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肇升
摘要:钟子云,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久经考验的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九一八事变后,从事抗日宣传。解放战争时期曾任中共滨江工委书记、哈尔滨市委书记。新中国成立后任北京矿业学院副院长、煤炭工业部党组副部长、党组副书记等职。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英勇战斗的一生,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一生,无私奉献的一生。从延安到晋察冀、从抗战到建国、从新民主主义革命到社会主义建设,都浸透着他的心血,尤其在东北抗联的艰苦斗争,在平、津、满、蒙的地下工作中,更是沥尽心血。他把满腔热血献给了党和人民的伟大事业,用生命展现了一名共产党员的高贵品质,书写了可歌可泣的动人篇章。
关键词:钟子云;东北抗联;煤炭;哈尔滨
一身换得百花开,赤血丹心映日来。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我曾给煤炭部常务副部长、中顾委委员钟子云当过秘书,他于1999年去世,我现已年逾古稀。随着岁月的流逝,许多往事都已淡出记忆,但他为抗日救国历尽艰险,九死一生;为民族复兴艰苦奋斗,鞠躬尽瘁的业绩,一直萦绕在我心中。
一、寻求救国闯关东
钟子云原名苏宗泉,曾用名王友,1911年2月15日生于河北省东光县一个贫苦农民家庭。他年少时,正值辛亥革命时期,军阀混战,土匪肆无忌惮,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激发他自幼发奋好学,矢志报国。十六岁时,他听说东北有中国共产党,萌生了到关东找共产党干革命的思想。便与同村会拉胡琴卖唱的韩五叔结伴,靠沿途卖唱、乞讨闯关东,来到了哈尔滨。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他被一股爱国热情所激荡,从报纸上看到爱国将领马占山在海伦组织“学生救国团”的消息。于是急匆匆赶到海伦从军,参加了“学生团”。后来“学生团”被解散,他又回到了哈尔滨。1932年2月,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踏进了哈尔滨。为抗日救国,钟子云冒着生命危险,联络几个同学自发奔波在中苏边界地区的满洲里一带贴标语、撒传单,广交朋友,多方联系。
1933年初,他考入哈尔滨电工学校。不久,加入了共青团,次年转为中共党员。他把自己的命运同祖国联系在一起,成为一名东北抗联战士,从事隐蔽工作,实现了从一个爱国者到共产主义者的转变,以实际行动踏上了民族救亡之路。
1933年秋,钟子云担任哈尔滨市道里区团委书记,负责发展和组织团员,利用各种形式与敌人进行斗争。经常到车站、街道撒传单、搞飞行集会。有一天,他带一包传单经过道里新城大街(现尚志大街)时,正碰上敌人封锁街口,回避已来不及了,他从容不迫的把两手往上一伸,让他们检查,唯独没有查看他手中装传单的包。经过斗争锻炼,已成长为一个成熟的隐蔽战线的斗士。
1934年春,日本人妄想把东北从中国分裂出去,扶植末代皇帝溥仪登基,并安排在哈尔滨等各大城市搞庆典活动。党组织决定,要在他登基日时在全市搞一次大规模地反满抗日活动,将火车站、霁虹桥及一些重要街口的庆祝牌楼烧掉。同时,大量散发反日帝、反伪满、反溥仪登基做皇帝的传单。
道里团委提前开会,进行部署。不幸第二天早晨,他去上班,在途中遇到一位很熟的电车售票员,悄悄地告诉他说:“昨天晚上电业局出事了”。他途中下车躲过一劫。此后到处张贴他的“通缉令”,使他无法在哈尔滨市从事抗日活动。
钟子云离开哈尔滨后,被任吉东局委员兼穆棱县团委书记,负责领导中长铁路东段的党团组织活动。这时,他没有职业掩护,没有活动经费,又是“通缉犯”,活动十分艰险,所以改名小钟。
