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戎墨
老枪今年四十岁,过着和普通人差不多的日子。他是社区居民委员会的办事员,也算是公务员。
上午又接待了几个差不多的人,盖了几个差不多的章,又到了午休时间。
下午又接待了几个差不多的人,盖了几个差不多的章,又下班了,该买菜了。
结婚十三年了,和媳妇的做爱已经成了例行公事。
今晚整不整?
不整了吧,今天挤公交太累了。
行,那就不整了。
老枪关上台灯,睁着眼睛看窗外的月亮。
第二天老枪又去上班。
老枪坐的位置很好,对面便是大门,透过门可以看到一辆接一辆的摩托车、面包车、小轿车和行走的人。
但是对座的大妈总是嫌吵,影响她织毛衣,她喜欢静静地织,所以门就关上了。每当有人到居委会办事儿,老枪总是抢在那人开门的瞬间偷窥一眼门外的风景。
有天夜里,老枪和大学的同学一起喝酒,在街边烧烤摊上,旁边两桌人不知缘由地打起来了,周围的人都躲得远远地,老枪没躲。
老枪看着那个满脸通红的小伙子,抡着马扎儿大喊:X你妈再看我媳妇儿大腿你信不信老子抠了你眼珠子!
老枪的眼神开始迷离,晕晕的。那个小伙子被几个人放倒,脸上被狠狠地跺了几脚,鼻孔的血就像开了的消防栓一样止不住,他身旁化了妆的年轻女孩儿在尖叫,大声喊着别打了,女孩儿也挨了一巴掌,开始呜呜地哭。
同学赶紧拉着他走,怕他惹上事儿。老枪年轻的时候,干架也是一把好手,身旁也有一个化妆的姑娘,抡起马扎儿来谁也挡不住,被放倒后还是不屈不挠地喊X你妈,直到对方打累了——最后一句X你妈,一定是老枪说的。
街边摊的周围围满了人,站着的和躺着的,只坐着一个老枪,左手端着扎啤杯,右手是一只串儿,细嚼慢咽地,一脸享受的样子,像是嗑了药。
老枪看着那名被打的女孩儿,突然间想起了从前。一瞬间年轻的所有记忆全部涌了上来,连带着当时万夫莫当的霸道狠劲儿,他想着当年的姑娘,当年的兄弟,他站了起来。
小伙子,别打了。
你他妈管什么闲事儿。
我说别打了。
你少给老子BB。
你认识我么。
你不就一丫盖章的傻B么。
我不是傻B,当年人们都叫我老枪。
说完,他抄起马扎儿,朝为首的青年头上抡去,每抡一下,就喊一声X你妈,直到全部放倒,周围的人看着这个微秃的中年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他走到那个姑娘身前,姑娘瑟瑟抖着抽泣着,不敢看他。
老枪捏起她的下巴,说姑娘你看着我。
姑娘看着他,眼里充满敬畏和恐惧,颤着声儿说了声谢谢。
老枪说,客气嘛,我向来看不惯打女人。老枪笑了,笑得特B,B劲儿十足。
姑娘又被吓哭了。
你不懂,你还年轻。
老枪放开姑娘,摇摇晃晃地拿起扎啤杯,又闷了一大口。
第二天居委会收到一面锦旗,上面绣着“见义勇为”四个烫金大字。
老枪放下手里面的章,看着那面锦旗,哈哈大笑,笑得对座大妈都发了毛,一脸严肃地说小王你笑啥啊。
老枪笑得更开心了,把锦旗铺到桌子上,砰砰砰盖了三个大章。
“老子就是想笑。臭娘们儿,开门,老子要看看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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