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斌,陈 洪,李恩荆
(1.重庆工商大学体育学院,重庆 400067;2.天津体育学院社会体育与管理系,天津 300381; 3.华中师范大学体育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集体认同传承与商业利润最大化矛盾下的英国足球球迷研究
梁 斌1,陈 洪2,李恩荆3
(1.重庆工商大学体育学院,重庆 400067;2.天津体育学院社会体育与管理系,天津 300381; 3.华中师范大学体育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对Giulianotti球迷分类法中的支持者、追随者、粉丝和游荡者四个球迷群体进行了比较分析,并对集体认同传承与商业利润最大化矛盾下的英国足球球迷群体进行探讨。结果显示在相当长的历史中英国足球球迷群体的发展与社区的地域性具有紧密的联系,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俱乐部和社区球迷之间心理和文化的紧密联接,足球俱乐部的核心球迷-支持者是俱乐部生存和发展的最牢靠力量。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支持者球迷的集体认同在俱乐部商业利润最大化的操作下显得苍白无力,传统的支持者和追随者球迷数量减少,而商业化取向更为明显的粉丝和游荡者球迷群体成为俱乐部发展的动力。支持者和追随者是足球俱乐部生存和发展的基础,而粉丝和游荡者球迷群体则是当代足球俱乐部提升品牌的重要引擎。
支持者;追随者;粉丝;游荡者;集体认同
自18世纪末期开始,英国各地足球俱乐部逐渐成为社区公民身份和归属感的标志,球迷与俱乐部之间形成了荣辱与共的关系。但进入到20世纪中叶,社会发展带来的城市化和商业化让足球承担了更多的商业价值。越来越吸引眼球的联赛,超人气球星的加盟以及广播电视权的售卖让英国足球文化从社区亚文化变成了全球文化。球迷数量增长的背后是球迷集体身份认同的多样化,不同类型的球迷群体对俱乐部的支持和认同有着明显的区别。英国著名学者Giulianotti (2002)以传统化/商业化和热情/冷静维度将现代球迷划分为支持者、追随者、粉丝和游荡者四个群体[1]。本文将以此划分为基础,对英国球迷进行研究分析,以期加深和细化对足球俱乐部球迷群体的认识。
1.1足球球迷-支持者、追随者、粉丝和游荡者
Taylor(1971)和Critcher(1979)以马克思主义社会学方法对英国足球球迷的发展进行了论述。他们以阶级对抗的视角认为,足球流氓的兴起是两种阶级的斗争,体现了曾经作为球场主人的工人阶级对试图将足球纳入到商业形式的资产阶级的抵抗[2-3]。Horby (1992)的《狂热足球》一书让社会认识到足球球迷人群中蕴含的丰富社会和文化背景[4]。Hognestad (2003)和Nash(2000)等人将集体认同作为核心概念对英国球迷群体进行了研究[5-6]。Hognestad对球迷多样化发展倾向进行了较为深入的分析。Nash分别从观赛投入程度、文化倾向、地缘联系、观赛模式、购票模式、与自己俱乐部球迷关系、与其他球队球迷关系、观赛行为、支持行为、政治性投入、与俱乐部关系以及对待球场感情等方面进行了比较。他认为传统的球迷更富有激情,从历史和地缘的角度对俱乐部具有强烈的认同感,将主场球场视为神圣之地。
Giulianotti(2002)以传统化/商业化和热情/冷静维度将球迷划分为四个种类:支持者、追随者、粉丝和游离者(见图1)。这种球迷区分的最主要标准是球迷对俱乐部的集体认同感。传统化/商业化维度指的是球迷对某个俱乐部的投入基础。传统化的球迷对俱乐部持有长期的、地域性的和市民化的认同感。而商业化的球迷则与俱乐部保持着更加市场趋向的关系,这一点从他们更加积极的购买俱乐部产品可以得到证明。在Giulianotti(2002)足球球迷研究中,热情/冷淡维度指的是俱乐部在球迷个人人生形成中所占据的不同地位。大众传媒学家McLuhan(1964)和Baudrillard (1990)曾用冷/热维度对电子传媒过程中社会人际之间的冷漠关系进行过研究[7-8]。Turner(1999)也曾用这样的分类对人类身体标记的历史和文化变迁进行研究[9]。Giulianotti认为对俱乐部高度的热情代表着对俱乐部深厚的认同以及与俱乐部的亲密关系。冷淡则正好相反,这样的球迷缺乏对俱乐部的认同,与俱乐部之间不会存在太多的情感纽带。
