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怀光+刘若飞
摘要:文化全球化通常被肤浅地理解为文化的全球性交往,是经济全球化的副产品。全球化本质上是全球性的共同生活;文化全球化则是这种“脱域”性共同生活的文化诉求和表达,其深层次诉求根植于现代性的要求及其扩张。现代性是全球化和文化全球化的内在机制,这一机制表现为工具理性、大众文化的全球性扩张。文化全球化意义系统的形成有两个根源,一是起自于西方现代性的文化理念和表达;二是参与文化全球化的各方对原有的文化生活方式的理解及其相互激荡。因而,当前文化全球化的后果表现为西方文化的强势和主导,同时也体现出文化冲突与共生的共存场景,呈现出文化一元化趋势与多元化并存的局面。
关键词:全球化;文化全球化;现代性
中图分类号:G11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0751(2014)10-0088-05
在当代社会,“文化”日渐成为一个凸显的焦点领域。文化问题的突出是伴随全球化过程而发展的结果。文化全球化或全球化的文化问题也以醒目的形式进入人们的视野。伴随着全球性交往的深入,价值、文化观念的交流与冲突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里回响。这种文化的激荡并不仅仅是全球化或者说经济全球化的附属物或副产品,而是有其自身的根源和机制。文化全球化已然成为一种现实,但大多数研究者仅着眼于文化全球化的表层冲突与矛盾,对文化全球化自身进程与问题的研究有待深入。
一、文化全球化的全球性共同生活基础
文化全球化是一个内涵较为复杂的概念,人们对它的理解存在着差异。目前,学术界存在着两种主流的看法,其一,认为“文化全球化”是经济全球化的“副产品”。有学者指出,“全球化话语的一个副产品就是文化的回归”①,并且“文化的全球化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经济全球化所驱动的”②。全球化是一个整体的发展过程,文化全球化与经济、政治、社会的全球化都是全球化历史进程的组成部分。其二,认为文化全球化是各种地域性、民族性文化全球性碰撞、交流的文化。罗兰·罗伯森认为:“全球资本主义既促进文化同质性,又促进文化的异质性,而且既受到文化同质性的制约,又受到文化异质性的制约。”③换句话说,全球化促进了文化的交流,文化的同质化实际上是文化交流的结果,在全球化过程中表现为不同文化交流的加强及其相互影响。而文化的异质化实际上意味着各种本土性、民族性的文化依然保持、乃至强化着其原有的特质,并且在全球化语境中相互碰撞。但是,在全球化的进程中也存在着反向的文化交流与碰撞,即“主要通过移民而且通过其它的文化形式从南方向北方,从东方向西方流动,来自南方和东方的音乐、食物、思想、信念和文学等已经渗透到西方文化中,产生新文化联系和文化断层领域”④。在这里,无论是同质化还是异质化,无论是从东方到西方,还是从南方到北方,实际上都是从文化交流的角度理解文化全球化。
上述对文化全球化的认识并没有超出甚至没有
作者简介:刘怀光,男,河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哲学博士(新乡453007)。
达到马克思关于世界历史的认识。马克思、恩格斯在论述“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问题的过程时就明确指出,由于世界市场的建立,“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相互往来和各方面的相互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许多种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一种是世界的文学”⑤。马克思这里所说的“世界的文学”可以概括为一个全球文化系统,包含全球各民族、各地域之间的不同文化体。这一全球文化系统由不同民族和地域、文化所构成,各文化体彼此之间存在着差异,但这些差异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们相互存在且彼此联系,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一些共同的文化交往规则、制度、组织和标准。所以,文化全球化并不仅仅是文化的世界性的交流,而且是一种共同的世界的文化,这就是马克思所谓“世界的文学”真正的文化全球化意味。
