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国产电影片名的语言学分析

吴 萍，刘缓缓

电影《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海报

一部影片能否吸引观众，片名的好坏总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电影前期宣传的广告海报上，片名总是置于一个十分醒目的位置，直接起着“导视”作用，并时刻充斥着观众的眼球，被观众反复诵读和口头传递。因此，片名既是影片的品牌商标，概括影片内容、揭示影片主题，又是一种独特的语言形式，必定要接受语言规则的制约。笔者随机收集500 部21 世纪中国影片，拟从语言学的角度分析当代中国电影片名的语音、词汇、语法、修辞等四个方面的语言特点。

一、当代国产电影片名的语音特点

语音是语言的外在形式，电影片名总是通过一定的语音形式表达出来，读起来朗朗上口、易读易记是关键。下文将从音节构成和音节韵律两方面分析当代中国电影的语音特点。

(一)片名的音节构成

电影片名的音节构成数目不等，包括单音节、双音节、三音节、四音节及以上等众多情况。具体情况见表1:

从表1 中可以看出，片名的音节数目多集中在二、三、四和五个音节，这四种音节形式的片名加起来高达397 部，共占79.4%，另如十个音节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也经常被缩略为三音节片名《致青春》。单音节过于简单无法完整准确的表达电影主题，五个音节以上的片名又过于冗杂。因而片名应多选择既简洁明晰又鲜明生动的音节形式。

(二)片名的音节韵律特点

汉语历来讲究音韵协调，注重词语锤炼，目的在于寻求恰当的词语，使表达更有声音美。“词语的声音美体现在:音节整齐匀称，声调平仄相间，韵脚和谐自然以及叠音词语与双声叠韵词语的恰当运用等方面。”［1］电影在命名时也同样注重音韵协调、追求声音美，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表1 21 世纪以来国产电影片名音节构成数目统计表

1.声调平仄相间。平仄是汉语的声调分类，平仄格式是中国传统诗词中的用调格式。古四声为平、上、去、入，其中上去入三个声调为仄声。在现代汉语里，入声消失，平声为阴平、阳平，仄声为上声、去声。平仄在律诗中有规律的交替使用，使诗词音调抑扬起伏，产生悦耳动听的音乐美。电影片名在命名时同样注意了平仄变化，充分利用汉语语音的特点，使片名具有音乐美感。如(平平仄仄式)《非诚勿扰》、《真枪假证》;(仄仄平平式)《大笑江湖》、《赵氏孤儿》;(仄平仄仄式)《见龙御甲》、《大兵小将》;(平仄平平式)《十月围城》、《一代宗师》等。

也有少数片名没有平仄相间，如《让我为你靠点谱》则为仄仄仄仄式。这样的片名节奏起伏不明显，虽然对影片内容的概括没有影响，但是缺少了音乐美，削弱了电影的宣传效果。

2.韵脚和谐自然。古人写文章常用押韵，即韵文中每句的末尾用同韵的字，韵脚和谐自然。相同的韵形成周期性的重复，使受众在听觉上感受回环美。从心理学方面看，当人们所期待的事物得到实现时，内心会产生愉悦感和美感。电影在命名时充分利用了这一点，讲究押韵，加强表达和传播效果。如《赤壁》押“i”韵;《风声》押“eng”的韵;《寒战》押“an”的韵。除了两个音节的简单连续押韵，还有多音节的间隔押韵，如《喜羊羊与灰太狼》间隔押“ang”韵等。

3.谐音的使用。谐音是一种使用近音或同音词达成目的的语音修辞手段，谐音恰当的使用可以增强电影片名的表达效果，起到双关的作用，同时提高片名语言的生动性、风趣性。如《天作之盒》，“盒”谐音“合”，“天作之合”是称赞婚姻美满的话。这样，片名《天作之盒》因为谐音获得了全新的意义，使观众自动产生联想。再如以街舞为主线的电影《精舞门》利用早已在国人心中扎根的功夫爱国电影《精武门》，首先就能揽获一批精武门的粉丝观众，因为主题明确又能招揽一批对舞蹈热衷的观众。这些片名元素成为招揽固定观众群的法宝。

4.叠音的使用。“恰当地运用叠音词语可以突出词语的意义，加强对事物的形象描绘，增加音乐美感。”［2］电影在命名时运用叠音的语音手段可以使片名节奏感更强。如《我爱长发飘飘》、《夏日暖洋洋》、《甜蜜蜜》等，这些片名朗朗上口，节奏强烈。再如《兔兔危机》，兔子用叠音“兔兔”称呼，俏皮活泼，使电影的感情基调准确地呈现在观众面前。