1.2传统/热情球迷-支持者
1.2.1 支持者
在Giulianotti(2002)球迷分类中,支持者代表着传统-热情的球迷,也被称为“死忠”球迷。他们被认为是俱乐部最为坚定的后盾,对俱乐部有着长期的个人和情感支持。这种支持也可以通过购买俱乐部股票或者昂贵的专卖产品得到补充式的体现,但是这种购买行为无法替代情感支持。支持者与俱乐部的关系更像家庭或朋友关系一样,并且在其他传统的足球强国也有所体现。如很多巴西球迷将俱乐部称作“妈妈”,而他们自己则是“儿子”或者“孩子”。虽然俱乐部的球员可能会更换或者转会,但是作为球迷心中家园的球场却很难被更改。这种浓重的情感联结让支持者球迷始终认为他们对俱乐部的支持是理所应当的、必须的。而对于这些支持者而言宣布脱离俱乐部或者选择支持死敌俱乐部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对自己俱乐部的深厚感情让支持者将自己的身体视为是俱乐部的一部分,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通过纹身来表现自己的忠诚。Turner(1999)曾就英国人的纹身研究了支持者球迷对俱乐部的忠诚:“在传统社会中,身体标志被视为向集体表达忠诚的一种相对必须的方式。因此在传统西方社会纹身表达的是个人对一个特定社会实体(如国家,家庭,女性伴侣,军事组织和足球俱乐部等)热烈的和永恒的雄性忠诚。相反的,在后现代社会,这种对集体的认同和忠诚则是短暂的,更多的是一种修饰和美化结果(经常从东方文化中取材),折射出与社会之间的一种冷淡的或非现实存在的联系。
1.2.2 支持者球迷的社区认同
传统上,足球俱乐部是所在社区的标志,俱乐部的核心支持者也都来自于所代表的社区。根据涂尔干理论,俱乐部可能被看做周围社区的一种图腾代表,这种文化认同让支持者在比赛日的球场中展现出各种仪式的行为(不仅是高呼俱乐部的名字和齐唱支持者歌曲)(Bale,1994)[10]。身体成为交流和表达对俱乐部热烈而永恒感情的核心媒介。俱乐部的标志物成为纹身内容,俱乐部的象征颜色被涂抹在身体周边。比赛中,球迷手掌、手臂和躯体紧紧连接成一个整体,随着传统的,具有地方寓意的歌曲统一移动。而且支持者对俱乐部核心地域空间有着狂热的感情。对他们而言,球场是表达自己厚重忠诚和感受独特身份认同的独一无二的场所。这种狂热感情的一个典型表现是很多支持者在主场球场内有着自己的专属地区,也就是我们常常提到的俱乐部死忠看台。英国最为著名的三大死忠看台是利物浦的安菲尔德KOP看台、曼联的老特拉福德西看台和切尔西的斯坦福桥北看台。
支持者球迷群体维护和传承着俱乐部所代表社区的历史、文化和认同。在欧洲发达足球国家,每个俱乐部很难代表整个城市或者地区,更多的仅仅代表自己俱乐部球场所在地的周边区域(梁斌,2013a)[11]。在现代足球发源地的英国这种现象更加明显,如阿森纳俱乐部代表伊斯灵顿市镇区,托特纳姆代表哈林盖区,而切尔西则代表汉默史密斯市镇区。其次,英国的第一批足球俱乐部很多都是由教会、公司、酒吧和公学成立的。这些社会组织在历史上都具有较强的地域性质。如英超埃弗顿、阿斯顿维拉、富勒姆以及南安普顿等俱乐部是教会在其教区范围内成立的。另外,独特的地域性也让各个地区在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不同的产业工人群体,如斯托克所在的地区盛产煤炭和陶土,这就造就了俱乐部与陶瓷业工人之间的紧密联系。而谢菲尔德联队所在地则是重要的钢铁产地,该俱乐部球迷具有明显的钢铁工人特色。阿森纳俱乐部和西汉姆联队则是分别依托于皇家兵工厂工人区和泰晤士河钢铁厂工人区建立起来的。这种地域的、文化的、历史的和阶层的联系让传统球迷对俱乐部充满了忠诚,对俱乐部的支持是个人和家庭生活重要的部分,融入到了每个人骨子里。参加主场比赛,随队征战客场等支持自己球队的行为成为日常生活中的固定部分。同时这种对俱乐部的忠诚被视为以一种亚文化的形式在支持者中进行着代际传承,年轻一代的球迷会在父母和朋友的带领和熏陶下接受这种文化。而这种亚文化的传承和表现也是核心支持者与其他三类球迷的最明显区别之一,这种支持是无法通过经济性行为来获得的。