有次外出活动,因没钱买票,私自上火车后,碰上一个高大的俄国列车员,不由分说,硬是从开得飞快的列车上把他连推带打扔下火车,跌得半死,苏醒过来后,还要继续工作。还有一次是在夜色朦胧中,误上了日本一列军用火车,发现一群日本兵后就急忙转身跳下,正好磕在一块大石头上,头破血流。
1934年9月,中共满洲省委调钟子云回哈尔滨。10月,钟子云化装成小商人,以团委特派员的身份到东满检查工作。在此期间,东满地区在党内、军内开展了反“民生团”斗争。在斗争中,由于采取拷打、逼供的方法,造成严重扩大化,错杀许多朝鲜同志。钟子云了解这一情况后,予以制止,强调不能随意怀疑、杀人,造成人人自危。
1935年,钟子云被任命为汪清县工委书记。有一天二师政委王润成(马英)告诉钟子云说,接到东满特委命令,要求立即逮捕三团政委,说他是“民生团”头子。二人都感到很惊讶!认为他是位资深的老抗联,痛恨日寇,作战勇敢,是朝鲜人中出类拔萃的青年干部,绝不会是“民生团”头子。
面对紧张的情况,既不便告知本人,又不敢违抗上级命令,二人经过反复商量,冒着风险,果断决定:派这位团政委带两个连到中苏边界敌后的东宁县境内,开辟新的游击区。并给上级报告说,这位团政委现在新区,无法控制。使这位英才躲过一次劫难。这位团政委最后成为朝鲜国家领导人。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到中国访问时,还专门拜会了时任煤炭部副部长的钟子云。
二、列宁故乡受洗礼
1935年11月,“东满特委”在珲春县设立的交通站,不幸在敌人冬季“大讨伐”时遭到破坏。这个交通站专门负责与中共驻莫斯科代表团联系,情况十分紧急。为避免泄密后遭到更大破坏,东满特委决定派钟子云立即动身去苏联,重建这条国际交通线。
1935年12月,钟子云带领二军的两个同志和一名朝鲜向导从珲春出发,正值大雪封山,他们冒着零下30多度严寒,进入深山后眼前是一片无尽的密林和白雪皑皑的大地,看不到任何道路和人迹,走了几天后,向导迷路了。
他们只能按着大体的方向走,带的干粮吃完就靠大雪充饥,冷了围坐在火堆旁取暖。钟子云的双脚被冻伤,只能找个树枝当拐杖,继续前行。大约走了半个多月终于见到苏军巡逻队,喜出望外,他们自报家门,说是中国抗日游击队的。苏联军人当然不能轻信,将他们关进海参崴一个代号为586的监狱。两个月后,经过审查证实了他们的身份后,才被中共中央代表团派人接送到莫斯科。
1936年3月中旬,中央代表同钟子云等人谈话,因他们的身体已无力返回,决定留在苏联学习。恢复联络之事,另派人去完成。
此时,钟子云的双腿因冻伤,多处皮肉坏死。大夫检查后说,为了保全性命,必须锯掉右腿,最后被中方谢绝。钟子云拄着双拐,拖着残肢进入莫斯科东方大学深造,改名王友。他每天忍着剧痛,坚持边学习、边治疗,硬是靠信念和毅力,逾越了疾病障碍。一年后,他的双腿居然奇迹般的康复了!
1937年7月,根据党组织安排,钟子云和李范五、韩光等十几位同志立即动身回国。8月初,他们在苏军护送下,来到八路军西安办事处,改乘我军自备汽车启程赴延安。汽车行至老山时,突降大雨,道路泥泞,汽车翻滚至深山谷中,很侥幸几个人只受了些外伤,后来被接到延安。钟子云被分配在中央党校任干事兼班主任,为我党我军培养了大批高级干部。
三、地下尖兵死而复生
1939年3月,中共中央在延安成立“东北工作委员会”,把钟子云从党校调出。委员会的主要任务是:一、组建东北干部训练队;二、物色人员做中央与东北“抗联”的联络员。
不久,钟子云受命到晋察冀地区,以中央党校班主任的公开身份,在河北省涞水县(现北京市门头沟区)建立“平西情报站”并任站长。在此期间,钟子云曾两次化装潜入北平检查和指导工作。
第一次是1941年8月,从北平的妙峰山进入海淀区,经过交通员的接送,到燕京大学(现北京大学)英籍教授林迈克家,二人相见仿佛似老友重逢,谈得非常投机。他夫人为钟子云找出一套时尚的西装,穿上后很像一位风度翩翩的学者,由林迈克驾驶摩托,带上化了装的钟子云。当到达西直门哨卡时,日本兵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们,迈克见势不等询问,便若无其事地开动摩托,加大油门,日军尚未反应过来,他们一溜烟的跑远了,顺利到达街头地点。第二次是1942年春,钟子云进入北平恢复秘密电台的工作。
