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评价理论角度解析卡明斯在诗歌《爱情比忘却厚》中的爱情观

田筱倩

(山东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

一、引言

语篇分析一直是语言学中一个重要的研究视角。韩礼德创立的系统功能语言学，以系统功能语法为基础，为语篇分析提供了理论框架。该框架以小句为单位，总结了话语的三大元功能:概念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韩礼德对概念功能和语篇功能论述详实，但人际功能研究主要集中在协商方面，忽视了对语义系统的关注。以此为契机，马丁创立了评价理论，为语义层面的人际意义功能研究提供了新视角。汤普森指出，“评价”是“所有语篇意义的核心问题，任何对语篇中人际中有关人际功能的分析必然涉及到评价……评价是指说话者对事物(如人、事件、行为……观点等)的看法，通常有好坏之分，也有强弱之别。”［1］评价理论自问世以来，已被广泛应用于新闻语篇、文学语篇、广告语篇、演讲语篇以及日常生活对话语篇等，但是在诗歌语篇分析中的应用相对较少。本文试图将评价理论应用于卡明斯的爱情诗——《爱情比忘却厚》，旨在突破传统的诗歌分析模式，从功能语言学角度探究诗人的爱情观，间接印证评价理论在诗歌分析中的可行性。

二、诗歌《爱情比忘却厚》综述

卡明斯是20 世纪美国现代主义诗歌中最具代表性的诗人之一。他的诗歌在传统诗歌基础上进行了大胆革新，在内容和形式上突破了传统的韵律、语法结构和印刷格式，甚至用自己创造的词汇来表达特殊情感。爱是卡明斯诗歌专注的主题和动力，他在其诗歌中对爱情的态度更是值得我们去探究。

对于卡明斯的诗歌《爱情比忘却厚》，研究者一般是运用传统的诗歌分析模式，从文体学变异等角度进行分析。例如，徐艳萍、杨跃从变异和突出角度［2］，王俊芳、林纲从变异角度对该诗进行了赏析［3］;赵瑞雪从语义变异角度对该诗歌进行了分析［4］。但是运用语言学的理论对其进行分析却比较少见。

三、研究方法

本文以卡明斯的诗歌《爱情比忘却厚》为个案进行研究，采用描述性分析辅之以必要的数据。本文从评价系统的态度、介入和级差三个方面对卡明斯在本诗中所表达的爱情观予以剖析。从态度角度探讨诗人对爱情的具体态度:情感，判断还是鉴赏?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从介入角度探究诗人表达爱情观的具体方式:单声单向表达态度，还是通过多声试图与读者进行协商沟通?从级差角度探究作者态度介入的强度:强势直接表达还是弱势间接表达。

“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因受读者知识水平、社会地位、个人观点与意识形态和阅读背景等的影响，对同一文本不同读者会有不同的解读。本文以李砚霞的解读为情景设定进行分析［5］。

四、评价理论

马丁认为评价指的是“用于协商情感、判断和估值的语义资源，以及对这些评价手段进行放大和介入的资源。”［6］“评价系统的中心是‘系统’，焦点是‘评价’。语言在该系统中是‘手段’，透过对语言的分析，评价语言使用者对事态的立场、观点和态度。”［7］14－15评价系统由三个子系统组成:态度、介入和级差，其中态度是核心，介入和级差是与态度相关的两个因素。介入和态度的源头有关，在评价系统中起辅助作用，而级差跨越整个评价系统，为态度和介入系统提供分级资源［8］。

1.态度系统

态度是评价理论的核心，是说话者对人、事件所持有的态度，分为情感、判断和鉴赏三个子系统［7］15。

“情感属心理学中的反应范畴，是对行为、文本/过程及现象的情感反应”，由品质、过程和评注三个子系统组成［7］16。品质是性质词汇所表达的情感;过程主要包括心理和行为过程，以过程词汇表达说话者对人或事的情绪反应;而评注是情态状语对小句过程的评注。情感系统关注的是人的情感反应和情绪表达，分为积极和消极情感两类。无论是积极还是消极，情感又有低、中、高三级和隐性显性之分。

“判断系统属于伦理范畴，是根据伦理道德的标准来评价语言使用者的行为。”［7］17因评判标准不同，判断系统分为社会评判和社会约束两大类。社会评判是道德层面的，而社会约束是法律层面的，是受法律约束的。“社会评判与行为规范、做事才干和坚忍不拔有关。社会约束与是否真实可靠、行为是否正当有关。”［7］17