迄今为止,全球化的进程表现为三个相互联系和递进的层面:第一,全球性的交往。这是人们对全球化的通常理解。但是,在全球化之前,各个彼此独立的民族与区域之间也都有着交往。自工业社会以来,这种交往有着越来越快、越来越扩大的趋势,终于形成了全球性的人类交往。但是,这种全球性的人类交往并不仅仅是以往交流的扩展,而是包含着人类生活组织方式的变化,这就是全球化更深层次的内涵。第二,全球交往规则的形成。在当代,不同国家之间为了尊重相互的利益主权和尊严,形成了系统的国际法、国际条约、共同宣言以及很多不成文的“国际惯例”,这些共同成为全球性交往的现代基础。第三,全球化的组织的兴起。经济全球化使人类面临越来越多的相同的经济、社会、环境、安全等方面的全球性难题,全球性难题的解决需要全人类采取共同行动。这就在客观上要求人类社会形成一种全球性组织,以规范全球化的环境,回应全球性难题的挑战。这些全球性组织既有像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世界贸易组织等传统政府间组织,也有事关生态环境、慈善、安全、文化等领域的非政府组织。
全球化是一个范围广阔的进程,“它的内容无论如何也不仅仅是,甚至主要不是关于经济上的相互依赖,而是我们生活中时空的巨变”⑥。在这样一种全球化的时空中,全球化就不再是一种简单的交往,而是代表着全新的生活方式的重组;人们逐渐地摆脱了地域性的时空,把全球当成我们共同的生活时空。全球化就是在这种摆脱了地域性的时空的所谓“脱域”中,重新安排我们的共同生活。在这种共同生活中,我们也需要一种“脱域”的全球性共同生活的文化表达。全球化的文化正是这样一种共同生活的诉求及其表达。
在全球化进程中,经济的交往固然是首当其冲,在某种意义上它甚至是一切交往的基础性交往;但伴随经济交往而来的必然是全方位的或者说全面的交往。全球化实质上是在这种全面交往基础上形成的共同生活,而不仅仅是这种交往本身。文化全球化也就不仅仅是文化的交往,而是这种全球化共同生活的文化。所以,全球化不断地向人们提供着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世界文化,或者称之为全球文化。它是一种包括了许多不同地区的文化类型的文化在相互交往互动过程中形成的一种人类的共同文化。这种共同文化根植于应对全球性共同生活所面临的共同问题的诉求。在各个民族与国家对涉及人类整体利益的问题进行反思和沟通的同时,也就在很大程度上促成了人类共同的文化机制的形成。
二、文化全球化的现代性机制
文化全球化的深层次诉求,并不是突然产生的,而是根植于现代性的要求及其扩张。全球化使文化问题日益凸显,从亨廷顿的“文明的冲突”,到约瑟夫奈的“软权力”,文化都是焦点性的问题。全球化的发展为何会把文化推向前台?笼统而言,全球化可以作为促使现代性的萌生及发展的前提和推动力。现代性尽管源自西方,但其生成及推广,乃是以全球性文化的交流和融合为条件,并不是特定某个社会的产物。与此同时,全球化的现代发展又是在现代性机制的自我扩张与复制中完成的。
文化全球化的不断发展使世界现代化的进程进入一个崭新的阶段。全球化问题的探讨与现代性的分析具有必然性的联系。在某种意义上,全球化的议题乃是现代性问题的延续。吉登斯说:“现代性正在内在地经历着全球化的过程,这在现代制度的大多数基本特性方面,特别是在这些制度的脱域与反思方面,表现得尤为明显。”⑦马克思认为:“从大约17世纪起,欧洲开始在思想意识、军事力量、航海技术和经济发展等方面超过了世界其它地区。欧洲命运的这种惊人转变促使它把新的制度传播到全球各地,并且引发了我们称之为‘现代性的一种新现象,这正是当今全球化时代的逻辑起点。”⑧马克思没有明确使用现代性的概念,但是他阐述了原始资本主义对外扩张的进程,分析了资本扩张的逻辑,实际上隐含了以资本主义为核心的现代性全球化扩张的理论。因而,“对今日全球化的现状来说,我们可以说,它是现代性的显示结果。就此意义上,甚至可以说,当代全球化是现代性在高度发展阶段的一种表现”⑨。汤姆林森则强调:“全球化处于现代文化的中心地位,文化实践处于全球化的中心地位。”⑩学者们已经注意到现代性的扩张本性及其与全球化的关系,注意到现代性、文化、全球化的关联。现代性在其经济、政治的全球化后果之外,也把一个将文化作为突出重心的时代呈现在我们面前。