钟子云还利用“东北留日青年救亡会”的成员从事情报工作,直接得到了日本关东军在东北的战略部署、作战能力、军人思想动态等情报。另外,根据他们提供的情报,在日本投降后将以张景惠为首的伪满总理大臣等汉奸一网擒获。
这些重要情报,几经辗转送到延安,深受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等中央领导的关注。毛泽东高兴的说:“我们的情报工作,突破了伪满的钢铁国防线,是我党对东北工作的先锋。”
1944年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在即,钟子云又被派到冀热辽区党委任社会部长。同年10月他到河北丰润县召开三级干部会议,在杨家铺突然被千余名日伪军包围。双方战斗十分激烈,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下午,我军由于寡不敌众,大部分人员伤亡,最后决定突围。激战中,钟子云突然被一颗子弹射穿右胸,手枪被震落在地,他用左手捡起手枪继续向前冲。接着脸部又被子弹击中,顿时血如泉涌,两眼一黑,昏倒在地。当他清醒过来时,用手一摸满脸血肉模糊,原来是一颗子弹从鼻翼射入,从耳后穿出来,血流不止。此时,钟子云已无力冲杀,他急令身边的警卫员刘国利说:“快带上我的手枪和文件,一定要冲出去。”刘国利不肯走,钟子云严厉地命令他:“现在重要的不是我,是文件,快走。”敌人越来越近,刘国利只好背上文件包,手持双枪向村外冲去。钟子云因伤势过重,失血过多,几度昏死过去。当他再度清醒过来时,朦胧地听到敌人的嚎叫越来越近。显然,敌人要搜索战场。无奈,他只能趴在战友尸体旁的血泊里装死,以争取时间。战后,敌人反复搜索,多次从他身边走过时,用脚踢他,用枪托子捣他,反复验证他是否真的死了。如果发现尚有气息,肯定会给他补上一枪,但是他终于以一股坚强的意志憋气装死骗过了敌人。傍晚,敌人全部撤走后,村民们陆续返回村里。在血泊中发现他还活着,把他抬出战场,隐藏在一个小山村。不久,他在军区医院进行了手术,伤势略有好转,第二次回到延安,住在枣园,进行康复治疗。
四、由延安重返冰城
钟子云在延安养伤过程中,他根据自己在东北几年工作掌握的敌人内部情报资料,撰写了《关于东北工作的几点意见》,于8月9日直接呈报给党中央和毛主席。
这份万言的《意见》书(现转存在哈市档案馆),是他主管东北情报工作,较为全面的总结报告,不仅详细介绍了九一八事变后东北地区各方面的演变状况,而且还提出对建政、建军、民族、文化、教育、工商、工业和农业等八条建议,很受党中央重视。他被誉为功勋卓著的“红色特工”。
8月28日,他在延安机场参加毛泽东主席赴重庆谈判的欢送仪式。三天后,党中央决定派钟子云、陈郁、孔原三人作为第一批党政干部的先遣人员去东北。
为了便于同苏联红军联系,刘少奇代主席和朱德总司令,亲自签发命令:任命他们三人为“中共中央代表”和“八路军总部少将参议”。
9月5日,钟子云从延安出发时,乘坐一架美式B29型运输机,同机的还有日本共产党总书记野坂参三、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和肖克等10多人。在张家口降落时,因机场跑道故障,飞机撞到大石头上,翻了筋斗,螺旋桨和轮子都撞坏了,却反常的没有失火爆炸,又一次侥幸脱险。
飞机受损后,大家只好乘火车、骑马…抵达沈阳。几天后,彭真和陈云找他们谈话,由钟子云带领从张家口来的刘达等20几名干部直奔哈尔滨。
钟子云怀着既兴奋又沉重的心情,踏着朦胧的夜色进入哈尔滨,住在道外一家小旅馆里。此时的哈市完全由苏联红军实行军事“管制”,第二天与随苏军回国的原“抗联”第三路军总指挥李兆麟接上头,他俩找苏军驻哈负责人“远东第一军委”主席斯莫林科夫少将会谈,苏方很热情,很快答复了我方的各项要求。
根据中共东北局的指示,成立了以钟子云为书记的中共滨江地区工委会,管辖原“滨江省”所属的哈市和14个县。
11月16日,陈云来到哈市组建北满分局,同时成立了中共滨江省(后改为松江省)委和省军区司令部。由张秀山任书记兼军区政委,聂鹤亭任司令员,钟子云任副书记兼副政委。与此同时,又组建了中共哈尔滨市委,钟子云兼任中共哈尔滨市委书记。
