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永华
德国这个实体经济大国,也有陷入停滞的隐忧,工业增加值表现出五年来最差。更大的危机来自汽车工业的停滞不前,甚至衰退。最棒的那个球员赛季报销了,你唯有期待整个球队不要一下子垮掉。
基于此,德国政府提出了工业4.0的概念。它的未来愿景是以信息物理融合系统(CPS)为基础,以生产高度数字化、网络化、机器自组织为标志,实现“智能工厂”和“智能生产”。这是一种更高级的产业模式革命。低价的制造产品拉不动经济往前走,昂贵的奢侈品拉动经济更是闻所未闻,唯有大多数企业的制造模式创新,才有可能掀起持续的波浪。
按照德国工业4.0的逻辑,未来的制造业一定是数字世界和物理世界的无缝对接,就像还没实现的物联网。
数字里有一个什么世界
现在,我们的生活已经是数字化的了。
有数据预测,到2025年全球将有1000亿联接,65亿互联网用户使用80亿个智能手机。我们通过联接网络购物、在线社交、消费数字媒体等,未来将向人与人、人与物、物与物之间综合性的联接发展。
无限联接同样发生在我们正在经历的第二次机器革命中,数不胜数的智慧机器和数十亿互联互通的智慧大脑结合在一起,我们得以通过数字世界的联接来认识和提升工业生产。
西门子董事会成员鲁斯沃说,“工业企业欲在未来长期保持竞争优势,必须做好三件事:提高生产力,加强节能高效,提高生产灵活性。”这一切靠什么来实现?
我们的作者华制国际CEO赵胜先生今年夏天曾前往西门子工厂参观,他说整个西门子工厂给人的最大感觉就是,每个流水线上的产品都有会说话的魔力,自己在生产自己。
去年在谈到第三次工业革命的时候,最热烈的一个话题是,3D打印技术会不会改变世界?《经济学人》的观点是:就像1750年的蒸汽机,1450年的印刷术,1950年的晶体管,3D打印也将在漫长的时光里改变这个世界。
但3D打印技术又不是唯一的,还有比如已经大显身手的无人飞机,已经在富士康、雷柏等工厂出现的机器人,以及无人驾驶技术……
过去的蒸汽机时代,所有的机器都是在延展人类的肌肉力量,它们是“四肢”远比人类发达但脑力为零的“大力士”,它们高效而可控地“外包”着人类的体力。现在,以机器人、3D打印机、超级计算机为雏形的新机器又要“承包”人类的大部分脑力,而且它们的脑力还能够以巨大的加速度持续进化。
实现这一切最关键的要素还是数字信息。
《工业4.0》一书中这样介绍:通过物理信息系统,企业不仅可以清晰地识别产品、定位产品,还可以全面掌握产品的生产经过、实际状态以及至目标状态的可选路径。机器、存储系统和生产手段构成了一个相互交织的网络,在这个网络中,可以进行信息的实时交互、调准。
生产由此变得更透明、更具效率、更人性化。
那么,我们猜猜,数字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
它从来不是抛头露面的明星,它也不受任何界限的制约。它由无数小小的“数字积木”组合而成,每一步发展都是为未来准备的一块“积木”,不断地累积下来,从而形成庞大的数字世界。
数字世界的创新就是一种纯粹的组合式创新,在摩尔定律和数字化共同推动下,有潜在价值的“积木”不断分离和爆发,自动进行各种组合、各种可能的配对,这些组合会在结对之后实现倍速增长。
数字积木会在机器和机器之间自由流动,它是智能工厂里产品研发、生产及以后环节的沟通语音和控制语言。它们的各种组合可以被看到,可以被认识,可以被提取,在互联互通的智能网络里,它既是将军也是士兵。
未来,数字世界是一切创新的基础。
中国智造的密码在哪里
《世界是平的》作者托马斯·弗里德曼在谈到第二次机器革命时说,这个世界已经从联接转变到超级联接,过去一个多世纪形成的人类劳动力和机器之间的互补关系已经终结,人类有可能被替代了。
这种替代是有根据的。比如东莞制造,作为一个有上万家外企的“世界工厂”。以前是“劳动密集型”,但现在不光有模具厂,也有云计算中心,更有“机器换人”、“无人化工厂”项目。有个电子厂,在手机机壳制模、模具检测、利用模具生产机壳等环节全部使用了机器人。
中国制造的另外一个典型是泉州制造,泉州晋江有2000多家制鞋企业,每年的总生产能力超过3600万双,产业链的两端,又有衍生的皮革、鞋材、面料、印染等行业,这些行业占到了晋江工业总量的一半以上。但晋江的制造模式是规模不精益,虽有集群但没有效应,是典型的吃人口红利和市场红利的产业群体,两年前开始就被库存和资金问题折磨得死去活来。
好消息是,泉州现在成了“中国制造2025”唯一的地方样板和实践范例,未来是有可能朝着应用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技术的转型路上走的。
不过,这也仅仅是开了个头。数字世界的广泛接入会带来制造模式的大改变。
机器人族群和智能化生产的应用,微观上会引起产业性质的变化,宏观上则是产业结构的变化。那么问题来了,泉州制造和东莞制造这种小产业群的终极方向是什么?产品形态和生产模式会产生怎样的裂变? 现在的样本是不是符合中国智造的未来模样?
更大的问题是,劳动力会被怎样重新分配?新的工种产生,旧的工种消失,机器人如果能替代人,人将去向哪里?
这样的变化意味着我们与社会的契约关系在松动,以前的身份和尊严都需要被重新定义,社会存在感开始减弱。
当然,从现实的视角来看,即便再智能的工厂也不能缺少人的能动性,只是某种程度上对人的要求更高级更复杂,员工要从“服务者”转换成操作者、协调者,虽然不会出现无人工厂,但工人数量肯定会减少。
《第二次机器革命》对这种情形给出的建议是:我们要对人类劳动力减少征税,使其与数字化劳动力相比使用成本更低;我们要对教育进行变革,使更多的人能够“与机器竞赛”,而不是与它们对抗;我们还要做很多提升创业精神的事情,因为它能创造新的行业和就业机会,甚至还可以考虑给予每个人基本收入保证。
因此,从制造走向智造,我们要更加关注人的问题。人如何来适应智造时代,人怎样才能更好地生存下来,毕竟中国还有7亿多低收入者。
可预见的是,智造模式在设定的框架内表现优秀,但在框架外则表现拙劣,未来工人的最大职能就是框架的构思者、设计者、建设者。比上一代工人惨的是,我们面临着智造模式的竞争与替代,幸运的是,借助智造模式,我们拥有了更多改变世界的机会和更大的能量。
而对于中国智造的可选路径,在进行德国工业4.0类似改造之前,我们至少要让脑袋清醒一点。我们的工业进程是割裂的,东部沿海可以齐步走,中西部城市则还在学习站军姿。所以磨刀不误砍柴功,第一步依然是做区域性集群化的产品生态和行业形态的改造,优化排列组合,把属于物理世界的事情搞清楚,才不会在去往数字世界的路上落下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