现代性与传统社会存在着本质上的差异,现代性具有显著的开放性与扩张性特征,也正是在这种特征的推动下,全球化得以形成和发展。在某种意义上说,全球化是现代性扩展的结果,但却不能单靠现代性的简单外推来说明。“全球化可以被定义为:世界范围内的社会关系的强化,这种关系以这样一种方式将彼此相距遥远的地域连接起来,即此地所发生的事件可能是由许多英里以外的异地事件而引起,反之亦然。”从这个意义上来理解,全球化具体表现为“我们生活中的时空的巨变”,体现为“发生在遥远地区的某种事件,无论其是否是经济方面的,都比过去任何时候更为直接、更为迅速地对我们发生着影响。反过来,我们作为个人所作出的种种决定,其后果又往往是全球性的”。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在现代社会范围内,全球化实际上表现为现代性框架中所发生的时空转化过程。现代性与全球化联手改变了我们对于时间和空间的认知。吉登斯强调理解现代性的关键之一是认识时间—空间的伸延和分离。现代社会不仅使时间与空间相分离,而且也使空间与场所相分离。“正是时空的分离以及标准化、虚化尺度的形成,使社会生活摆脱了地域性情境的限制,扩展了时空伸延的范围,冲破了地方习俗和日常实践的限制,开启了变迁的多种可能性。同时它还为现代社会生活的独特特征及其合理化组织提供了运行机制,并且使各民族、各地区的历史成为世界历史的一部分。”换言之,时间与空间的无限伸延导致社会被不断地重组。全球化的文化就是现代性的文化诉求,全球化文化在本质上表现为现代性的全球性扩张及其文化诉求。
马克斯·韦伯对现代性理性的分裂进行了深入阐述,他将现代性的特征概括为理性化的过程,从总体上揭示了现代社会进程中的合理化过程,即祛魅和世俗化的过程。该观点在本质上是把现代性归结为工具理性,是从文化的角度对现代性做出的理解。而按照法兰克福学派的观点,自启蒙以来,工具理性表现为科学技术作为意识形态的统治,并通过大众文化、文化工业侵入日常生活。在全球化进程中,科学技术成为全球性的意识形态,合理化过程渗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同时,基于文化工业的大众文化的兴起,既是现代性文化发展的重要特征,也是文化全球化的基本形式。大众文化的兴起和发展代表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在这种生活方式中,文化传播成为消费生活的前导,消费生活是文化生活的继续。大众文化的全球性崛起,实际上是现代性的表现。大众文化是基于以工具理性为基础的文化工业,是面向大众消费的文化。当今的文化精神产品能够被大规模的批量化生产和提供,体现的是文化的工具理性化的现实实践。正如利科所言:“首先是科学精神把人类统一在非常抽象和纯理性的层次中,并在这个基础上把它的普遍性给予人类文明。”
经历了近一个世纪的发展,基于文化工业的大众文化已经遍及世界,并改变了现代文化格局。由于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和引入,地方文化局限性的打破,现代流行文化的发展及广大传媒的影响,过去那种小规模的局限性的文化个体命运经历着不断革新和再创造,使不同文化之间的限界变得没那么明显。特别是对于一些特定地区的文化——地方戏剧、民歌以及方言——通过现代商业制作的模式,融入文化工业的平台,使其在其他地区乃至全球得到推崇和接纳。这样,各地之间人们的生活文化呈现出既多姿多彩又一体化的特征。
“冷战”结束后,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加快,文化全球化进一步高涨。文化与人、文化与社会、文化对国家间关系方面的影响和作用,特别是地方性与全球性文化间的冲突与矛盾及其在各个领域、各个层面的交流与合作的文化关系问题,越来越受到人们的普遍关注。文化全球化的内在机制是现代性,它表现为一体化乃至一元化的趋势。不同的民族、国家基于不同的文化基础、文化制度、文化习俗和文化观念,必然对全球化的现代性机制作出不同的反应——选择、认可或抗拒,从而可能发生文化及其各个层面的矛盾与冲突。全球化进程中的文化冲突与矛盾,本质上是现代性的文化冲突与矛盾。全球化文化语境既为现代性的张扬提供机遇,同时也激化了现代性的焦虑。现代性与全球性处于相互形塑的状态中,二者共同形成了文化现代性的全球性特征。
三、文化全球化的文化后果
文化是基于共同生活的意义系统,它既是对生存生活意义的理解和诉求,也是对这种理解和诉求的表达。全球化文化作为这一意义系统的诉求和表达的形成,主要有两个根源:一是起自于西方的现代性的文化理念和表达。文艺复兴通过艺术表达的方式,奠定了现代性的世俗性和理性的文化方向。启蒙运动则通过经验合理化的方式,将理性自身奠基为一切合法性的根据,并通过理性主义政治话语的建构,将世俗生活合法化,并为之确立了基于市民社会的基本文化诉求——自由主义和法制。所以,世俗生活自身的诉求和理性主义的表达形式,构成了现代性的根本性文化特征,也成为所有卷入现代化发展进程社会的一致性趋势。二是参与文化全球化的各方对原有的文化生活方式的理解及其相互激荡。在某种意义上,当今各国的生存与发展不能离开其他地区而独自存在,而是越来越依赖于全球化的更新与发展。就历史进程而言,全球化的动力肇始于资本与技术扩张的逻辑。这一进程的“脱域”机制,促使现代性不断超越和克服不同空间、制度、文化等社会障碍,使得各个民族、国家在经济、政治、文化、科技以及社会生活等各个方面日益密切的相互交往与融合,并不断达成更多共识与共同行动。在这一进程中,民族性文化不断超越地方性,在世界范围内相互激荡,共同构成文化全球化的场景。
