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序正
无 奈(外二题)
■周序正
傍晚,太阳在西边天若隐若现,把南渡江水染得波光粼粼。阿月带阿亮出来走亲戚,阿亮心里压根不乐意,但又不得不跟着。好在走到金江大桥上时遇上了同事A女,他的心才如江中水那样灿烂盎然。他与A女打了招呼后,又说了些让阿月似懂非懂的话。阿月脸无表情,心里却布满了阴云。她想丈夫经常下班很晚,有时中午也不着家,莫不就是与这个“妖精”……
阿亮个子矮小,但长得很秀气,人称“袖珍男子汉”,是浓缩的精品。在单位里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业务多面手,许多业务难题经过他手都会迎刃而解,深得领导赏识和同事的喜爱;在当地他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子,常常在报刊发表诗歌散文作品。阿月比丈夫足足高出一头。当初“红娘”牵线时,阿亮见她长得有模有样挑剔不出什么毛病,心想既然人家没嫌咱矮小那也就无话可说了。婚后两人交流不出什么共同的东西,但日子过得倒是有滋有味。有一点让阿月满足的是,阿亮对她是百依百顺,说一不二的听话。阿亮对妻子的专横也习以为常,总是做到骂不还口,听之任之。夫妻生活的方程式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分解下来。
单位里有个同事A女对阿亮的才华颇是欣赏。她总爱向她请教这样那样的问题,还阐述了自己对爱情婚姻及人生种种的粗浅认识,并讨教他的高见。阿亮起初只是不经意地例行公事地与她交往交流。后来每当与这位美丽热情的姑娘接触的时候,他就有了一种亲切的均衡感。自此干工作总是那样的起劲,完成任务也是那么起色。当然,阿亮自知自己是“癞蛤蟆”没有迷恋“天鹅”的企望,只是把这位和自己有着许许多多共同点的现代女性与自己专横泼辣的发妻相比较,就有了一种差距和不平衡的感觉。仅此而已。
那天,阿亮和同事A女还有B女C女一道办完一笔业务后已到下班时间,就上咖啡厅坐包厢吃套餐。阿月打手机问他在哪。得知丈夫踪迹后,阿月立马跑上咖啡厅,见了丈夫和女人在一起,多日积怨一应俱发,她不分青红皂白,先给阿亮一巴掌,接着又掀起A女欲大打出手,幸得BC二女竭力阻拦才免遭不测。见妻子盛气凌人,目空一切到此地步,阿亮感到男子汉的尊严就这样毁于一旦,气得眼冒青光,顷刻间变成一头小公牛,一把抓住阿月的手俨然喝令她出去。经女同事和服务员的鼎力劝阻,这幕夫妻闹剧才收了场。
之后两人在家又凶凶地闹了一场,直至撕打得鼻青脸肿了还不肯罢休(这样折腾,我们这位小个子主人翁可就大吃眼前亏啰),最后又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ABC三女和单位领导闻讯赶来调和。阿月诉说我对他好才那样子的。A女就说男人是很自尊也是很要面子的,你对他好,首先就要尊重他和信任他!阿月心里骂道“死妖精,不是因你咱也不会闹成这样,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但见丈夫气鼓鼓地瞪着自己,她终究发了怵,赶紧把话咽在肚子里了。
对A女的话,阿月只顾听进了耳里。后来又翻来复去地想了又想,似乎想出了一个道理。待劝架的客人走了,丈夫也出去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空落感就在她的脑子里生了出来。她把塞到包里准备带回家的陪嫁物和衣服都取出来放回了原处,又抓起丈夫写好叫她签名的离婚协议书,只顾直直地看,痴痴地想。渐渐地就感到眼睛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了。
