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及其他

李晓泉

老钢笔

昨晚翻箱倒柜时，突然发现了它

笔帽和笔身闪闪发光，墨水已经干涸

默默无声。它已经在此隐藏了很多年

它是另一个我，停步在过去的日子里

停步在那个青春热血，激情澎湃

喜悦和泪水交织的年代

重新灌满墨水，铺开一张白纸

它又开始了不停倾诉，像一个走失

了多年的孩子，终于找到亲人，满肚子苦水

纸上的每一个字也像冒着青烟

我仿佛正给很多年前的

那个年轻的自己写信

一列火车经过辽河滩

一列火车经过辽河滩，它是渺小的

一只多节虫缓慢爬在旷野里，一列火车的

汽笛声，并不能惊动辽河滩大片的土地

只掀起一小片尘土，可是，我很喜欢

那一节一节飞奔的车厢，喜欢它

咔嚓咔嚓声，像一把剪刀剪着眼前的

虚无。躺在草地上，感受它细微的颠簸

我喜欢这样躺着，在辽河滩边，在午后温暖的

阳光下，在微风轻轻的吹拂中

我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棵

抬头仰望的小草

一条分岔的河

光芒在这里分岔，浪花在

这里分岔，喧响在这里分岔

多少鱼虾这一刻

就此分手

坐在岸边，静静看着一条阳光下的河

一条河在一瞬间变成了两条河

沿着河飞翔的鸟儿有的去了这边

有的去了那边，我把刚采集的一些花瓣儿

扔进水流，它们也身不由己地分开

去年夏天，我曾一路沿着分出的两个河岸

追寻，其中一条通往了平原城市

流得坦坦荡荡，却被污染了

另一条通往了崎岖的山村

流得坎坎坷坷，却一直

清澈见底

还是那条河

还是那条河，波光粼粼一个弯

又一个弯闯进视野。还是那条河

白亮亮地滚动泥沙，树叶，黎明，黄昏

从上游很远很远的地方流到这里

它已换了名字，还是那么宽宽窄窄

急急缓缓的样子，还是一样的鱼虾

水草，河边树影，还是细小的浪推涌着

阳光，还是那么温顺地绕过村庄

良田，乡情，时令。像一缕乡愁

从远方流了过来，像一个故事从一个地方

讲到了另一个地方，在离家乡很远的

地方，我又看见了故乡的河

名字换了秉性不变，服饰换了

容颜不变，换了地方血缘不变

像在异乡突然碰见老乡。站在那里

我手搭凉棚眺望，她哗啦哗啦在说话

我却陷入了多年前的往事中

春光下的荒地

野草横飞，日子已找不到清晰的边界了

哪里飞来了这么多砖头，瓦块，个个睁着

大大眼珠儿。小河从远方哗啦哗啦

跑过来观望，清风越过几道山梁来观望

蜂蝶也来观望。种子在母亲的怀中

叽叽喳喳，锄头一下下刨开了三月硬邦邦的

头颅。母亲走得很慢，她如一只小蚂蚁

啃骨头一样，拓展着自己的疆域

啄木鸟

猜你肯定是一颗流星的孩子

穿着发光的衣裳，怀揣一件宝物，在一片

树林里忙碌着。猜你肯定是失眠了一个晚上

突然钻出了黎明前黑暗的小天使

猜你的眼睛像豆粒一样圆润

嘴巴尖尖的，能啄出天下最大的害虫

猜你在黎明时分，先对这个世界微笑一番

然后拿起了小锤子小镊子开始工作

猜你肯定用尽了全身的力，咚咚敲击着树干

敲开一棵棵树的窗子，猜不出你的年龄

但能感觉到你胸腔里有一面大鼓

尖尖的嘴巴上带着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