1.3传统/冷静球迷:追随者
1.3.1 追随者
追随者是指对俱乐部、球员、教练或其他足球相关人士进行长期的、比较固定支持的球迷群体,这一球迷群体也可被称为拥趸。追随者对俱乐部或者球员等表现出特殊的兴趣,虽然他们不可能像支持者球迷那样与俱乐部保持着强烈的地缘性和历史性连接,但是追随者对所追随的俱乐部或球员等有着深厚的了解,在相当长时间内都会对他们存在情感的支持。他们对俱乐部和球员等人保持着一定的认同感,但是这种认同的获得途径并不像支持者那样基于厚重的历史性和强烈的地区性,而是更多的通过其他渠道。追随者与俱乐部之间可能会形成牢固或松散的团结关系,但无论是何种团结关系,追随者与俱乐部之间都存在着非商业化的、象征性的关爱关系。追随者在俱乐部那里寻求到了兴趣或者情感的寄托,而俱乐部也通过招募追随者心仪的球员或者在经营策略上选择更加友善的方式来回馈支持者。
1.3.2 支持者球迷与追随者球迷的区别
追随者与支持者最主要区别是对俱乐部的认同感程度不同,支持者对于俱乐部的认同感通常具有排他性,是牢固的,难以迁移的。而追随者对于俱乐部的认同在程度上无法与之相比。而且由于俱乐部在人员、文化、政治和经营等方面的变化,追随者有可能成为多家俱乐部的追随者,他们对俱乐部的认同也因此像是一种“嵌套认同”(Conn,1978)[12]。这种嵌套式的认同有时会变得有些复杂,追随者无法对不同俱乐部的各种嵌套式认同进行排序。复杂的和多维的认同甚至会带来内心的焦灼和矛盾。如切尔西追随者可能因为他们青睐的主教练穆里尼奥执教皇家马德里而成为“银河战舰”的追随者,当两队在欧冠比赛相遇时,这些追随者就难以在两支球队中进行选择,也就意味着他们往往在嵌套的多重认同中难以取舍。同时,对于追随者而言,他们很难对俱乐部持有深厚的地缘性认同。由于无法像支持者那样与俱乐部所在社区之间产生地缘的、文化的和历史的的纽带,因此追随者与俱乐部之间更多的是一种建立在媒体渠道之上的符号互动关系。
1.4热情/商业化球迷:粉丝
1.4.1 粉丝球迷群体
粉丝代表着对俱乐部或球员,特别是明星球员抱有情感的现代球迷。他们对俱乐部和球员拥有一种亲近或热爱,但是这种感情是无规律的,模糊的。对俱乐部或球迷的支持是粉丝自我认同的重要部分,但是这种感情与支持者相比是不足的,有限的。随着足球商业化的发展,个体通过更加市场化的形式来与俱乐部和球员发生联系。特别是电视和网络媒体的发展让更多的人因为对球员、教练或球队风格的喜欢而成为某个俱乐部的粉丝。例如,在中国有为数众多的阿森纳球迷,但他们爱上的阿森纳,是温格执教下的球风细腻、打法华丽的阿森纳。这些球迷对于阿森纳俱乐部历史和文化的了解更多的是源于媒体的传播,他们对阿森纳的热爱是一种缺乏历史沉淀和延续的热爱,因此他们被称为阿森纳俱乐部的粉丝而非支持者或者追随者。粉丝对于俱乐部的认同更多的是通过消费俱乐部的相关产品(Conn,1997)[13],这样的消费倾向很可能导致粉丝直接购买产品,股票或捐款等。随着商业化程度的不断加深,俱乐部产品也更加多样化,如订购俱乐部足球杂志和预付费电视等。对于一些超级球会而言,众多的粉丝是俱乐部产品的最大消费者,粉丝的商业化支持方式是俱乐部发展和保持竞争力的重要基础。
1.4.2 粉丝群体的多样性
粉丝与俱乐部之间的团结纽带有强弱之分。对于拥有强团队感的球迷而言,他们对于俱乐部的认同程度接近于俱乐部的支持者。他们的购买行为目的也主要是为了提高俱乐部球队在球场上的渲染感和认同感。如对于大量粉丝而言,身着俱乐部传统球服或者传统颜色出现在球场会让己方球员感到强烈的认同感,粉丝将成为球员心目中的“第12人”。而拥有较弱团队感的粉丝则更多的来自于远离俱乐部所在区域的球迷,可以被称为“散落于世界的”球迷。但是这些球迷有时也会通过购买俱乐部的徽章,甚至购买俱乐部股权的形式来表达自己对于俱乐部的忠诚。对于粉丝而言,他们承认在商业化社会中,俱乐部的生存和发展严重的依赖于球迷购买带来的商业收入,而粉丝也愿意通过购买行为来支持俱乐部。