文化全球化场景的首要后果表现为在当前全球化过程中西方文化的强势、主导地位。随着现代性的不断推进和发展,全球化也以现代性为体呈现于世界。现代性也必然是全球化的现代性。所以,“现代性的根本性后果之一是全球化”。而这种现代性则是起自于西方社会的制度和文化诉求,西方文化自然而然成为当前全球化进程中的强势文化。当今,在全球化的浪潮下,以美国文化为代表的现代西方文化正在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和速度向世界各地的文化领域扩散。亨廷顿指出:“西方国家凭借实力将对外文化战略作为其国际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既来自于自身文化整体性的维护和强化,也是出自于自身利益的争取和扩张的需要。其内容是借助于信息传播、市场战略和政治压力,向发展中国家和竞争对手,输送自己的社会文化理念,使其在心理层次上对西方的政治经济模式拥有更广的认同感和亲合力。”作为美国国际政治智囊的约瑟夫奈也将文化作为全球化时代软权力竞争的重要资源。所以,西方文化在当前全球化发展过程中的强势,不仅仅是西方文化在全球化过程中现代性自然演进的结果,而且是西方社会有意识推广其文化价值的结果。
文化全球化的场景也表现为显著的文化冲突与共生的共存局面。在全球化的交往中,每一种民族文化与其他文化之间存在着显著的差异,各种文化之间表现为深度的交流与碰撞。尤其是西方国家对全球化的主导而带来西方文化的强势,更是遭遇到许多非西方国家的抵制和抵抗,从而放大了这种冲突。在当前的全球化阶段,发达国家主导全球化进程,制定全球化游戏规则,掌握话语权;而发展中国家则处于“被全球化”“被规则化”地位。所以,我们既看到世界性范围的西方文化的强势,同时也看到固守本土文化的地方性焦虑。与此同时,在全球化时代,西方文化的霸权并不意味着西方一元文化是全球的唯一文化。每一种民族文化都有其地域的、民族性的传统与特色,它们将长期成为地域、国家自身生活的表达。有学者指出,在全球化进程中,西方的经济模式在全世界范围内影响很大,以西方文化意识形态为主流的价值观影响着世界各国本土文化,并呈现文化同一性态势。但非西方国家的本土文化以其固有的传统和内涵深植于本土居民生活中,不可能完全融入西方文化,因此世界文化仍将呈现多元化态势,单一文化模式很难实现。因此,文化多样化仍将是全球化发展时代不可动摇的现实。
但是,我们应该承认,文化全球化使全球化的发展呈现出一元与多元的共存的文化格局。这一格局是文化范畴固有的“一”与“多”矛盾在全球化时代的反映。文化作为一种类型性概念在本质上是“多”。文化往往是不同人群在不同的条件下,形成的具有不同传统的不同的生活诉求及其表达方式。文化是地域性的、族群性的,文化是有不同传统的、各具特色的。所以,文化是一个区别性、差异性的概念。与此同时,文化也是“一”。文化是一个群性的概念,而不是个体性的概念。文化是不同人群间的区别性的表征,但这一区别性的功能恰恰是以人群内部的认同为前提的。这种认同建立在共同生活的基础上,表现为一系列共同的文化诉求与取向,以及建立在共同文化机制基础上的各种各样的文化表达间内在的一致性和协调性。从这个意义上说,任何的文化又必然以统一体的形式出现。因此,文化内在地具有“一”与“多”的二重性。这种二重性的矛盾在全球化时代,以更加醒目的方式表现出来。
当今的文化全球化直接呈现出的是一种多元文化相互激荡的场景。虽然全球化将世界各地的人们带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共同生活的境遇之中,但人们并不是以一种现成的“全球化文化”进入这一境遇,而是携带着他们此前原有的地域的、族群的、国家的等一系列特殊语境的文化传统进入全球化场景的。每一种文化都希望自己被全球化的语境所接纳和尊重,成为通行的文化表达方式。所以,现实的文化全球化必然是多元文化交流、融合、竞争、冲突的局面。但是,在这种全球化规模的多元文化场景中,我们也仍然能够发现文化本性中一元性的一面和趋势。首先,全球化的本质是全球性的共同生活,而文化不过是共同生活的诉求及其表达。当全球化成为一种现实,文化全球化就不仅是全球性的文化交往,而是全球性共同生活的诉求和表达。这种诉求和表达的共性既以全球性的生活为基础,又反过来构成对全球化生活的支持和支撑。