下旬,苏军按照《雅尔塔协议》突然通知要求我党政人员全部撤出哈尔滨。经过多次会谈,苏方才同意,钟子云和李兆麟仍留市内开展工作。
1946年4月28日,在哈尔滨市各界人民的邀请下,我军未放一枪重返冰城。成为我军在全国解放的第一个大城市。
钟子云被任命为哈尔滨市委书记兼卫戍区政委,他重返故地倍感亲切,要医治这个千疮百孔,问题成堆的烂摊子更感责任重大。他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工作。
战争使全市遭到极大破坏,人民生活处于动荡与贫困中,因此,尽快治理和复兴是人心所向。他主持市委会议,首先发表《宣言》,颁布各项政策法令,没收敌产,清除敌伪残余势力,改善群众生活,恢复生产,保护工商业,安定社会秩序;而后抓建党建军,成立市保安总队……
随着“土地”运动的深入发展和我军夏季攻势的节节胜利,鼓舞着全市广大群众的斗志,原来怕“变天”的思想消除了。普遍认为“八路黄不了,江山会坐牢”!但是又刮起了无政府主义的“狂热风”。市内工人中出现了“一切权利归工会”的现象,乱抓乱斗甚至关押资本家、冲击派出所和市政管理部门;郊区农民批斗地主搞“扫堂子”后,又成群结队,坐上大车,扛着土枪、长矛,到各村“扫浮财”。后期把目标转向进城抓捕地主兼资本家,还准备把私营的工厂、商店也当做“浮财”分掉。从而一度造成市内部分工厂停工、商店关门、交通中断,引起各界不满。
要振兴和管理大城市,前无先例可鉴,后无经验可依。钟子云出于党性,善于独立思考感到我们夺取政权后,必须由革命党转型为执政党。首先要关心民生,稳定社会秩序,取得民众信任,才能加快复兴步伐。经市委研究又发出《关于哈尔滨市的工作方针》通告。其中说:“不能用农村中解决土地问题,反对封建主义的办法应对城市工商业”,“必须十分注意保护工商业的发展,不能杀鸡取卵,否则将自己毁灭自己。”后又讨论通过了《哈尔滨市施政纲领》。规定除公安机关有权依法拘捕外,任何机关不能捕人,还规定保护私人财产所有权。哈市这个《纲领》最终成为新中国《宪法》的主要源头。
从此,经过全市各界的协力,才刹住了这股歪风,稳定了社会秩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奇迹般地恢复和发展了国民经济。
钟子云也十分重视支前工作。1947年夏,哈市承担了军工生产任务,出现了群众踊跃参军参战红红火火的喜人景象。做到了“要钱给钱,要物给物,要人有人”,解放军打到哪里,拥军支前工作就做到哪里,有力地支持了前线,使哈尔滨市成为解放战争中的战略后方。
五、献身煤炭遭磨难
1948年10月,钟子云接到东北局调令到辽宁省阜新任市委书记兼矿务局长。他二话没说,立即动身走马上任。
1949年1月1日,阜新矿务局正式成立,钟子云任局长、矿委书记。1952年2月,中共辽西省委决定将中共阜新矿委改为中共阜新市委(地级),钟子云任市委书记。其间,他对市委进行了改组,成立市政府,建立和完善市和局、矿各级领导机构。建立人民警察武装和工人纠察队,成立公安局,安定社会秩序。在恢复矿山建设中,他坚持从工作需要出发,大胆用人,以从各解放区来的老干部和军队转业干部为骨干,并向全国各解放区招聘工程技术人员,甚至大胆使用日本专家,调动一切力量,为恢复和重建煤矿献计、献策、献力……
树欲静,而风不止。开展“三反”、“五反”运动时,东北局多次派人到阜新检查工作,口号是“顺藤摸瓜抓大的”(暗指钟子云)。钟子云感到处境越来越艰难,有理说不清。为避免连累下级,他违心地写了一份承认“犯有右倾错误”的检查报告,呈送东北局,同时提出“辞职”。
1953年,钟子云调任北京矿业学院副院长。在煤炭教育刚开始起步,专业人才奇缺的状况下,他致力于教育事业的建设,为解决煤炭战线技术人员的急需,作出了贡献。同时,他经常深入课堂,系统地学习煤矿专业知识,使自己成为了行家里手。
1955年春,他带着丰富的煤矿实践经验和扎实的理论功底,先后走上煤炭工业部部长助理和副部长的岗位。
他分管基本建设和学校教育。在“大跃进”年代,尽管煤炭供应紧张,但是他仍坚决反对到处乱采乱掘,搞所谓“放卫星”的浮夸风。多次告诫干部说:“不要跟在别人后面瞎起哄!”