“鉴赏系统属美学范畴，指对文本/过程及现象的评价，同样有正面和负面含义。该系统包括反应、构成和价值。”［7］18反应分为影响和质量两个子系统，影响指对评价对象的关注度;质量指对评价对象的可接受度。构成分为平衡和细节两个子系统。平衡指评价对象的平衡性;细节指评价对象的复杂多维性和创新性等。价值是以社会衡量作为标准，判断系统的重要性。

2.介入系统

“介入的研究起源于巴赫金的对话观和多声的思想”［9］329，指说话者参与话语的方式和程度，是说话者在表达观点时对其他声音的使用方式和程度。介入系统由自言和借言实现［7］18。自言是个人态度的直接表达，不掺有对话与协商，说话者对话语内容全权负责。借言是在对话的前提下进行沟通协商，说话者间接表达态度。即“自言就是自说自话，借言就是借别人之口说自己的话。”［10］

3.级差系统

级差系统是对态度系统和介入系统的定量描述，是对态度和介入程度进行分级的资源。级差系统可分为语势和聚焦两个子系统［7］19。语势可分为强势和数量两个类别，强势是对态度或是介入的程度强弱或数量多少的描述，主要通过使用程度副词、形容词、比喻等实现。数量是对事物大小多少的描述。聚焦是对不能进行分级的态度或介入资源的调节，分为明显和模糊两个维度，主要是使事物、性质、数字之间的界限变得清晰或模糊。

五、卡明斯在《爱情比忘却厚》的爱情观分析

1.从态度角度进行分析

从表1 来看，本诗共有14 个态度，其中7 个积极态度，7 个消极态度，对爱情进行评价时，诗人的态度主要从情感和鉴赏两方面展开，评判方面涉及较少。

表1 诗句所表达的态度

(接上表)

“情感指情绪上的反应和性情，通常由心理反应过程来实现，还可以通过表示情感的关系过程来实现。”［9］321在诗行“Love is more thicker than forget”中，“forget”是情感系统中的心理行为过程，“more thicker than forget”则构成了积极情感，表明爱情浓厚得令人难以忘却。同样，“recall”是心理行为过程，“more thinner than recall”则构成了消极情感，表明爱情淡薄得令人拾不起回忆。“a wave is wet”是比喻用法，用来比喻泪水，构成了消极情感，爱情稀少得让人泪水潸然。“fail”是从社会评判角度，具体来说是与做事才干有关，是消极评判，表明爱情虽频繁但是却与之擦肩而过的失败感。在诗行“It is most mad and moonly”中，“mad”是社会判断中的社会评判，是与行为规范相关的，是一种消极社会判断，表明爱情使人疯狂，失去理智;而“moonly”属于情感中的“不快乐－快乐”这组变量，说明爱情让人忧伤。“shall unbe”属于鉴赏中的影响子系统，说明爱情对人的重要影响，失去了爱情犹如失去了生命一样使人生毫无意义。“deeper than the sea”属于鉴赏中的价值子系统，是对爱情价值的鉴赏，爱情比海还要深。“win”是从社会评判角度，具体来说是与做事才干有关，而“less always than to win”是消极判断，爱情是如此短暂以至于无法把握。“Less never than alive”同样是对爱情价值的消极鉴赏，爱情是如此恒长以至于失去了最初的新鲜感。“Less bigger than the least begin”也是对爱情价值的消极判断，表明爱情有时渺小得只剩下开端。“forgive”是情感系统中过程中的心理行为过程，“Less littler than forgive”构成了积极情感，表明爱情伟大得可以包容万物。在诗行“It is most sane and sunly”中，“sane”是社会判断中的社会许可，是与行为规范相关的，是一种积极社会判断，表明爱情使人理智;而“sunly”属于情感中的“不快乐－快乐”这组变量，说明爱情让人充满阳光，使人开朗。“cannot die”是属于鉴赏中的影响子系统，说明爱情对人的重要影响，爱情让生命成为永恒。“higher than the sky”属于鉴赏中的价值子系统，是对爱情价值的鉴赏，爱情比天还要高。

