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亮“解说门事件”产生的原因及启示*

张德胜

(武汉体育学院 新闻传播学院，湖北 武汉 )

2014年国内体育解说界最大的负面新闻，当属周亮的“解说门”事件，也叫“苏北狗事件”。这是一次严重的体育解说事件，周亮所造成的社会影响，堪称“解说界的耻辱”，值得我们反思与警醒。

1 周亮“解说门事件”的来龙去脉

2014年10月1日，足协杯半决赛首回合，江苏舜天足球队做客上海虹口体育场挑战申花足球队，客队2比0取胜。知名转播机构PPTV直播了这场比赛，其解说员周亮在播报客队出场名单时，用轻慢的口吻和辱骂的方式做了介绍：“哈哈，现场开始叫苏北狗了！现在为你播报江苏舜天首发名单：1号苏北狗，2号苏北狗，3号来自巴西的苏北狗，哈哈哈……”所有的客队队员均被周亮称之为“狗”，这一视频一经网上播出，舆论一片哗然，并遭到网友的抨击和抗议。

面对公众的一致谴责，周亮不仅不思悔改，而且在自己的微博中以狡辩与挑衅的态度回应称：“我在全程90min比赛解说中说了啥不该说的吗？没有吧……10月23日，南京奥体现场解说第二回合，请南京球迷做好迎接大驾准备！”事发后，黄健翔、韩乔生、段暄、董路等解说名流先后发声表示谴责，新华社、央视相继发表针对这一事件的批判性评论。在强大的舆论压力面前，10月2日，PPTV公司正式发出声明，对周亮等两名直接责任人处以开除处理。10月3日，当事人周亮被迫在社交媒体上做出道歉。

2 周亮“解说门事件”产生的原因

周亮“解说门事件”之所以发生，究其原因，既有个人的偶然性因素，更有这个行业的必然性因素。

2.1 偶然性因素分析

2.1.1 个人宣泄说

一方面，这是当事人周亮对江苏球迷内心积怨的一种不恰当宣泄。早在2012年7月8日，周亮代表PPTV在江苏南京执行现场解说任务时，因“言语不当”，引发江苏球迷两次剪断直播的电话线，并遭致当地球迷殴打。事后，周亮连发了几条微博，并展示了自己受到攻击后的头像照片。这场至今是非难辨的冲突，为周亮这次“苏北狗事件”的爆发埋下了伏笔。

2.1.2 播出事故说

周亮之所以敢在试音期间“信口开河”，可能跟其职业经验有关，试音部分往往不会直播出去，因为有导播把关，从技术与管理上说，这一切都在周亮所认为的安全与可控的范围之内。按规定，试音部分不能直播出去的，如果直播出去了，且造成恶劣影响，那就是一种严重的播出事故，那这个事故的责任人就不仅仅是解说员，其他把关人员应该负更大的责任。这也是周亮在事件发生后，声称自己在“在全程90min比赛解说中”没有辱骂对方的理由所在。

2.1.3 遭人暗算说

不幸的是，不管因何原因，也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试音部分的解说实实在在公之于众了，以致有人认为，是周亮的某些同事设计“陷害”了周亮，以此逼迫周亮下课，而为另外一位知名足球解说员上岗解说足球特别是解说英超让位。但是，这种说法只是一种民间猜想，未得到官方回应或辟谣。

2.2 必然性因素分析

2.2.1 缺乏自律

从周亮的履历不难发现，他是一个有能力和有影响力的人，同时，他也是一个有争议的人。从百度知道查询得知，他曾经因为涉嫌酒驾和毁损他人车辆两次惹上官司。这次“解说门事件”，反映出周亮严重缺乏自律，表现在做人与做事方面都存在问题，他使用是的典型的‘足球流氓’语言”，“辱骂球员完全违背了解说员的职业操守。公正、客观、理性、平衡，是解说工作的基本原则和职业操守，而周某的行为显然已将职业操守弃之一边”。

2.2.2 缺乏他律

众所周知，所有的现场直播其实都是延时播出，只是延时的长短不一，一般以秒计。作为一个国际知名的网络媒体，PPTV无论是技术手段还是监管措施，都不应该把周亮在试音期间(19:43)胡言乱语或信口开河直播出去，因为这个时间长度达到了惊人的一分多钟，且离开球时间(19:45)足足有2min。从这个意义上说，PPTV应该承担的责任比周亮个人应该承担的责任还要大一些。除此以外，中国记协、全国电视体育主持研究会、中国足协新闻委员会等行业协会，未能按照各自的行业规范实施监督与惩戒功能，这也是“解说门事件”频发的原因之一。

2.2.3 法律法规缺失或有法不依，执法不严

目前，我国尚无专门针对体育解说评论违法现象所作的规定。但从现有法律法规说，周亮“解说门事件”明显违背了《广播电视管理条例》。该条例是由国务院1997年颁布实施的，一共包括6章55条。其中，第四章第32条明文规定：广播电台、电视台应当提高广播电视节目质量，增加国产优秀节目数量，禁止制作、 播放载有下列内容的节目：(1)危害国家的统一、主权和领土完整的；(2)危害国家的安全、荣誉和利益的；(3)煽动民族分裂，破坏民族团结的；(4)泄露国家秘密的；(5)诽谤、侮辱他人的；(6)宣扬淫秽、迷信或者渲染暴力的；(7)法律、行政法规规定禁止的其他内容。

由上不难看出，周亮的侮辱性言论符合第五款和间接符合第七款所作的规定。该条例第五章“罚则”规定，凡是违背条例规定者，将受到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广播电视行政部门责令停播、整改、罚款乃至追究刑责。但是，周亮“解说门事件”发生后，只是舆论一边倒地愤怒声讨，却不见任何广播电视行政部门或体育主管部门公开表态。