他积极贯彻执行毛主席建设大小三线的决策。贵州煤炭资源丰富,但交通不便,他硬是骑着毛驴进山区,开展调研,指挥几十万煤炭大军,头顶蓝天,脚踏荒山,开发“六盘水”地区,建成若干大型煤矿基地,保证西南大三线煤炭供应。
1966年“文革”风暴席卷全国,煤炭工业部成了重灾户,大字报铺天盖地,矛头直指部党组和部长张霖之。钟子云从容对待,沉着应对。他指示政研室给各大局(公司)领导打电话,告诉他们对待造反派的批斗追问,能顶则顶,不要胡说八道,不要往张部长身上推,要推就说是钟子云决定的,我负责!他在紧要关头,临危不惊,舍己为人的凛然正气,使知情者深为感动。
不幸的是,张霖之部长最后被残害致死,成为“文革”中全国第一个蒙难的部长。
这时,钟子云便成为了主要批斗对象,被戴高帽、喷气式,有时被拳打脚踢,遍体鳞伤。周恩来知道后,非常气愤,立即主持七部委群众组织开会时含泪说:“今天看到了钟子云,看不到张霖之,我很难过!”张霖之是个好同志。
会后决定把包括钟子云在内的各部委主要负责人搬进中南海,如要与群众见面批斗,须经总理批准,但他们不忍心给总理增加压力。不久,钟子云主动要求并经总理批准,回部主持工作接受群众批斗,他仍然理直气壮,表现出一个老革命家的铮铮铁骨。
造反派感到他如此强硬,单靠所谓“走资派”等罪名是打不倒的。于是私设牢房,把他和一大批老干部关押起来,进行日夜轮番批斗,逼他承认曾“被捕叛变”。1967年12月他被诬陷以“大叛徒”的罪名投入秦城监狱。
他独居在不足10平方米的斗室中,睡在近一尺高的硬木板床上,晚上不准熄灯,昼夜坐卧都要面对监室门窗口,以防自杀。
在遭受严寒酷暑,蚊虫叮咬,饥饿煎熬,肉体摧残的逆境中,他没有消沉,没有悲观绝望,而是把牢房当书房。为防止失语,他每天低声复读《资本论》、《列宁全集》和《毛选》等马列经典。这是何等的毅力和精神啊!
事实上,他在长达16年的隐蔽斗争中,虽然多次遭遇通缉,都是由于他的政治警惕和机智灵活,侥幸脱险,从没被捕过。经过调查核实,认定他的所谓“叛徒问题”确系冤案。
六、奋力求真总是春
由于他坚信正义必将战胜邪恶,终于支撑着他走过那段黑暗的岁月。1973年春,他以“保外就医”被释放出狱时,已被折磨得面黄肌瘦,全身关节骨刺钙化,四肢强直,头不能仰,腿不能抬,血压高达200以上,经医生体检后认为:如果再迟一年半载,就不会活着出来了。
1975年5月,中央专案组正式批准他全面平反,恢复工作。他拖着全身病痛,重新走上煤炭部副部长的岗位,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补缴狱中拖欠7年的党费,然后一心扑在工作上。
他积极地协助部长组织了全国煤炭工业学大庆赶开滦活动,培养、建设了一支“特别能战斗”的职工队伍;组织召开了全国煤炭工业群英大会,会上树立和表彰了一批著名劳动模范,掀起社会主义劳动竞赛热潮,推动了煤炭工业生产建设;积极参与了100套“综采”设备的引进工作,并提出同时要引进技术,为发展煤炭机械化做出了贡献。
在钟子云任常务副部长期间,国务院领导曾两次找他谈话,建议他担任煤炭部部长职务。都被他以自己年龄大,应从基层选拔年轻人来担任为由,婉言谢绝。表现出一位老党员淡泊名利的高风亮节。
他雷厉风行大手笔,多次与安徽、河南和辽宁等地的省委书记亲临两淮、平顶山和铁法等大型煤炭基地,进行现场办公,协调与地方的关系,解决矿区生产和建设中的难点。
八十年代初,他在东北的沈阳进行现场办公会上,发现铁法矿区遇到“钉子户”,不让跨地送电,贻误新矿井建设。他立即与时任辽宁省委副书记的陈副书记商定:“三天后再不让送电,就把那个县长撤了!”。结果第二天问题就解决了。广大矿工高兴地说,老部长办事气魄真大!
