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云 柯 华
中国电业始于1882年的上海。此后的半个多世纪,中国电力工业发展迅速。学界对近代电力史的研究由于资料的限制,进展较慢。内地的研究成果以史料性、通史性叙述为多[1],日本学者的研究虽聚焦了整体行业的发展特征,不过认为中国电力工业是“不足经济”[2]。本文在借鉴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经过对档案史料和各类数据的分析发现,近代中国电力工业的发展具有起步早、发展速度快、接受程度高、民族电力工业迅速跟进和制度安排灵活等几个方面的显著特点,堪称近代发展的奇迹。
是什么创造了这种奇迹?学界近些年的理论视角,不外乎两个方面:技术与制度。20世纪90年代,诺思和瓦理斯 (North&Wa11is)提出了一个经济史分析中把技术变迁、制度变迁和交易费用联系在一起的新理论框架。[3](P128)这和林毅夫的后发优势理论异曲同工。林认为,发展中国家可以利用与发达国家存在的技术差距,通过技术模仿和引进实现快速的技术变迁,进而实现资本积累和快速的结构变迁,实现经济快速增长,这就是后发国家的“后发优势”。[4]结合这些理论进行分析,不难发现近代中国电业的发展具有诸多的比较优势,也正是这些比较优势促使中国近代电力工业发展展现出了与其他行业不同的特色。
当我们将这种“后发优势”落实到具体的行业发展中去看时,不难发现,在推动近代中国电力工业快速发展的众多因素中,技术因素表现得也非常突出。近代中国电业作为当时一门新技术和新行业,其技术水平趋同世界水平。
19世纪末期20世纪初,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兴起第二次工业革命,其核心标志就是电力的使用,电气事业随之发展起来。1881年,爱迪生电灯公司创立,很快英国伦敦的商用火电厂建成发电。几乎与世界同步发展,1882年5月,中国第一家电厂上海电光公司 (Shanghai E1ectric Company)成立,与世界著名电力公司的成立相差不到1年。9月,纽约市珍珠街火电厂建成发电,比上海电光公司还晚1个多月发电。而日本最早的商用发电厂则比上海电光公司晚了5年。1890年华侨商人黄秉常试办广州电灯厂,成为中国民族资本第一家电灯公司,随后宁波、奉贤、汉口等地纷纷建立电力工业,随后在全国各大城市迅速普及。
电力工业在中国起步早,而且发展速度也非常快。这不仅表现在电厂数量扩展迅速,更表现在电厂发电规模扩张迅速,发电量翻倍增长。甲午战争前只有电厂4家,其中两家开办不久即停业。甲午战后至1904年陆续设立了37家,而1905至1908年则设立了20家之多,许多资本额都在百万元以上,最大达到了300万元以上。[5](P92)国内主要电气事业(不包括外资和东三省的数据)的发电容量同样增长迅速。以1903年为基点,1913年是其48.8倍,1923年是其 240.6倍,1933年是其 773.8倍。[6]1903—1913年10年年均增长速度是43.33%,1903—1923年20年内的平均增长速度是31.54%,1903—1933年的30年内年平均速度是24.82%。即使以1913年为基数,1913到1923年10年内的电力平均增长速度也达到 20.72%,1923—1933年 10年内增长速度则为12.39%,远超同期GDP增长速度①[7](P128)。对比同时期的日本,整个日本的装机容量1922年比1912年的水电和火电分别增加了3.9倍和3.1倍;1932年比1922年分别增加了2.3倍和2.1倍。[8](P24)考虑到近代国内动荡的背景,中国近代电业发展的速度可以说很是超前。
上海是中国电力起步的地方,上海电力公司 (以下简称上电)虽是由外国集团出资购买工部局电气处而成立,但是,在其实体运营过程中,资金、人力、资源、市场等方面都是建立在中国的根基之上,其董事会成员也来源于当时上海的华商和外商。换言之,上电是通过中国本土而实现成长和发展的,是由众多的中国因素促成的。它的发展依赖于上海的照明需求和实业的支撑,依赖于中国工人的勤劳工作和中国本土的企业家精神。可以说上电的技术发展和由之带来的技术扩展正是中国电力企业的突出代表。上海电力公司的发电容量增长迅速更是远远超过了全国的速度。以1894年的发电容量为基点,1904年是其6.8倍,1914年是其62.4倍,1924年是其517.4倍,1934年是其784.2倍。而其发电能力更是超过同时期英国著名的发电基地曼彻斯特、伯明翰、利物浦、格拉斯哥、谢菲尔德等任何一个发电厂。[9](P188-189)上海电力公司的售电量增长迅速,也反映了近代中国的用电总量增长迅速,特别是1901年到1925年几乎25年都保持年增长率10%以上。[10]