不同态度的倾向性总结见表2。

表2 诗句所表达态度的倾向性

从情感角度来看，诗人关于爱情的观点是复杂矛盾的。诗人强调对于爱情不能一概而论，爱情既有美好积极的一面，又有伤感消极的一面。

2.介入角度

从介入角度上来看，本诗的结构主要是“Love is……”或“It is……”等单声介入系统。卡明斯主要是通过他自身的理解和感悟来对爱情进行评价，并没有与读者建立某种联盟与读者进行协商。这意味着作者试图直接表达他的爱情观，没有将他的责任推卸给外部的信息来源或可供选择的立场。换句话说，作者直接表达了他的爱情观，认为爱情有其主观性，是因人而异的，无法协调一致的，同时表明诗中的爱情观只是诗人单方面的主观感受。

3.级差角度

从级差角度来看，“more/less + 形容词比较级”，像诗中“more thicker”、“more thinner”和“less littler”;“more/less+副词”像诗中的“more seldom”“less always”都属于强势语势类别。用这种错误的比较级表达法强势突出爱情无法用语言表达，爱情是无法比较的。而作者自己新造的副词，像“moonly”、“sunly”也是一种强势语势类别，作者用这种自己造的新词突出爱情如月光般皎洁，如太阳般温暖人心。“deeper than the sea”、“higher than the sky”属于数量语势类别，是一种量化语势升级，进一步强化爱情的伟大:爱情比海深，爱情比天高。而诗中“forget”、“recall”、“alive”、“the least begin”和“forgive”都属于心理过程，属于聚焦里的模糊维度。这种模糊、抽象的心理行为是无法进行比较的，而在本诗中诗人却将爱情与这些心理行为进行比较，间接说明爱情是模糊的、无法比较的。

六、结论

本文以评价理论为基础，对卡明斯的《爱情比忘却厚》尝试进行了分析。关于本诗中诗人的爱情观总结以下几点。

第一，从态度角度来看，诗人对爱情的观点是复杂矛盾的。在诗人看来，爱情不能一概而论。爱情既有它美好令人向往的一面:爱情令人心旷神怡，让人理智，让人开朗，让生命得到永恒;而爱情也有它消极伤感的一面:爱情让人泪水潸然，让人疯狂，让人伤感，让人难以忘却却又无从记起。

第二，从介入角度来看，诗人利用单声介入系统，反映出诗人想告知读者，诗中阐释的爱情观是诗人一人的观点并不能代表其他人对爱情的观点;这也从侧面表达了诗人的爱情观，那就是爱情是主观的，因人而异的，每个人都有权利对爱情进行阐释，没有对错之分。

第三，从级差角度来看，诗人使用各种强势语势类别强调自己的爱情观，表达爱情是复杂的，是无法比较的，爱情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诗歌的分析模式是多样化的，除了常规的文体学分析模式进行语篇分析外，语言学中的评价理论也可以为诗歌提供量化的分析模式。

［1］Thompson G．Introducing Functional Grammar［M］．London:(Edward)Arnold，1996:65．

［2］徐艳萍，杨 跃．谈E·E·卡明斯诗歌中的“变异和突出”［J］．西安外国语学院学报，2005(1):4－7．

［3］王俊方，林 纲．卡明斯《爱情比忘却厚》的变异修辞解读［J］．语文学刊，2012(3):70－71．

［4］赵瑞雪．卡明斯的陌生化世界——试析卡明斯的诗歌艺术［M］．北京:北京交通大学，2009．

［5］李砚霞．对卡明斯Love is more thicker than forget 一诗写作风格浅析及拙译［J］．山西师范大学学报，2000(29):290－292．

［6］Martin，James Robert．Beyond Exchange:APPRAISAL Systems in English［M］．Evaluation in text，2000:142－175．

［7］王振华．评价系统及其运作——系统功能语言学的新发展［J］．外国语，2001(6):13－20．

［8］Martin，James R，Peter RR White．The Language of Evaluation［M］．Basingstoke and New York:Palgrave Macmillan，2005:33－56．

［9］胡壮麟，朱永生，张德禄，等．系统功能语言学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10］王振华，路 洋．“介入系统”嬗变［J］．外语学刊，2010(3):51－56．

［11］Cummings，Edward Estlin．100 Selected Poems［M］．New York:Grove Press，19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