二、电影片名的语词分析

(一)片名的语词选择

片名语词从内容上分析大概有以下几种方式:

1.以人物名命名。有的是以历史人物或者英雄人物、领导命名的，如《霍元甲》、《周恩来》等;有的则是以文学作品人物命名，如《荆轲刺秦王》、《梁山伯与祝英台》等;有的则是以影片主人公命名《杜拉拉升职记》、《唐伯虎点秋香》等。

2.以文学作品名命名。有的直接采用文学作品原名，如《牡丹亭》、《赵氏孤儿》、《长恨歌》、《鸿门宴》等;有的利用文学作品原名稍作修改，如《三枪拍案惊奇》出自“二拍”《初刻拍案惊奇》、《二刻拍案惊奇》，此类情况较少。

3.以成语、熟语命名。如《十面埋伏》、《青出于蓝》、《游龙戏凤》、《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

4.以影片时间、地点命名。点明时间的《午夜心跳》、《2012》、《一九四二》等;点明地点的如《冲出亚马逊》、《太行山上》等等。

5.以新鲜语词命名。如《人再囧途之泰囧》、《车在囧途》、《临终囧事》等。这个字在近几年片名中的流行不仅可以体现电影的上映时间段，同时又能增加电影的时尚感。

(二)片名的语词构成

国产电影片名近年来呈现多样化，在以往单纯汉语片名的基础上增加了新的形式，其组合元素也更为丰富，增加了音译词、数词等元素。就书面上看，混合阿拉伯数字、标点符号等非文字形式，表现形式更加灵活多变。现结合片名的书面形式将片名的语词构成统计如下:

1.单一使用汉字。此类情况较多，是主流命名方式。如《红旗飘飘》、《保持通话》、《通天帝国》等。

2.汉字加数字。如《第101 次求婚》、《失恋33天》、《72 家租客》等。

3.完全使用数字。如《一九四二》、《2012》、《2046》等。

4.汉字加英语。如《hold 住爱》、《hello!树先生》《土婆婆pk 洋媳妇》等。

5.汉字加标点。如《厨子、戏子、痞子》、《黑蛋，快跑》、《如果·爱》等。

6.音译词。如《阿司匹林》、《神探亨特张》、《老五的奥斯卡》等。

电影片名在形式上的灵活组合能够更好的反应影片主题或突显某一重要信息。如电影《一九四二》完全使用数字，准确交代时间背景。《厨子、戏子、痞子》用顿号隔开，一目了然地传达给观众此电影是围绕这三个主人公展开的。《hold 住爱》利用当下流行词汇“hold”，与时俱进，耳目一新。

三、电影片名的语法分析

语法是词、短语、句子等语言单位的结构规律，笔者所收集的当代国产电影片名中，词有123 个，占24.6%;短语有373 个，占74.6%;句子有4 个，占0.8%。可见，由词和短语构成的片名所占比重远远超过了由句子构成的片名。

(一)词片名

词是最小的能够独立运用的语言单位，可分为实词和虚词。电影片名只以实词命名。在本次收集的片名中，以词命名的共有123 部电影，占24.6%。其中以名词命名的片名最多，可大致分为四类:第一类以人名命名，如《关云长》、《梅兰芳》、《叶问》、《花木兰》、《孔子》等;第二类以事物名称命名，如《卢沟桥事变》、《手机》、《绣花鞋》等;第三类以时间名词命名，如《一九四二》、《12 秒58》、《晚秋》、《后天》、《2012》等;最后一类以地点处所命名，如《赤壁》、《云水谣》、《少林寺》、《铜雀台》等。在以词命名的影片中，动词性片名仅此于名词，如《搜索》、《逆战》、《决裂》、《洗澡》、《爱》等。

(二)短语片名

短语主要分为主谓短语、动宾短语、偏正短语、中补短语、联合短语五种基本类型，此外，还有连谓，同位、兼语等短语类型。笔者收集的当代电影片名中偏正短语占绝对优势，主谓短语次之，其次是联合短语，动宾短语相对较少。现将这四种短语片名的情况统计如表2:

表2 21 世纪以来国产电影片名短语结构统计表

(三)句子片名

句子是具有一个句调、能够表达相对完整意思的语言单位。影片在命名时较少采用句子的形式，即便采用也多以陈述句和感叹句为主，其中陈述句占绝对优势，电影常常以故事内容来命名，陈述句的选择可以有效的传达影片的基本信息，平淡自然的体现影片所要表达的感情和意义，如《大叔，我爱你!》;感叹句片名一改陈述句平实的语气，其浓烈的感情特色更容易引发影迷们强烈的共鸣，如《南京!南京!》、《Hello!树先生!》;祈使句，一般表示禁止、命令或者是请求、劝阻，这样的句子一般带有强制性，口气比较坚决强硬，如《黑蛋，快跑!》。