一方面通过购买俱乐部的商品来增加俱乐部收入,另一方面通过购买俱乐部的股权来保持俱乐部的稳定。但是如果粉丝的支持未能换来俱乐部在经营、成绩或者品牌方面的成功,那么部分粉丝就有可能选择其它的休闲项目,或者投入到其他的联赛。因此足球粉丝与我们日常生活中所接触到的音乐或时尚粉丝非常相似,都是通过自己模糊的,不明确的支持来表示自己感情。Tompson (1997)将这种行为定义为“与遥远个体之间的非回报型的亲密关系”[14]。粉丝们热衷于了解明星的名声,私生活,个性,情感经历,明星成为他们生活中重要内容,但是明星却很少能够进行回馈。而足球明星,也像这些文艺明星一样,很少有面对面回馈粉丝的机会。即使俱乐部通过海外训练、球星签名、电视专访或者与流行文化捆绑的形式来与粉丝互动,但是这种互动更多的是一种例行公事的或者是重复套路的作秀。
1.5冷静的/消费性球迷:游荡者
冷静的纯商业化球迷就是游荡者球迷群体,他们更多的是电视和互联网发展潮流过程中带来的足球观赛群体。足球俱乐部以商业化为中心的经营倾向不断加剧,球迷的认同感不断的在受到冲击,如俱乐部的破产,老迈的忠诚球员被无情甩卖等。强烈的商业化伴随而来的还有足球娱乐化,俱乐部和球员被冠以“明星”光环,这种背景下就出现了被称为“荣耀捕手”的足球球迷群体-游荡者(Hognestad,2012)[15]。这些游荡者通常在经济、文化和教育方面都有着较好的地位,能够在都市生活中投入金钱来获取五光四色式的,刺激的,动人的感受。他们更加的个性化,更少的经历或接受集体性认同。他们只会为具有明星效应的球队(皇马和曼联等)以及明星球员(贝克汉姆和C罗等)摇旗呐喊。这种现象在足球娱乐化的趋势下显得更加明显。足球不仅仅是足球赛场上的新闻,而是需要和球员放荡私生活或者明星式的生活方式联系在一起。这种情形首先出现在英国,曼联历史上的著名球员乔治·贝斯特因为其出色的球技而获得更多支持者,同时也因为其风流倜傥的外形和放荡不羁的生活方式而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这种足球+花边新闻式的足球概念随后继续发展,在贝克汉姆身上达到了新的高度。他身上包含了太多商业性的价值,不仅有以往的转会费和工资,还包含了时尚和个人魅力,是大众传媒最为热衷关注的焦点,贝克汉姆也因此意味着无尽的商业价值和潜力。同时球员在俱乐部之间频繁的转会也让球迷对俱乐部的传统认同受到了侵害。俱乐部球员每年如走马观花般变化,球迷还未从前一个球员身上寻求到认同点就发现这个球员已经转会离开。这样的情况下,游荡者的出现也就自然而然了。这些游荡者通常具有时尚气息,他们身上体现的是“后现代路人的善变忠诚”(Turner,1999)。他们不仅难以维持长时间对俱乐部和球员的关注和认同,同时还会不断的转换着自己的生活兴趣,可以很快的将对足球的兴趣转换为对其它体育项目的兴趣,甚至可能转换为对电视或者其它娱乐方式的兴趣。世界上最大的球会如皇马、曼联和巴塞罗那为这些游荡者提供了“驻足关注”的对象。大量明星球员的涌入、宏大和气势磅礴的球场以及各种名流显贵的到场让游荡者陶醉于这样的大都会身份认同之中。
2.1集体认同传承与商业利润最大化矛盾
1885年英格兰足总接受足球职业化现实,足球俱乐部更加明显的出现商业化运作。但是在1992年英超成立之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英国足球俱乐部仍然被视为社区的“中心”,足球俱乐部的收入模式为SSSL(Specter-Subsidies-Sponsor-Local)(梁斌,2013b)[18]。这种模式下,足球俱乐部的商业收入植根于俱乐部所在地区,主要来自观众消费、政府补贴和赞助收入。足球俱乐部并非完全是经济利益最大化的追求者,“足球比赛”具有社区公共服务的功能。同时,俱乐部的股东不完全是利润驱动的,将足球视为社区或地区公共事业的他们经常会放弃分红,以利于俱乐部后期发展,从而更好的为社区服务。而社区居民将俱乐部视为社区认同的标志,兼具着社区历史、文化和荣耀等传统的延续。但是1992英超联赛的成立标志着英国足球进入“后商业阶段“,也就是被Giulianotti称为的“超商业化”运行模式,电视媒体的介入让俱乐部运营进入了MMMMG收入模式(Media-Magnates-Merchandising-Market-Global)。美国、俄国和中东等跨国资本的进入让足球成为赚钱的“工具”,其公共服务功能性被降低甚至摒弃。付费电视、充斥各种赞助标志的球场、球服和纪念品以及令球迷眼花缭乱的球员转会都颠覆了传统英国足球的社区特色。集体认同在超商业化操作的模式下变得岌岌可危。足球俱乐部的这种商业化发展自然的对球迷产生了冲击,秉承传统足球认同感的球迷以请愿、游行、示威、反抗和分裂等形式抗争着以商业利润最大化为取向的俱乐部运行模式。这种形势下,支持者、追随者、粉丝和游荡者群体也发生了令人关注的变化。