当时,在全国经济大潮的影响下,有些领导干部急功近利,忽视矿区长远发展。他发现后,顶着压力,大胆地提出一整套按着科学发展观“稳中求进,从长计议”的重大战略决策:在生产中不能竭泽而渔,无限挖潜;在基建中不能临渴掘井,影响接续;在安全中不能只当裁判员,忽视安监……从而使全国煤炭工业实现稳产高产。他被誉为新中国煤炭工业的开拓者和奠基人之一。
1982年党的十二大时,他被选为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虽然已从领导岗位退下来,但仍然心系党的事业,心系人民群众。经常深入基层,听取民意,开展调研,积极参加中央的一些重大活动。
1988年11月,他与原司法部长李运昌联名上书党中央,提出《关于治理经济环境,整顿经济秩序的建议》;1997年9月,在列席党的十五大时,又以《深刻的希望》为题,对“坚持公有制为主体的根本原则,坚持共同富裕,防止两极分化和加大反腐倡廉力度等问题”提出建议。他的多次上书,引起了中央领导的高度重视,并被批转有关政治局委员等领导“阅示”。
他还与原中顾委27名老同志一起联名给党中央写信,表示去世后丧事从简,捐献遗体,不留骨灰。受到江泽民总书记、朱镕基总理等领导的赞扬和好评。
钟子云为国家和人民倾注了全部热情、心血和精力,他像一头负轭的老牛,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松套。
七、春蚕到死丝方尽
1998年秋,钟子云因肺炎发烧住院,连续数日高烧不退,大夫已给下“病危”!我以煤炭部原老干部局长的身份被“特批”,每周五可以到北京医院高干病区探视。
有一天探视时,他发现我在身边,便微微睁开双眼,用细弱的声音说:“肇升,我在小林(原老干部处处长)那儿还有点钱,捐给哈尔滨灾民吧!”听后,让我感到震撼和心欲碎!他在病危中,还关心国家大事,还惦记着哈尔滨市的父老乡亲,第一次让我有幸目睹一位老革命家的光辉形象。我在内心默默地呐喊:这才是真正的共产党员!
离开医院后,我即时转告有关人员,他家人又补了些钱,买了30床棉被,通过哈市驻京办事处,寄往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哈尔滨市,他用善举,温暖了灾民,表达了他对哈尔滨市的一片挚诚。
据他夫人樊保瑛说,在1999年3月17日他在医院弥留之际,就要“归队”去见马克思,亲人们想把它打扮得体面一点。回到家中,打开所有的衣橱时,竟然找不到一件叫人称心的新衣服为他穿戴。
只好饱含着悲楚的热泪,为他穿上早年为接见外宾时,已穿过几十年的一套蓝色旧中山装和白色旧衬衣。
他为抗日救国战斗了一辈子,为国家复兴贡献了自己的一切,唯独没有自己,88岁走完廉政的一生。为他办后事的悲恸情景,令我终生难忘。
正如韩光(曾任中央纪委书记)说过:我和钟子云在东北“抗联”是战友,在莫斯科东方大学是同学,在延安中央东北委员会是隐蔽战线的伙伴,到北京我在国家建委他在煤炭部是老朋友。我们相处六十多年,他的特点是:坚持信念,追求真理;实事求是,刚正不阿;无私奉献,清正廉洁。
我现在撰写此文追忆革命先辈,就是想让子孙后代们牢记他们的功绩,传承中华美德,实践党的信念,再谱浓墨重彩的新篇章。
[责任编辑:褚永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