在技术设备方面,当时中国各电厂采用的电气设备全部是英美日德等国家的新产品。同时,为了适应电厂规模扩大的需要,跟上世界技术水平的发展,电厂的机器设备也不断地进行更新和扩充。各电厂广泛地利用了经济发达国家的先进技术,引进最先进的装置和设备,极大提高了生产能力和发展水平。
早期上海各电厂的发电设备大多直接从英国引进,上海斐伦路电厂则是全部参照当时英国最先进的曼彻斯特电厂布置。而广州电灯公司和南京下关电厂等则是直接从美国引进发电机组。抚顺、松花江地区设备多是直接从日本引进。[11](P211)尤其是当时的江边电站(杨树浦电厂前身),由英国公司承担工程总设计,安装的新型水管式锅炉,在当时“不仅是东方最大的而且是倍科克威尔考克司公司从来没有制造过的最大锅炉”[12](P258)。1913年,杨树浦电厂又安装了世界上最先进的汽轮发动机。在20年代,杨树浦发电厂的供电能力,当时在全英国也只有曼彻斯特能与上海相比。30年代,杨树浦电厂已拥有锅炉30台,汽轮发电机组15台,由于设备先进且注意管理,是全市电力公司中成本最低、电价最便宜的公司,也是当时远东最大的火力发电厂。[13](P47-48)
即便是当时的纱厂,使用的电力技术也同样具有世界水平。如荣家企业在1915年之前就开始使用电力机器。荣德生曾有记录:“民国元年,改良进行,至三万锭,(振新)用电力为全国之始。尔时,日本直用电力之厂,亦甚少也。”1913年,“茂新方面,则专心计划用电设备,引擎改电气”[14](P283)。而1913年振新纱厂新添机器,“新建钢骨水泥,新式打样,动力用电机,自发动,独只马达”。英籍纺织专家、怡和纱厂工程师来厂参观之后,非常赞赏,称“日本、中国以为此为初创,只英国有每部车单独马达运转也”[15](P66-68)。可以看出来,中国近代企业家具有积极引进先进技术的传统,这方面已经超越当时的日本,直追英国的水平。
近代中国经济政治局面异常不稳定,动荡的时代背景中,电力事业能够达到世界先进水平,让人吃惊。建设委员会在调查中国各大电厂时也感叹上海电气事业的世界地位:电气为近代各种工业之原动力。其中上海之繁荣,是为工业第一市,甚至其电厂负载因数之高,遂为世界所艳称。世界大城市第五年增加一倍而上海租界在1911—1916年增加680%,也显出上海地位之优越。[16]
资源禀赋的差距是发展中国家的比较优势之一,这在近代中国也表现明显。如近代上海工业制造的布局的一个特点就是“较低的劳动力成本和较高的运输费用”,而由于靠近水道从而使得上海使用煤炭所发生的电力费率是世界上最低廉的。[9](P196-197)但是,除了人力、资源优势外,近代中国电业发展在资源禀赋方面还有最大的一个比较优势,就是与“英国由于蒸汽机大量使用而导致应用电力缓慢”相比较,中国近代电业在发展路径上很少有旧工业、旧能源工业的阻碍。近代电业率先使用于照明,中国的照明用电起步早而且呈稳定增长状态,各类电力企业成长迅速,而其他行业由使用蒸汽动力到电力的转换虽然经历了一个过渡时期,但过渡的起点却很早,尤其在随后的发展中,原有的动力利益集团阻力相对比较小,比较弱,而且只存在于一定的存量之中,当迅速发展的增量扩大时,它们的阻力就越来越小了。所以,近代电业作为当时的新兴行业,越先进,其发展和普及的速度就越快。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民众对电力的接受和使用程度高,二是民族企业跟进迅速。
近代中国电业虽然起步早于日本,但人均电力生产不到日本的1/50,不过却又在10年之后因为上海等大城市的电力消费,在用电量上超过了东京。[17](P384)电力事业在当时作为一项新兴事业,其快速发展还有赖于大众的接受。近代中国虽然社会经济不稳定,但是在电力引进中国之后,电力工业蒸蒸日上,都市城镇居民用电照明日益普遍,制造工业的电气化也是年年有进步。更加有意义的是电气化发展开始出现向农村延伸的趋势,配电区域更是远及乡村,农田借电力灌溉,成效显著。典型的如无锡戚墅堰电厂配电线路,已经引达邻近的村落,供电力抽水之用,在国内开农村电气化风气之先。[18](P2)
