制作精美,鱼香味佳,成为贵重礼品。
金山嘴自1949年5月13日解放后,打倒了渔霸,镇压了反革命,特别是1950年5月17日,舟山宣告解放,滩浒、大洋山等岛屿也获得新生。1955年成立了渔业社,舢板船、机帆船数量大增,渔民们不满足只在杭州湾里打鱼,开辟远洋渔业。当时的金山嘴渔村,冬汛去嵊泗渔场捕捉带鱼,春汛去吕泗渔场捕捉黄鱼,都是空船而去,满载而归。1956年冬汛,金山嘴渔村挑选了6条舢板船去嵊泗渔场捕捉带鱼就取得大丰收,每对船捉到200多担,再加上那年春汛大黄鱼获得丰收,秋汛海蜇也收成不差,到年底分红,每工分到5元多钱(当时农民分红,每工还不到5角钱)。1957年,渔村新造房子50多间,渔民新添绒线衫100多件。
1959年春汛,10万渔民齐聚吕泗渔场抢捕黄鱼,海面上到处是捕鱼船只,如遇大风,进港避风的渔船如鲫鱼过江,密密麻麻,渔港里渔船你挤我,我挤你。到了晚上,那船上红红绿绿的灯光,犹如上海外滩的灯光绚丽多彩。金山嘴大批渔民也在吕泗洋捕捞,并采用一船抛双网方法,一只抛左边,一只抛右边,一潮水捞两网。晚上睡在船舱里,“呜……”“咕……”的黄鱼叫声,闹得人睡不着。由于机帆船速度快,捕的鱼也多,有的一网要捕五六十担,真是大汛满舱金,小汛满舱银,潮水调个头,一夜功夫买头牛。金山嘴渔村的抛捕作业,每潮水也能捕到三四十担,比在杭州湾里多将近一半。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渔村逐步实行联产承包制,近洋以船为单位,远洋以对船为单位联产承包,更激起了渔民多捕鱼,捕好鱼的积极性,规模不断扩大,产量不断上升。至1987年,远洋机帆船队发展到17对,机船的吨位也逐步扩大,都是80~150匹马力的大船,最大的一对250匹,渔船时速也从6海里发展到12~24海里,船上统一配备了鱼探仪、测向仪、定位仪、卫星导航仪、电台、对讲机等,渔船操作也全部采用方向盘,渔网也统一换成四五十米深的尼龙网,渔业产量逐年上升,从1985年起渔民平均年分配超1万元,全村人均达4000多元,渔民家家都是万元户,成了金山地区首富。
为了扩大捕捞范围,大型机帆船向深海进发,北至韩国济州岛附近,南至我国固有领土钓鱼岛,这里海水深,盛产马鲛鱼、橡皮鱼。可是,到达钓鱼岛附近海区,经常受到日本渔政和海监船的骚扰和监视,但船员怀着保卫祖国神圣领土和领海不容侵犯的决心和信心,与闯入我国海区的日本船只进行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严正抗议他们的非法行为。在我海军舰艇、渔政船的保护下,渔民们坚持在钓鱼岛海域作业。
但是,自上世纪90年代起,由于过度捕捞,海洋渔业资源急剧衰竭,如此广阔的海洋竟无鱼可捕,时至今日,野生大黄鱼基本绝迹,杭州湾里的鲳鱼、马鲛也几乎绝迹,加上国际油价不断上升,渔民收不抵出,严重亏损,出现了“渔船搁沙滩,渔民上岸来”的情景。2005年,金山嘴渔村除了部分近洋作业还在运作外,远洋船队正式解散,大部分渔民告别了赖以生存的大海。
为了解决上岸渔民及其家属和富余人员的工作,渔村先后办起了棉纺厂、麻袋厂、化工厂等企业,不仅解决了400多名人员就业,还壮大了集体经济。2011年,在金山区委、区政府领导的重视和支持下,山阳镇花巨资对金山嘴老街进行全面修缮改造,建起渔村博物馆、渔具馆、海鲜交易市场、渔货作坊、文化娱乐场所,特别是沿海东西长千余米的海鲜一条街,已初具规模。永乐大酒店、金山嘴大酒家、海鲜十八家、天天海鲜馆等十多家餐馆和渔货交易市场镶嵌在这条街上。银龙上滩、海陆佳配、解甲归田、孔雀开屏、变色青龙……金山嘴十大特色海鲜让沐浴海风的游人沉醉不已。如今,逛城市沙滩、游大金山、到海鲜一条街吃海鲜,享受海洋和渔村文化,已成为上海市民就近旅游的上佳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