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剧“武戏”漫议

2014-11-21 03:40梁锦忠
剧影月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小戏淮剧剧种

梁锦忠

中国的戏曲剧种很多,历来就有“大戏”、“小戏”之分。所谓“大戏”,是指那些历史悠久,具有比较完整舞台体系的剧种,如昆剧、徽剧、京剧、川剧、秦腔等等。所谓“小戏”,是指那些由说唱艺术或民间歌舞发展形成的剧种,如越剧、锡剧、甬剧、沪剧、黄梅戏等等。然而,“大戏”与“小戏”之间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差别,则表现在武戏方面。“大戏”剧种十分讲究“唱念做打”(与“手眼身法步”并称为“四功五法”),而“小戏”则偏重于歌舞,它们以唱为主,没有武戏的演出。江浙一带的地方戏曲演出团体就坦言本团只演文戏,不演武戏。淮剧,以其起源而言,应该隶属于“小戏”范畴。然而,在《中国戏曲·曲艺词典》中介绍淮剧剧种时,却醒目地写道:“武戏有较深厚的功底”。之所以如此评价淮剧,缘于淮剧虽然也是从民间说唱艺术发展而来,早期也只能演出《访友》、《盘门》、《蓝桥会》等“对子戏”、“三小戏”为主,但是在后来的发展过程中,尤其是经过“徽夹可”、“京夹淮”的演出格局以后,受到徽剧、京剧两个大剧种的熏陶,加之淮剧发源地建湖杂技艺术的影响,不但讲究演员的武功基础,而且出现了“文戏武唱”的演出形式。陆续上演了一大批翻滚跌扑、惊险奇特,技艺难度极高的武戏剧目。到了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后,淮剧终于甩掉了“小戏”的帽子,形成了具有“大戏”的艺术风貌,“文武兼备”成为淮剧剧种一个极具鲜明的艺术特征。

淮剧,曾经拥有一大批具有扎实武功基础的杰出艺术人才,如吕维翔 (1872—1960年)、骆步蟾(1876—1942 年)、何孔标(1882—1953 年)、林云霆(1919—1972 年)、徐长山(1896—1963 年)、陈为翰(1903—1961年)、沈月红(1910—1958年)以及吉根宝、韩刚、韩传儒、谢富鹏、马九童、张俊良、成俊庭、施少奎、韩小友、何双林、筱海红、陈少芳、何小山,裔小萍、徐少成和武佩琴,斗天红、陈天宝、白宝山,刘永华,刘定华等一批擅演武戏的优秀演员。他(她)们不但具有扎实的“把子功”、“毯子功”,许多人还具备惊险的特技表演,如 “滚钉板”、“踩跷挑水”、“滚灯”、“地溜子”、“矮子步”、“喷水”、“喷火”、“悬空坐轿”、“箱口挺尸”、“爬杆”、“踢枪”等等。老艺人徐长山在表演“滚灯”时,舞台上用十条长凳交叉垒搭,他光头顶十只累叠的瓷碗,最上面的一只碗里盛油点灯,在长凳之间的空隙中钻进钻出、爬上爬下、翻滚转身,表演“卧鱼”、“探海”、“朝天蹬”等难度极大的动作,做到碗不倒、油不泼、灯不灭。老艺人方素珍在 《蔡金莲告状》中饰演蔡金莲,在“大堂认妻”一折中表演“滚钉板”时,舞台中央放置一块长二尺,宽一尺的钉板,上面钉有三十六根五寸长的铁钉。(解放前有些剧团在表演前由检场人员将一只鲜活乱蹦的大公鸡当场掼砸在钉板上,鲜血四溅,即刻毙命,以显示铁钉的锋利)表演时,演员敞开前胸,只用红肚兜遮挡胸部,用“扑虎”的动作扑上钉板后,双手抓住钉板对准前胸,在舞台上来回翻滚。演毕,演员胸前毫无损伤。