当时各行各业接受和使用电力的速度非常快,程度也相当高。我们可以从两个角度进行分析。一个角度是分析电厂售电的分配,这里以上海电力公司为例。资料显示,上电早期的电力主要用于照明,用户数增长非常快。以1900年为基点,1904年是其5倍,1909年是其15.6倍,1915年是其 72.4倍,1920年是其 122.6倍。在用电结构上,1911—1919年间的工业用电(供热和动力)出现了爆发式增长。1905年以后,工业用电的增长率就开始超过私家照明用电的增长率。可见,用电在早期是消费拉动型,但是到后期则已经成为实业驱动。工业用电数量真正超过私家用电的时间是在1914年。另外,1911年工业用电只占9.1%,工业用电占总量过半的时间出现在1915年,达到总量的61.3%。从增长率上分析,工业用电出现比较大的起伏,而私家照明则一直保持了平稳的增长率。随着售电量的快速增长,照明需求和工业电力需求同样是非常巨大。20年代开始,上电的工业售电一直保持较高的水平,最高达到88%有余。而在这些出售的工业用电中,有78%售给棉纺织厂,7%售给面粉厂,2%售给橡胶品工厂,2%售给其他各类纺织厂,11%售给其他各种工业。这也说明,不仅仅是照明,各种工业也已经大量使用电力。[10]
另一个角度是分析各行各业使用电力占原动力的比例。1915年后,工业对电力的需求远远超过了照明。上海工厂原动力以使用电力最为普遍。1928年电力占原动力使用总量的84.7%,1931年占79.1%。1931年和1932年,除了土石制造业和公用事业之外,各类工业购买外电马力占总马力的比例几乎都在80%以上。[19]换言之,如果加上相当一部分企业自备电厂的电力供应,上海各业使用电力作为原动力的比例将更高,工业电气化程度相当高。
而就全国而言,工业用电占发电度数的比例同样惊人。1934年为68%,1935年为70%,1936年为69%。[20]这些数字也表明当时全国工业基本普遍使用了电力作为原动力。对比日本电动机占原动机马力数在制造业中的比例,1902年1.8%,1917年 48.1%,1926年 66.3%,1935年82.2%。[8](P24)如果考虑到从1882年第一家电厂建立到30年代,才仅仅30多年的时间的话,那么,工业对电力的接受和使用率应该是相当高了。
近代中国电业虽然是西方率先使用和发展,但国人的奋起直追、民族资本的电厂 (民族电力工业)迅速跟进,表现得非常积极。这其中展现的企业家精神和积极学习引进新技术的态度,却不是西方的信念而是中国独特的信念,是根源于魏源的“师夷长技以制夷”,也就是吴承明和汪敬虞所谓的“活泼产业革命精神”和“能动因素”。这也是中国独特的资源禀赋优势之一。
上海电光公司建立六年之后,两广总督张之洞从国外购入1台发电机和100盏电灯,安装在总督府旁发电,这标志着中国人自办电力的起步。1890年华侨黄秉常开办了第一家民族电厂——广州电厂。随后,天津、上海南市、济南、汉口、重庆等地的华人也先后开办民族资本电力事业。1911年前建成的70多家发电厂中,外资和民族资本经营的各占50.9%和49.1%。[21](P30)民族资本电厂的发电容量稍逊外资,但已经显示出民族电业迅速跟进的姿态。而在1912至1936年间,电厂数量和规模增长更快。1912年民族资本电厂的发电容量比1903年增长了近40倍。到1920年,华商电厂由33家发展到70余家,发电容量在8年之间,增加了1.46倍,年均增长率达11.9%。[22](P724-725)1911至1936年间发电容量增长了38.6倍,年均增长率为15.1%。民族资本电业增长迅速,电厂数量远远超过外资,发电容量和投资额也在几年之中迅速赶上外资电厂。虽然此时的日本,电气事业厂数1922年与1912年相比,水电公司增加了5.1倍,火电增加了2.6倍。[8](P24)但是,中国诸多纱厂、面粉厂等都设有自备电厂。
由此可见,自电力在中国诞生以来,无论是包括企业在内的大众对电力普遍的接受和使用,还是民资电气事业的迅速跟进,都在凸显近代中国电业发展的一个突出的比较优势,就是很少有路径依赖和对旧能源的依赖。如同在电力革命中英国的被动与美国的主动所证明得那样,有没有旧工业的束缚和依赖对一个国家的新兴工业的发展有重大影响。因此,在剔除了其他发展中国家普遍具有的模仿、引进西方技术,资源优势之外,没有发展路径的依赖应该是近代中国电业发展快速的主要原因。
知识和技术存量决定了人们活动的上限,但它们本身并不能决定在这些限度内人类如何取得成功。政治和经济组织的结构决定着经济的实绩及知识和技术存量的增长速率。人类发展中的合作与竞争形式以及组织人类活动规则的执行体制是经济史的核心。[3](P17)因此,发展中国家是否能利用和发达国家的技术差距来加速经济发展的关键在于发展战略。如果政府的政策诱导企业在发展的每一个阶段,都充分利用要素禀赋结构所决定的比较优势来选择产业,那么后发优势就能够充分发挥,要素禀赋结构能够得到快速提升,产业结构会以“小步快跑”的方式稳步向发达国家接近。[4]在中国近代电业发展中,上述的这种政府政策诱导战略或者说监督评价和协调系统制度,也是其突出的比较优势之一。
