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性生产下的日本装备采购体制改革研究

■赵 强 赵英杰

近年来，随着日本防卫战略由专守防卫向实质性的攻守兼备方向调整，防卫装备的生产方式、采购体制以及进出口政策都在发生深刻变化。日本防卫装备采购体制改革及进出口政策调整能否成功的关键是防卫装备生产方式的变革。柔性生产是日本防卫产业生产的最基本特征，本文对于防卫装备产业采购体制改革的方向、柔性生产方式对于防卫装备采购改革的促进和局限作用以及柔性生产方式的适应性改革措施做了分析。

1.装备采购现状及改革的基本方向

日本自卫队装备采购的现状

日本没有专门的军工企业，防卫装备采购大都来自于民用企业。总体来说，日本民用企业较好地满足了自卫队防卫装备采购的需要，同时在以下方面也还存在问题。

装备采购各自为政。现有的日本防卫装备采购体制是陆、海、空自卫队各自制定计划，按照预算要求，采购各自为政，缺乏沟通。由此带来的弊端是装备采购缺乏战略谋划，反映的都是各自卫队的采购意向，不能从协同的角度考虑其他自卫队的需求以及实现与其他自卫队的配合。

采购数量有限。由于战后《和平宪法》对日本军力和对外军事行动的严格控制，日本国防预算不得超过日本国民生产总值的1%，导致自卫队用于购买武器装备的资金有限。同时，尽管《武器出口三原则》有所松动，但短时间内日本不可能大量出口武器以满足其他国家和地区的需求，由此导致日本军工企业每年生产的武器装备数量有限，价格高昂。

装备采购市场化程度低。目前，日本自卫队的防卫装备以指定生产为主，即由自卫队指定具体的军工企业负责生产。即使是一些竞标项目，也是大的军工集团与政府官员暗中合作，政府官员操纵投标，利用预先安排的投标排除国外和国内的竞争对手。这样做虽然可以限制其他企业进入核心技术领域，强化主要军工企业的生产研发能力，但同时装备生产因缺乏竞争也造成了技术更新慢、产品成本高、部分企业研发生产能力减弱等问题。

技术引进及升级使采购成本增高。在世界武器行业，日本自卫队采办的防卫装备价格昂贵。除了与日本军工企业小批量生产的特点相关外，还与日本谋求自主掌握先进的装备生产技术有关。日本在引进国外先进装备时支付高额的专利费用，获取相应的生产技术和生产线，并且在掌握相关技术后对其进行一系列改进升级。无论是自行生产还是改造升级后的装备，其采购价格都要高于从国外直接引进同类型产品时的成本。

日本防卫装备采购改革的基本方向

从以上对于日本防卫装备采购的分析中我们不难看出，未来日本防卫装备生产改革将会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建立统一的装备采购机构。针对日本自卫队装备采购各自为政、缺乏沟通的问题，日本防卫省开始讨论创建一个独立组织，能够一元化地负责所有武器装备的采购。2013年8月，日本防卫省已经批准了机构改革计划草案，包括建立一个机构来监督自卫队的设备采购及设施管理。通过建立统一的设备采购代理机构可以使自卫队的装备采购更为统筹高效。

进一步扩大采购品种和数量。由于日本军事战略逐步由“专守防卫”向“攻势防卫”甚至“海外扩张”转变，日本近年来不断加强防卫装备的现代化建设，并继续向远程化、远洋化、高技术化方向发展。这意味着日本下一步会扩大对防卫装备的采购范围。日本防卫省称，未来5年将斥资2400亿美元购买新装备。从日本新出台的新《防卫计划大纲》也可以看出，安倍政府正努力追求“积极安保政策”具体化。下一步防卫省的防卫装备采购将会呈现多样化增长趋势。

提高市场化采购比重。在一元化采购和不断扩大采购品种及数量的同时，装备采购的透明度要求进一步提高，为防止出现企业与政府官员勾结，重蹈原管理驻日美军和自卫队设施工程的防卫设施厅被关闭的覆辙，必须在防卫装备的采购过程中引入竞争机制，促进技术的创新和生产管理的高效化，降低防卫装备价格。