2.2社会变迁带来支持者球迷的泛地域化
从20世纪30年代开始,支持者球迷与地域性社区之间的依附关系出现了变化,支持者球迷的地缘性特点开始有所降低,他们的来源扩展到俱乐部所在传统社区以外更大的区域范围内,呈现泛地域性趋势。这一点在战后尤其突出,主要受到了三个因素的影响。首先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英国和众多欧洲国家出现了快速的社会变迁,日渐萎缩的制造业基地开始合并,大量城区人群逐渐将自己的居住地迁往城外区域。而原有的诸如亚洲、非洲和加勒比移民开始出现在了城区社区中。社区人群成分从“单一”向“多样化”转变,原有的白种人聚居地变成了多种族聚集区,社区人群结构出现了比较明显的变化(Taylor,2004)[16]。以英国足球俱乐部为例,到上世纪末英国92家职业足球俱乐部所在社区居民人口中有超过20%为少数种族。其中西汉姆联队的少数种族人口更是高达42%。同时在Taylor(2004)报告后,英国开始对老旧的体育场馆进行修整和重建,各大球会也不断希望通过修建新的球场来扩大容量,以获得更高的门票收入。因此诸如老特拉福德和海布里等传统球场搬迁,社区-球场之间的联系需要重新构建。另外现代交通工具和电视的出现让球迷可以更少的受到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以更加便利和多样化的方式支持球队。这些因素让众多球迷可以突破地域性限制,更多的从历史性、家族性或文化性的角度选择支持自己的球队,也就意味着支持者球迷群体以往所认可的极端地缘性正在降低。不过,这一时期英国国内的支持者球迷群体主要还是建立在地域性社区基础之上的,俱乐部球场周边地区和所在城镇居民是支持者的主要来源,更大地域以外的支持者球迷人数增加缓慢。2007-2008年,英超俱乐部现场观赛球迷分布在平均为49英里的范围内,这一数字在2006-2007和2005-2006年间分别为45和47英里。在英超现场球迷观众中,只有接近五分之一的观众来自于100英里以外的区域。在所有的英超俱乐部中,利物浦和曼联是球迷来源地域最为广泛的两家俱乐部,分别达到了82和78英里[17]。
2.3支持者球迷认同改变
英超俱乐部的商业化让他们从原来的公共效益最大化转变成了资本利润最大化。这种背景下的俱乐部,特别是被外国资本控制的豪门俱乐部赤裸裸的将球迷视为是榨取利润的工具,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门票价格上的不断提高,让越来越多的球迷们因为高额的票价被挡在球场之外。高额的票价让曾经的支持者主体-产业工人开始远离比赛现场。英超官网在2007-2008赛季所进行的球迷抽样调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这一事实。在2002-2008年间,英超现场观赛球迷中,中产阶级所占比例从69%上升到了74%,技术工人球迷的比例从20%降低到了16%,普通工人球迷人数比例从11%降到了9%。2007-2008赛季的球迷调查显示32%的球迷选择放弃购买季票的原因是季票价格远远高出承受能力。足球俱乐部资本利润最大化的发展正如1997年英国著名足球评论员Conn(1998)指出的那样:“曾经足球灵魂和心脏之地已经被利润和商业化所占据”[19]。