3 周亮“解说门事件”导致的危害

从本质上说，周亮“解说门事件”既是一种语言歧视行为，也是一种语言暴力行为，如果对这种言行放任，就会升级成为一种媒体暴力，势必对公众、对媒体乃至对全社会造成更多更大的伤害。

3.1 伤害受众

周亮“解说门事件”对于公众的伤害，主要是通过语言歧视的方式来实现的。常见的体育解说评论语言歧视有4种：一是身份歧视，比如种族歧视；二是地域歧视，比如这次“苏北狗事件”；三是生理歧视，比如公开说某人是艾滋病人、同性恋者；四是性别歧视，通常歧视女性。

地域歧视除了伤害特定地域民众的自尊与情感以外，还容易人为造成不同地域、不同族群之间的区隔。严重的地域歧视，还可能引发影响社会稳定的公共事件发生。比如，如果上海球迷与江苏球迷同场看球，相互之间以周亮式的歧视性语言对骂，一旦失去有效管控，势必酿成群体冲突乃至球迷骚乱。

3.2 伤害媒体

周亮“解说门事件”对于媒体的伤害，从受众的角度上，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客观上降低了媒体的公信力，主观上强化了媒体的暴力。解说员的言行，表面上看起来是个人行为，实际代表的是所供职的媒体，如果一个解说员缺乏客观公正的职业操守，那么受众就会质疑这家媒体的公信力，就会选择其他媒体接受信息，久而久之，这家媒体的利益自然就会受损。黄健翔当年只是说“意大利万岁”与“澳大利亚人可以回家了”，就给人以央视缺乏公正之感；而周亮这次的侮辱，则既违背了道德，也违背了法律。

从受众角度，特别是江苏受众的角度来看，周亮口口声声的“苏北狗”，就是一种语言暴力，是一种赤裸裸的言语侵犯，冉雄飞则认为，如果按照美国的《体育法》，“周亮的‘语言暴力’至少触犯了两条体育法规，一是涉嫌故意侵权行为里的攻击罪(Assault)；二是涉嫌语言诽谤罪(defamation)”。何为攻击，我们不难理解，而“诽谤就是撰写和发表你无法证实的内容的行为，而这些内容却能够招致大众对这个人的仇恨、嘲讽或鄙视”，上述行为是要遭到司法起诉的。

3.3 伤害社会

研究表明，“在某些情况下，媒体暴力还被指责为引发社会性暴力行为。”目前，在我国体育解说评论界的地域歧视现象比比皆是，绝不仅仅只有周亮“解说门事件”这一起。在媒体的不当渲染下，有些所谓的“城市德比”或“国家德比”，逐渐演变成“谩骂德比”或“攻击德比”，严重污染了媒介环境和社会环境。

4 周亮“解说门事件”给我们的启示

4.1 去自由化，强调社会责任

一些人认为，体育不像政治，没有那么强的意识形态性，解说员完全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描述、解释与评价体育。这种看法是很片面的，体育虽然不是政治，但体育与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从国家层面来说，体育有三大功能：产业功能、治理功能和稳定功能。

其中，产业功能指体育能为社会创造财富与价值；治理功能指体育鼓励竞争与冒险，但同时必须遵守规则与诚信，这符合法治社会的法则，可以借鉴体育精神来治理社会；而稳定功能，是指体育成绩好的时候，它可以成为国民情感表达的载体，体育成绩不好的时候，它也可以作为民众情绪宣泄的一个出口，一如中国足球在中国社会中所承担的角色。

如何引导受众表达感情或者宣泄情绪，这就要求解说员必须树立三个意识：一是底线意识。解说员必须遵守社会公德和职业道德，遵守社会公德是从公民角度要求的，遵守职业道德是从新闻工作者的角度要求的，一旦突破底线，轻则招致口诛笔伐，重则必须调离岗位。二是直播意识。在自媒体时代，人人都是记者，个个都是媒体，每个人每时每刻的言行都有可能处在直播状态，在公众场合一定要谨言慎行。三是责任意识。体育解说员、播音员、主持人都是公众人物，是青少年成长的榜样，必须承担社会责任。

4.2 去明星化，强调记者本位

近几年，国内体育解说界屡屡出现问题，原因有很多，但其中对于体育解说和解说员的定位不准，是主要原因。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我国的体育直播起步较晚，业界倾向于把体育解说定位为一门语言艺术，体育解说员就是类似于艺术家的明星。这种定位既不准确，也没有依据。如果把体育解说定位于艺术，而艺术的本质在于情感表现，允许虚构和自由发挥。而实际的情形是，体育比赛是主旋律，体育解说不过是伴奏或者陪伴，运动员是主角，解说员是配角。

体育比赛直播就是一种扩大的现场报道，解说员准确的定位应该是报道者，或者记者，他们要根据广播或电视的语言特征，追求新闻真相，帮助受众听懂或者看懂直播，从而享受直播。记者不是表演者，忠实报道胜过艺术表达。

4.3 去天生化，强调科班培养

从张之，到宋世雄，再到孙正平、韩乔生，再到黄健翔、刘建宏、张斌，以及到贺炜等，一代又一代的体育解说员仿佛都是自学成才，或者师傅带徒弟培养出来的，鲜有从高校体育播音专业科班培养的。这就给社会一个错觉，体育解说员是天生的，不用科班培养。其实，这是一种错误认识。问题的关键在于，我国的体育播音专业设置较晚，另外由于传统媒体时代体育直播不是很多，在网络时代能够直播的赛事将呈几何级数递增，媒体需要大量的解说员，仅靠传统的选材方式，很难适应媒体的用人需求，高校和业界必须重视体育解说员的科班培养。只有通过科班培养，才能在数量与质量方面保证体育解说员的不断档，不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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