加大对技术的采购力度。信息化时代的到来使防卫装备的技术复杂性越来越高，生产成本不断攀升。而且随着技术更新周期的不断缩短，日本防卫省的装备采购压力也日益增加。为了保持防卫装备的技术先进性，日本防卫省在采购新式装备的同时也加强对技术的采购力度，将一部分装备采购资金用于技术研发，逐步将采购模式向“多研发，少装备”、“只研发，不装备”过渡。

2.柔性生产与装备采购改革的关系

从二战结束到今天，在日本防卫力量发展过程中，柔性生产发挥着不可替代的重大作用，对于装备采购体制改革能够发挥积极的促进作用。

2.1 日本形成现有采购体制的根源是柔性生产方式

“柔性生产是在柔性制造的基础上，为适应市场需求多变和市场竞争激烈而产生的市场导向型的按需生产的先进生产方式，其优点是增强制造企业的灵活性和应变能力，缩短产品生产周期，提高设备利用率和员工劳动生产率，改善产品质量，因此是一种具有旺盛需求和强大生命力的生产模式。”二战后，日本的军事工业从发展之初就采取了柔性生产方式，因此也为日本装备采购体制的发展奠定了生产基础。

日本现有装备采购体制的发展大致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发展阶段(1970－1991年)。“1970年，日本颁布《国防装备和生产基本政策》，该政策规定，武器装备要以国家工业为基础，积极利用民间研究力量和技术，推进自主研制和国产化。国家不设立专门的军工厂，军事生产的全部和军工研发的部分由私营企业承担。”这一阶段，日本装备采购以柔性生产为依托，利用民用技术向军用技术的转化，推进装备采购国产化。第二阶段是成熟阶段(1991年至今)。一方面，日本不断突破各种限制政策，扩大装备采购规模，使民间企业大量开发军用技术；另一方面，由于日本国防生产规模较小，加上科技创新不断加速，日本防卫省开始主张“多研制，少生产”。日本军工企业充分发挥柔性生产体制的灵活性优势，使得防卫装备采购日益向个性化、多样化发展。

2.2 柔性生产为采购改革提供积极支撑作用

以民带军，解决国产化装备采购来源问题。1961年美国从日本撤军，并要求日本为国防产品支付费用，使得日本下定决心从国内采购武器装备。但当时的日本急需经济的繁荣和自立，只能走先民后军的发展道路。为了使国防工业能够迅速发展起来，实现武器装备国产化，日本一方面从对美军装备的仿制中积累经验和技术，另一方面通过加强通用性技术的研发，使得民间技术为军所用。通过以民带军，日本在快速发展经济的同时，也使得军事工业迅速恢复和发展，有效解决了国产化装备采购来源的问题。

提高设备利用率，为装备采购保留技术基础。由于日本防卫装备的采购规模很小，加上出口限制，军工企业每年接受的军事订单有限，如果不采取柔性生产，生产线一旦停产很可能会导致生产技术的流失。通过柔性生产，日本军工企业很好地将军用技术转为民用，不仅促进了民用产品的技术进步，提升了民用产品的市场竞争力，还提高了设备的利用率，为装备采购保留了技术基础，使得防卫装备的技术改进和升级能够保持连续性。

灵活性强，适应装备采购的多样性变化。如今随着技术的革新和防卫装备成本的日益提升，日本自卫队对于防卫装备的性能要求越来越精细，加上日本防卫省每年装备采购预算有限，日本已经逐渐由单一采购模式向“多品种，小批量”采购模式转变。面对防卫装备日益个性化和多样化的采购要求，柔性生产特有的灵活性使得日本军工产业能够根据自卫队装备需求变化迅速做出反应。

3.柔性生产对于采购改革可能产生的局限

柔性生产体制对于防卫装备采购改革有积极的支撑作用，但同时也存在一定局限，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人才素质要求高，限制采购潜力提升