淮剧的武戏和具有武打场面的剧目非常丰富,如《白水滩》《打店》《水斗》《盗仙草》《赶脚》《阴阳河》《三盗九龙杯》《五台山》《虹桥赠珠》《穆柯寨》及文革期间移植演出的样板戏《奇袭白虎团》《智取威虎山》《芦荡火种》《杜鹃山》等等。这些剧目中的武戏及各个演员的武功绝技,极为精彩、绝妙,曾经风靡大江南北,博得业内外人士的高度赞扬和评价。

然而,“文革”以后,淮剧的武戏开始急速衰落、萎缩。到了新时期,淮剧舞台上的武戏和武打场面的演出已到了绝迹的境地。几十年来江苏省十二个淮剧演出团体没有一个剧团排演过武戏或具有武打场面的剧目。广大观众再也看不到精彩的淮剧武戏演出,再也欣赏不到淮剧演员精湛的武功技巧了。人们只能在依稀的记忆中回味当年的审美愉悦,感叹“今不如昔”的无奈和失望。

究其原因,非常复杂,但总体来讲不外乎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淮剧的剧作家们不能为演员和剧团提供武戏的戏剧作品。现有的剧作家们缺少武戏情节的生活感受和艺术处理的技巧,一般不愿意涉足此类题材。

二是淮剧的剧作家热衷于现代戏创作,他们熟悉了解现代生活,尤其是反映和描写平民百姓间的家长里短,诸如婚姻爱情、伦理道德、生离死别、因果报应等。在这些生活中很难出现和构建成达到武打冲突的激烈化的戏剧矛盾。

三是由于戏曲演出团体长期由政府包下来的体制,多年的大锅饭、铁饭碗,戏曲团体失去了生死存亡的艺术竞争环境,演职员没有生存的风险,致使他(她)们乐于安享太平,坐等薪水福利,不练功,不吊嗓,以往的“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吃苦耐劳的精神已不复存在。现在的许多淮剧演员其基本功实在不能恭维,有些演员连“出场”、“枪背”、“小翻”、“卧鱼”、“乌龙绞柱”、“甩发”等都不能表演,更谈不上“吊毛”、“小翻”、“硬僵尸”等难度较大的动作了。有些演员连“小快枪”、“大快枪”的套路都忘得一干二净。这种状况迫使各个淮剧艺术团体不愿也不敢排演武戏或具有武打场面的戏剧作品。

一个杰出的戏曲演员,不但要唱得好,说得好,还必须具备扎实的基本功,能文亦能武,也就是既要有“唱念做打”的功力,又要有“手眼身法步”的技巧,只有这样才能掌握塑造各式人物形象的多种艺术手段,用自已扎实纯熟的基功和技艺,刻画出千姿百态的各种人物性格。这既是一个戏曲演员“扬名显身”的基本条件,也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本钱,否则,不管你有多少头衔和桂冠,终究是昙花一现,瞬间的风光而已。

淮剧的这种状况令人十分担忧,这是剧种的萎缩,这是剧种的倒退,这是剧种艺术特色的自灭,这是剧种消亡的信号!一个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剧种,决不能让这种状况继续发展下去,否则其后果不堪设想。我们这一代淮剧艺术工作者将会成为断送淮剧剧种的历史罪人,有关方面应该引起高度的重视。笔者建议,文化主管部门可对所属团体提出和制订基本功训练的要求和计划,不定期举办基本功考核;职称评定中根据初、中、高的艺术级别订制各级别的基本功要求和标准,并实行严格的考核制度;各个演出团体要有意识地安排一些武戏或具有武打场面的演出剧目,制订促进武功演员勤奋练功的激励措施,为他们提供锻炼和实践的平台。通过一系列积极有效的措施,逐步改变这种不良现象,使淮剧剧种得到有效的保护、利用和传承,在剧种优良的艺术传统中有所发展,有所提高,有所前进,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和丰富人民群众文化生活作出新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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