四、片名中使用的修辞手段分析

修辞是从表达方式、表达效果的角度去分析语音、词汇、语法的运用的。修辞在片名中的手段主要有夸张、反语、比拟、仿词等，通过这些方式积极调动语音、词汇、语法的因素从而扩大语用功能。

(一)夸张

夸张目的是让对方对于创作者所要表达的内容有一个更加深刻的印象。电影片名中运用夸张手法，使片名更加形象生动、精确贴切，同时增强了语言的艺术传播效果，给观众遐想的空间。电影《惊涛骇浪》，“涛”、“浪”本身就是非常有气势的元素，又用“惊”和“骇”修饰，给观众营造一种紧张感十足的氛围。《偷天陷阱》，用夸张的字眼使观众自动产生联想，“陷阱”本来就可以联想到“阴谋”，加之用“偷天”修饰，用超越客观现实的描述使观众产生强烈的好奇，这就是夸张的作用。再比如《一夕是百年》，一朝一夕一般是指很短的时间，这里却夸张成百年，体现电影主题之深远。类似这样的片名还有《让子弹飞》、《天崩地裂》、《万箭穿心》等。

(二)反语

“反语是使用与本来意思相反的词语或句子来表达意义，其作用可以是揭露、批判、讽刺，也可以是表达风趣、幽默、诙谐等，使语言更为有力。”［3］在电影片名中，片名常常与电影内容不符、相反。例如电影《爱情傻瓜》，影片内容并不是真的以一个傻子为主人公，而是通过反语的手段，给观众呈现出善良诚实，甘愿付出的主人公形象。再如电影《真实的谎言》，《危险关系》、《痞子英雄》等。

(三)比拟

“比拟是根据想象把物当作人写或把人当作物写，或把甲物当作乙物写。比拟在片名中的使用能使读者展开想象的翅膀，捕捉它的意境，体味它的深意。”［4］比拟的使用，其作用可以使观众产生共鸣，产生鲜明的意象。比拟可以分为拟人和拟物。拟人在电影片名中使用情况较多。如《倔强萝卜》，萝卜本身是没有性格的，仅仅是一种蔬菜，现在为它加上“倔强”的脾气，使得片名活泼生动，诙谐有趣。再如电影《远山含笑》中“山”是仅仅是一种自然景物，没有生命没有情绪，现在却有了“笑”却这样的情绪，很明显的传达了影片的感情基调，意味更加隽永。再如电影《花溅泪》、《刀剑笑》、《疯狂的石头》等。这些本没有感情色彩的事物被赋予丰富的感情色彩，让人寻味，使观众深受感染。

(四)仿词

“仿词是更换现成词语中的某个语素，临时仿造出新的词语。”［5］仿词可以分为义仿和音仿两种。义仿是换用反义或类义语素仿造另一词语。电影《十全九美》是仿造成语“十全十美”而来，本意是十分完美，毫无欠缺之意。此片名利用观众对原本成语的的熟识度，吸引观众。再比如《神奇侠侣》仿照经典爱情古装剧《神雕侠侣》。类似这样的片名还有《东邪西毒》、《游龙戏凤》、《情癫大圣》等。再如电影《三枪拍案惊奇》仿造中国古典著作《初刻拍案惊奇》命名。电影片名中仿词的使用增强了表达效果，使电影主题与片名交相辉映，给人以新鲜活泼、生动明快的感觉，有时也可以增加幽默感和讽刺性。

五、关于电影拟名的几点建议

从上文中可以看出，当代中国电影片名的语言形式丰富多彩、精彩纷呈。笔者认为，无论采用什么样的语言形式，都该注意从以下几点入手:

(一)音节形式尽可能简洁明晰又鲜明生动，讲究音韵协调，可恰当使用谐音、叠音等。

(二)语词上尽可能概括影片内容或精神内涵，同时与社会生活、时尚潮流接轨，贴合受众心理，吸引注意力。

(三)语法形式尽可能选择既能完整表意又不过于冗长的短语形式。

(四)使用一定的修辞方式，让人有品读、回味的空间。

［1］［2］［3］［4］［5］黄伯荣，廖旭东.现代汉语［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107，173，200－201，189，1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