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桑
临时组建的家庭
大周家里新装了一个机顶盒,是弟弟小周帮他装的,这样电视就可以收到几百个频道。
大周说:“你整那么多干吗?妈就是想看看重庆的频道。”
这一年,大周40岁,小周26岁,他们的人生相差整整14年。事实上,小周不是大周的亲兄弟。他是18年前,父亲周严强再婚的妻子魏有芬带过来的。
其实,有关魏有芬嫁过来的经过,街坊有许多传言。周严强的腿有工伤,前妻在大周10岁那年离他而去。魏有芬是农村户口,离异有子,据说前夫是个酒鬼,常常打骂他们母子。在外人看来,这是两个残缺不全的家庭,凑合在一起过日子,“娶个保姆”或是“嫁个长期饭票”之类的闲言碎语,时不时就会冒出来。
但大周不这样想,他很看重这个“父母双全”的家庭。
一家人,不能拆
转眼到了2003年,小周上高一。那时,大周自己开了间杂货店,有了些积蓄。周严强的腿疾越发严重,不能行走,街道帮困工作组帮他找了个编中国结的活儿。魏有芬在一家蔬菜超市工作,收入也不错。他们一家的生活,过得并不宽裕,却有种蒸蒸日上的劲头儿。
这一年,他们的老房子终于要拆迁。按政策,他们可以换一套大的,或是两套小的。魏有芬说:“要两套小的吧。大周都30了也没个女朋友,还不是房子闹的。现在的姑娘,都不愿和公婆一起住。”
可大周说:“还是要一个大的吧。我爸腿脚不方便,您自己忙不过来。再说,咱们是一家人,哪能说拆就拆。”
在大周的坚持下,他们最终要了一套宽敞的大房子。乔迁第一天,魏有芬张罗了一桌好菜,大周和小周在楼下放了一万响的“大地红”。
年底的时候,家里来了位不太受欢迎的客人,是小周的亲生父亲。他戒了酒,脾气也没那么暴躁了,他对小周说:“我是来找你的,我的臭毛病都改了,也攒了一些钱,盖了新房子。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跟我回去吧。”
小周摇摇头,说:“你有多少錢和我没关系,我户口本都改姓周了。”
晚上,大周送小周和他父亲去长途汽车站。回来的路上,他问小周:“你爸现在条件好了,你咋不回去呢?”
小周翻了个白眼,说了句大周的名言:“咱们是一家人,哪能随便拆了。”
家就是一个中国结
2006年,是周家双喜临门的一年。小周很争气,考进了西南政法大学,大周也在这一年结婚了。不过“双喜”是需要钱的,不论婚礼,还是外出求学,都是笔不小的开销。魏有芬和周严强盘算着,怎么也得让大周把媳妇娶过来,小周学费实在不够,就先申请助学贷款。
大周的女友比大周小2岁,长得不漂亮,但人很朴实。婚礼办得很简单,他们在一家小饭店里摆了5桌酒席,请了请亲朋好友。婚礼第二天,大周就把收来的礼金给魏有芬送了过去,说:“小周上学需要钱,这些钱给他做学费。”
大学4年,小周学习非常努力,年年获得助学金,这让全家人非常欣慰。毕业后,小周在重庆找了份不错的工作。
2011年6月,周严强突然脑梗入院,出院后,就有些老年痴呆的症状了。他变得不爱说话,眼神也有些迟缓,还经常为点儿小事发脾气。唯一能让他安静下来的,就是编中国结。“十一”的时候,小周回家,一进门就看见正在编中国结的周严强,几个月的时间,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小周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那天晚上,兄弟俩一起喝酒。小周说:“哥,我想回来。”大周头也不抬,说:“工作刚稳定,干吗回来?”小周哽咽道:“爸身体都这样了,我还没尽过孝呢。”
大周给了他一拳,说:“傻瓜,只要有心就行了,在哪儿都一样。咱家就像爸编的中国结,别看编得五花八门,其实只有一根绳子。不管你走多远,咱们都是连着的。”
2013年的4月,大周有了自己的孩子。不过可惜的是,周严强没能看到,他在一年前过世了。
孩子满月那天,小周带着女朋友从重庆请假回来。席间聊起兄弟俩小时候的趣事,女友说:“不说的话,真看不出来你们不是亲兄弟。”
大周说:“是啊,那时候谁都不看好我们家,说我们是饭搭子,可我们偏偏就红红火火地走过来了。”
那天,小周还有个任务,就是给侄子起名字。小周看着墙上大大小小的中国结,说:“爸不都已经起好了吗?就叫周国结吧。”
(李嘉明荐自《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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