而这种共性的发展就是文化全球化一元性趋势的根本性体现。其次,时至今日的全球化是建立在工业社会和后工业社会发展的基础之上的。所以,全球化有着与这一社会基础相适应的起自于西方的现代性机制和现代性文化。在很大程度上,深层次意义上的全球化就是现代性机制不断自我复制和扩张的结果。各地方性人群进入全球化场景,都是通过所谓的现代化的路径。因此,他们必然受到现代性文化的浸染。这种以工具理性为核心的文化,已然成为当前以现代性为底色的文化全球化的通行性文化。这是文化全球化一元性趋势的现实性体现。最后,随着文化全球化的进程,我们不时会发现某种特定性文化现象的全球性流行,从美国大片到韩流,从Google、Twitter到Facebook,从QQ到微信,这种世界性的文化流行和传播屡见不鲜。当然,这里的任何一种文化现象都不能构成文化一元化的趋势。但是,这种世界性的文化流行和传播却给我们揭示了其背后的文化意义:我们处在一个统一的文化场景之中。这个统一的文化场景构成了文化全球化一元性趋势的基本构架。
所以,文化全球化的一元性趋势,并不是一种文化取代了其他的文化,而是文化“一”“多”关系在全球化前后的倒置。在文化全球化之前,是文化内部性的一元与文化间的多元性之间的“一”“多”关系;而在文化全球化时代,则是具备了上述三重意义的全球性的文化一元性趋势与一元趋势下多元文化的并存。也就是说,在全球化文化的发展场景中,地方的、族群的、传统的、特色的文化依然存在,并且相互激荡,但这种激荡有着一个全球化的文化语境。地方化、族群性、传统特色虽然在现代性中超越具体时间与空间的界限走向全球,但它们作为独特性的文化表达方式仍然存在。个性化的诉求也不可能被泯灭。亨廷顿已经给我们揭示了这种一元多元关系内涵中的关键点:“文化的共存需要寻求大多数文明的共同点,而不是促进假设中的某个文明的普遍特征。在多文明的世界里,建设性的道路是弃绝普世主义,接受多样性和寻求共同性。”
注释
①②王宁、薛晓源:《全球化与后殖民批评》,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年,第22、296页。③[美]罗兰·罗伯森:《全球化:社会理论和全球化》,梁光严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76页。④[英]戴维·赫尔德等:《全球大变革:全球化时代的政治、经济与文化》,杨雪冬等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年,第519页。⑤《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76—277页。⑥[美]安东尼·吉登斯:《第三条道路——社会民主主义的复兴》,郑戈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33页。⑦[美]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的后果》,田禾译,译林出版社,2000年,第56、56—57、152页。⑧Cohen,R. and Kennedy,P.(2000)Global Sociology,Basingstoke:Macmillan,p.42.⑨沈湘平:《全球化与现代性》,湖南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24页。⑩[英]约翰·汤姆林森:《全球化与文化》,郭英剑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1页。王金宝:《吉登斯全球化理论的深度解读及其批判》,《南京社会科学》2007年第6期。[法]保罗·利科:《世界文明和民族文化》,《历史与真理》,姜志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第274页。[美]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国际秩序的重建》,周琪等译,新华出版社,2002年,第88、17页。倪志娟:《全球化时代的文化交往与文化整合》,《青海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4期。
责任编辑:采薇中州学刊2014年第10期邻避冲突的环境正义考量2014年10月中 州 学 刊Oct.,2014
第10期(总第214期)Academic Journal of ZhongzhouNo.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