电气事业传入之初,政府与企业均无专门的管理制度和法规。但随着电力广泛应用于工业生产和居民生活,电气事业规模不断扩大,不论租界当局还是当时中国政府先后都制订了一系列电力工业的管理规章和法规。由于国内战争和政权的更替,基本上以1928年前后分为两个时期。
在清政府时期,光绪皇帝曾批准《京师华商电灯股份公司营业章程》,明确了华商电灯公司拥有当地的电力专营权。这成了目前有案可查的中国第一部电力法规。随后各省也陆续制定一些电气营业规则。1911年后,电气事业归民国政府交通部主管。1918年北洋政府在取消清政府的有关法规后,以大总统令的形式颁布《电气事业取缔条例六十二条》,这是中国第一部要求在全国范围内实行的电气事业管理条例。而在南方的南京交通部也颁行了《电气事业取缔条件六十三条》。1920年,日本入侵关东,其“关东洲厅”发布了《电气事业管理规则》,对当时的关东洲地区的电气施工和供电营业等业务作了具体规定。这是在中华国土上殖民地化的第一个地区性电气化事业管理规定。
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后,电气事业改归建设委员会主管。1929年至1945年间,国民政府建设委员会,以美国的电力管理为蓝本,仿照美国的有关法规条例,结合中国的具体情况,先后公布一系列条例和法规。如《电气事业条例》、《电气事业取缔规则》、《电气事业控制设备装置规则》、《电气事业电度表检验规则》和《电业法》等。此外,各地也根据实际情况制定和颁布相关的法规条例。如上海在1927年设置公用局,负责包括电气事业在内的公用事业。1928年公用局分别与各家电力公司(不包括上海电力公司)订立包括专营权、利润、电价、服务标准等方面的合约,再转报国民政府有关部委,申请发放营业执照。同时,还拟订了奖励兴办电业办法,鼓励电业的发展。1929年公用局又制订了《上海市管理电料店及电器承装人规则》、《上海市检验公共场所电气设备规则》等[13](P236),对各电气公司进行监督,保障生产的安全。
从第一家电厂在中国大地上建立,到《电业法》的正式实施,不到70年间,虽然有内战伴随,但一系列电力行业的法规条例的出台表明,当时电气事业发展的相关制度建设速度是非常快速的。这些中国电力工业史上的首批条例涉及业务行政和工程技术管理等各方面,不仅为电力生产单位及投资者提供了必要的保障,保证了电力生产和经营的正常运行,而且对于当时电力生产的社会化和标准化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对于电力工业的促进与发展、电能的供应与使用等都具有重要意义。[1]
电业作为城市基础设施建设的基础性行业之一,既是独立的竞争企业,又是公用事业。技术的先进是推动该行业发展的重要因素,但政府政策的相关规制对协调好政府、消费者和产业三方关系,促进电业发展影响重大。
以上海电力公司的发展为例。从最早的私营上海电光公司到工部局时期的公营电气处,再到美商私营的上海电力公司,这期间的变化无不与当时工部局的政策规制息息相关。工部局正是由于电气事业的公益性才收购新申电气公司,加以大力度扶持发展;最后出售电气处也是认识到了公有企业管理的弊端束缚其发展而做出的选择。在私有化之后,工部局仍从公共利益出发,通过经营权合约等条款,加强了对企业经营行为的监督与管理。工部局正是运用有效的政策规制,很好地协调消费者和产业双方的利益博弈,在维护和推动电力事业发展过程中担当了非常重要的角色。[23]
而就全国而言,这种作用更突出。建设委员会自接收电气事业的中央监督权起,日益重视监督和促进电气事业的发展。建设委员会一方面自行接办首都电厂、戚墅堰电厂,并创办西京电厂等,在全国起模范作用,引导杭州、南昌、广州等地政府和民营电厂群起仿效,纷纷整顿,扩充业务,电气事业的发展颇为迅速。另一方面,制定各项电气法令,指导、监督当时各电气事业的发展。[24]政策的诱导作用在工程建设、技术标准化、业务规范和经济规范等方面都有很好的表现。如统一电压周率、增加容量、规范技术标准、完善电价制度、推广用电和优惠工业用电等方面都有了非常大的变化[25],这无疑对推进全国电业发展有非常积极的意义。
在动荡的社会背景之中,近代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缓慢,工业化进程滞后,这似乎已经是不少学者的共识。也正因为如此,人们往往会将这种观点普遍使用到各个具体的行业,比如电力行业,就被认为是落后而发展缓慢的。但当我们从第一手资料去考察分析时,就不难发现近代中国电业的发展展现的面貌却与传统的共识有些不同。虽然始于外商创办的电厂,但是在其作为“历史的不自觉的工具”所带来的客观的示范和影响之下,在中国民族忧患与竞争意识的推动之下,中国电业的发展总体呈现出了起步早、发展速度快、技术趋同世界水平、民众接受程度高、民族电力工业跟进迅速和制度安排灵活等特征,这些无一不展现了近代中国电业发展就是一个发展的奇迹!