这样的趋势也让曾经的支持者球迷对俱乐部的认同发生了改变。以往互助式的关系,坚固的团结和社区传统文化认同上的统一被商业化所腐蚀和破坏。球迷采取游行、示威和成立球迷基金组织参与俱乐部管理等多种形式作为对俱乐部商业化趋势的抗争。如果说上述球迷行动显示球迷还在积极维护俱乐部与球迷之间认同感的话,那么一些球迷组织的“分家”行为则是他们与商业化俱乐部的彻底割裂。如在美国老板格雷泽尔入主曼彻斯特联俱乐部后,原有的一批曼联球迷迅速成立联合曼彻斯特俱乐部,他们旗帜鲜明的宣布俱乐部是社区俱乐部,球会以商业工会的方式营运,即是说任何人无论出价多少,都只会获得一手的股份[20]。球会鼓励年轻和当地的参与者,极力避免球会全面商业化。球会的维持依靠一个非营利组织,他们会努力把门票售价维持在大众可接受的水平。球迷的这一自发行为受到了广泛的响应,在第一个赛季就获得众多球迷的支持,2006年他们的上座率在非联赛球会中排第二,而最高入场纪录是在2006年4月22日对Great Harwood Town的6 023人,对于一支半职业球会而言这是非常令人振奋的结果。在联合曼彻斯特俱乐部的启发下,越来越多的球迷组织和球迷基金选择另立炉灶,通过建立新的社区俱乐部恢复传统,传承对社区足球俱乐部的认同。
2.4追随者群体受到的冲击
以卫星转播、付费电视、互联网和国际通信公司、跨国体育品牌公司、公关公司和股市操作为特征的超商业化英国足球不断的冲击着传统认同。支持者球迷的示威、抗议、分裂和对抗一方面加剧了死忠球迷与俱乐部之间的裂痕,也导致了追随者球迷群体的迷茫和放弃。当传统的看台、球迷杂志和酒吧等文化被具有现代娱乐特色事物代替后,追随者球迷与俱乐部之间的文化符号互动消失了,对俱乐部的集体认同被弱化,最终导致追随者球迷数量的减少。例如,由于历史和移民文化原因,在挪威等地有为数不少的英国俱乐部追随者。他们会出现在英超比赛现场支持自己的球队,对他们而言,定期远赴英国,在球场用颇具历史传承特色的方式为自己的球队呐喊,赛后与球迷一起在独具球队历史和风格的酒吧中抒发情感是球迷生活的重要部分。但是当接二连三的球队选择搬入具有现代音响效果的球场后,球场文化变得苍白。高级的球迷坐席、强烈刺激的音响系统和众多“游客”在球场现场造出的“墨西哥”人浪都显示了现代商业足球与传统足球文化的割裂。对追随者而言,承载着自己信念、历史或者意识形态特点的俱乐部球场已经缺乏了昔日的回忆、历史和身份建构,只是用来消磨和过渡的“非地方”。
2.5商业化背景下粉丝和游荡者带来巨大效益
现代足球的商业化过程以及近期出现的超商业化趋势让球员和俱乐部官员与支持者之间变得越来越陌生。电视和网络媒体的发展让更多的人因为球员、教练或球队打法等成为某个俱乐部的粉丝或游荡者。英超球会特别是豪门球会的粉丝或游荡者球迷人数众多,在Facebook,Twitter和YouTube三大互联网社区网站上拥有数量可观的粉丝和游荡者群体。曼联、阿森纳、切尔西和利物浦等球会所拥有的虚拟社区球迷人数都超过了1千万,特别是曼联的人数超过了3千万。因此从国外和虚拟球迷人数的膨胀来看,海外球迷虽然很难亲临比赛现场,但是他们通过酒吧、聚会和网络论坛等渠道形成了以兴趣为重要联结,具有临时的、流动的和象征性特征的球迷群体。这些粉丝和游荡者逐渐成为转播权收入爆炸性增长背后的动力,每回重新谈判新合约,其价码大致都会翻一番:2001-2004年1.78亿英镑,2004-2007年3.25亿英镑,2007-2010年6.25亿英镑,2010-2013年14亿英镑。
Giulianotti(2002)以传统化/消费化和热情/冷静维度对球迷进行了分类,为我们提供了更加立体的视角来认识足球俱乐部发展以及俱乐部与球迷关系的演变历程。英国足球高度商业化发展的基础是英国社区足球上百年的发展历史,也是社区球迷支持社区俱乐部发展的历程。在英国,最初的足球俱乐部只是一些在公园中踢球的朋友或者同事组织起来的小团体,也就是人们现在所说的业余足球俱乐部,大多属于社区足球。发展至今,当初的一些小团队完成了由小团体(业余社区足球)-半职业-职业-超级俱乐部的进化,但是小团体仍然大量的存在着,其数量远远多于职业足球团体[21]。社区球迷和俱乐部形成的犹如“亲人”般的关系让俱乐部逐渐拥有了支持者。这些支持者与俱乐部荣辱与共,在俱乐部生存、成长乃至成熟的历程中成为最可信赖的球迷群体,也为英国足球的发展提供了最为稳定的基础。在支持者坚定的支持之下俱乐部才能逐步的向职业俱乐部发展,也逐渐获得追随者、粉丝和游荡者的青睐。因此如果将英超球会视为金字塔的塔尖,那么众多的社区足球就是基座,而社区足球的支持者则是支撑整个金字塔的地基。