柔性生产对于技能和能力有很高的要求，它不仅需要生产工人掌握多种技能，以便能很容易地从一种工作调换到另一种工作；还需要技术人员有很强的创新能力，能根据客户的个性化需求迅速制定和调整相应的生产工艺设备；另外，对以客户需求和偏好为导向的柔性生产管理，也是对管理者能力的一种挑战。日本在教育体制方面重视纪律和服从，鼓励共性，这种教育培养出来的人才极富团队精神，忠诚献身，整体素质良好，但却不适应要求尊重个性、鼓励创新的柔性生产。对人才素质的要求，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采购潜力的提升。

企业竞争加剧，影响装备采购稳定

日本目前从事军工生产的企业总计近2000家，其中有很多家从事的军工生产大致相同。在目前形势下，由于日本防卫省对于防卫装备的采购有限，军工生产所占比重不大，不会造成大的竞争。但随着日本战略的调整和不断突破政策限制，未来军工企业的军事订单将会增加，如果这些中小企业不能得到有效整合，下一步将会面临竞争加剧甚至恶性竞争的局面，会对防卫装备采购的稳定性造成一定影响。

信息缺乏互动，限制技术采购空间

日本军工企业“往往采取大分工的方式进行，各有各的技术，企业之间老死不相往来。在电子方面，同一个领域有东芝、NEC、冲电气、三菱电机、富士通等众多企业，各公司都有一定程度的工作量，又因为采购时期过长，它们的产品往往在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老化了。各公司无信息沟通，同一个课题可能有几家企业同时在进行研究，购买的研究设备很多，但研究成果乏善可陈”，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技术采购的选择空间。

4.装备采购体制改革具体举措

日本防卫装备采购体制改革必须与柔性生产方式的变革相配套。下一步，装备采购体制改革要结合柔性生产方式变革，注重做好以下四个方面。

培养“柔性”人才，为柔性生产提供人才支持

为了应对柔性生产对于人才的特殊要求，日本防卫省要结合教育部门积极引进和加速培养各类“柔性”人才，以优化企业的知识和人才结构。“一方面，军工企业要加快各个层次的人才培养和引进速度，健全人才激励机制，开展多种形式的培训工作。另一方面，日本防卫省要“积极推动军队人才培养体系的军民融合，完善依托国民教育培养军队人才的体制机制，拓宽利用国民教育资源和国家人才资源渠道，吸引社会高层次人才到军队工作”。以此为柔性生产提供人才支持，进一步推动装备采购体制改革。

提高进口装备的采购多样性，实现技术消化

目前，日本采购的进口装备中，美式装备占据绝大比重。虽然美式装备技术先进，但成本高，且装备主要针对美国实际设计研发，在很多方面并不适合日本。所以提高进口装备的采购多样性，一方面可以形成竞争机制，降低采购成本；另一方面可以综合多种技术，消化融合，为己所用，最终发展出适合的技术。而且，如果长期采购美式装备，会对其产生依赖，形成惯性思维，不利于研发思维的突破。因此，在装备采购改革中，应有意识地增加进口装备的采购多样性，同时可以采取竞标形式，引入竞争机制，降低采购成本。

加强信息互动，巩固军工实力和技术基础

对于日本军工企业各自为家，缺乏信息沟通的问题，一方面要建立起强大有效的互动式信息沟通网络，加强信息资源的开发利用，增加相互之间的信息沟通；另一方面，以三菱重工、川崎重工为首的军工巨头也必须加强技术互动和信息沟通，防止出现重复研发的现象。而且由于预算有限、装备成本高，不可能保证所有的装备生产方案都被采纳。为了防止出现军工生产一家独大和军事技术流失的现象，军工企业之间必须加强交流合作和技术共享。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巩固日本的军工实力和技术基础，为防卫装备和技术的采购提供更多的余地。

通过兼并扩大企业规模，增大装备采购空间

随着日本武器装备出口规模的不断扩大，日本军工企业的服务对象将不再仅限于日本国内，通过装备出口提高军工企业利润和竞争力，对于日本的防卫装备采购也是有利的。军工企业可以通过兼并中小企业整合资源，使原料供应、零部件生产和产品组装形成链条，构建起通畅的信息交流渠道，充分发挥柔性生产的灵活性优势。通过兼并扩大企业规模不仅可以提高产品的竞争力，还能提高设备利用率、赚取更多的利润，为军工企业积累更多的装备生产资金和经验，从而增大自卫队的装备采购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