基于林毅夫的后发优势理论来看,近代电业的发展当然是发展中国家所具有的各种比较优势综合发挥作用的结果,特别是技术和制度因素的联合作用。但具体到近代中国,我们也不难发现还有一些林先生没有提及的特殊的比较优势需要进一步去分析,如近代中国没有对旧能源工业的过分依赖从而减少了发展的阻力,以及民族企业迅速跟进中展示出来的产业革命精神[26]和企业家的能动因素[27]等。这些不是所有发展中国家都具有的特殊因素,或许这些也正是创造当年乃至今天和未来中国经济持续发展奇迹的真正推动力。
注释:
① GDP 增长率:1870—1913年中国0.6,美国2.4,日本1.4;1913—1950年中国 - 0.3,美国1.6,日本0.6。
[1]李代耕.中国电力工业发展史料——解放前的七十年(1879—1949)[M].北京:水利电力出版社,1983.
[2](日)金丸裕一.现代中国的电力产业:“不足经济”和产业组织[M].京都:昭和堂,2008.
[3](美)诺思.制度、制度变迁与经济绩效[M].杭行,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
[4]林毅夫.后发优势与后发劣势——与杨小凯教授商榷[J].经济学,2003,(4).
[5]李志英.中国近代工业的产生与发展[M].北京:北京科学技术出版社,1995.
[6]中国电气事业统计(第五号)[C].南京:建设委员会,1935-10.
[7]Maddison,A.世界经济200年回顾 [M].李德伟,译.北京:改革出版社,1996.
[8](日)大泽悦治.日本电力工业[M].北京:水利电力出版社,1985.
[9](美)罗兹·墨菲.上海——现代中国的钥匙[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
[10]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年报[Z].上海:上海档案馆,1894—1944.
[11]翁文理.中国电器工业发展史[M].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1990.
[12]汪敬虞.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二辑)[M].北京:科学出版社,1957.
[13]胡永钫.上海电力工业志[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
[14]荣家企业史料(上册)[C].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62.
[15]乐农自订行纪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16]中国各大电厂纪要[Z].南京:建设委员会,1931-11.
[17]森时彦,袁广泉.中国近代棉纺织业史的研究[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
[18]杨大金.现代中国实业志[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7.
[19]刘大钧.上海工业化研究[M].长沙:长沙商务印书馆,1940.
[20]中国电气事业统计(第七号)[Z].南京:建设委员会,1937-10.
[21]黄晞.中国近现代电力技术发展史[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6.
[22]申报年鉴[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36.
[23]陈宝云.近代上海公共租界电气事业产权变迁评析[J].兰州学刊,2012,(10).
[24]全国电气事业指导委员会.十年来之中国电气事业建设[J].建设,1937,(20).
[25]陈中熙.三十年来中国之电力工业[A].三十年来之中国工程[C].南京:京华印书馆南京厂,1946.
[26]汪敬虞.论近代中国的产业革命精神[J].近代中国,1991,(1).
[27]吴承明.早期中国近代化过程中的外部和内部因素——兼论张謇的实业路线[J].教学与研究,198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