中国职业足球改革的发展沿用欧洲现代职业足球的模式,但是这种横向性的模仿却忽视了国外职业足球的纵向发展历程。从英国球迷群体发展历史的角度看,我国职业足球改革是在缺失传统球迷群体文化背景下进行的市场化运作。俱乐部和球迷之间缺乏历史性的、心理性的和结构性的沟通和合作,导致了球迷与俱乐部之间的粘合性不强,难以形成最为基础的地域性球迷群体。我国职业足球发展也因此与群众和球迷脱离,球迷很难对职业足球俱乐部产生真正意义上的认同。职业足球俱乐部的发展缺乏球迷源动力的支持,成为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因此我国足球要想真正的实现跨越式的发展必须将更多的重心放在社区足球的发展之上。鼓励社区足球发展,培育社区足球人才,推动社区足球俱乐部的成长,并为社区足球向职业化发展提供便捷的通道,从而使足球真正的成为社区的和人民的足球,并最终体现足球俱乐部的公共性和商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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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itish Football Fans under the Con flict of Collective Identity and Profit M axim ization
LIANG Bin,et al
(Chongqing Technology and Business University,Chongqing,400067)
Bymeans of literature and statistics,this paper researches the development of British football fan group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Giulianotti'taxonomy.The result shows that traditional British football fan groups are closely related to geographical communities,thus forming the psychological and cultural links.With the development ofmodern society,traditional fan groups decline and variousmassive fan groups are formed.Fan groups in modern society are different in formation,behaviors and structure and have different effects on the management of football clubs.Supporters and followers are the basis for the survival and developmentof clubswhile fan groups and flaneur groups form the important impetus for contemporary football clubs to promote their brands..
supporter;follower;fan;flaneur;group identity
G80-051
:A
:1001-9154(2014)03-0017-07
G80-051
:A
:1001-9154(2014)03-0017-07
梁斌(1977-),男,河南柘城人,副教授,在读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体育社会学与运动心理学。
2013-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