阿月这个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有错的硬女人这会真的觉得自己对丈夫过火了。虽说丈夫是武大郎似的没档次,但他终归是个男人,而且人家单位里的姑娘都对他有那么大的兴趣,说明他有着了不起的魔力。自己的男人不去好好爱惜难道让别人抢去不成?阿月这样想着想着就挂记起都夜深了还不见回的丈夫,便慌慌忙忙出去寻找。待她跑了大街小巷,心灰意冷地回到家里时,却见丈夫已坐在沙发上抽闷烟。她又惊又喜,嗫嚅了几次都说不出想说又不知怎么说的话来。终于阿月来了劲,一把将丈夫拉到怀里,粗粗鲁鲁地抱紧。阿亮见她这样突如其来一反常态的好,莫名其妙的受不了,只是怎么挣也挣不脱她的臂膀,没办法只好一边推拒一边喝问你这是怎么拉?阿月就把两片大嘴唇贴到他的小耳朵上悄声说我觉得你是个宝,得好好疼你呢。
阿亮怎么也料想不到这粗女人还有这浪漫的一招,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
明君占据倩玉那颗心的至高点只用了三个回合,那就是先在咖啡厅初识乃至产生异性相吸的效应;再到歌舞厅听歌随而融入舞池里享尽旋律与呼吸摩擦的欢快;还往南渡江长堤兜风饮月光,进而把两个晃悠的影儿汇聚成一个修长静止的整体……
也许成熟的男儿对女孩有着特别的魅力,倩玉见了这位职业显赫满腹经纶,长得又帅又洒脱的,擅长关心爱护和照顾别人的“高富帅”大哥哥,就认定他就是自己的偶像,自己的太阳。也许纯真少女太让人着迷了,明君见了这位美丽动人,热情奔放,笑起来能叫人忘却一切烦恼的小妹妹,就断定这才是自己生命的另一半。
真是“爱你没商量”,倩玉只顾尽情地去爱和享受爱的幸福和满足,以至有姐妹问其男朋友家在哪有几个兄弟姐妹父母干什么的这些与爱情无关的话题时,她却全然不知道答案,让人难以置信。
虽说是“爱你没商量”,明君在爱的滋润中,心里却流淌着苦水。他拿不准命运到底是在拯救他还是在作弄他。
说起来明君在同龄人当中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而且他的婚姻也是令人羡慕的,毕竟娶了一个和自己青梅竹马的伴侣。而且双方父母既是战友又是同事,门当户对,所以在他们到了婚嫁年龄之时,经父母一撮合,两人就轻而易举地结合在一起了。婚后两人才发觉双方存在着诸多做为夫妻的不适应。而明君在他真正懂得爱情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才判定了自己与妻子从孩提时开始直到结为连理的全部过程,两颗心灵从来就没有碰撞出爱的火花。明君把自己的命运总结到这个阶段的时候,也想沿袭李双双和孙喜旺那样模式与妻子种植培育爱苗。可是心理差距太远,怎么努力也是枉然。
倩玉闯入他的生活之后,他那干涸的心田就溢满了春水,他就有了与妻子在一起没法产生的激情与浪漫和不在一时的牵挂与心向神往的思念。他多想就这样尽情地爱着和爱下去,可他的心又不断发慌发虚。尽管他没有有意地制造美丽的谎言,但倩玉一直把他当成未婚的大男人去爱而且一心要与他结为终身伴侣的啊。他也想过把“底”亮给她,但又怕她受不了,更怕失去她。他追求的是爱的永恒而决非刹那的灿烂,他不敢想象没有了倩玉的处境和结局。
那晚他们上歌舞厅K歌,正玩在兴头上,倩玉收到一位省城回来的同学的电话,明君顺口说叫她上来一起玩嘛。待见那女同学款款走来时他才后悔莫及,原来那是自己的小姨子。他慌忙在来者未发现他前离开了歌舞厅,随后他拨通倩玉的手机谎称自己有急事出去会人,说办完事后直接上她宿舍去等她。那女同学听了倩玉的解释后,戏称你男朋友真是个神秘的人物。
受惊过后的明君这会儿只好在外头叹闷气。“初一”是躲过去了,那么到了“十五”又该如何是好呢?明君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男人。
从歌舞厅到宿舍,倩玉一心想投入明君的怀抱温存一番,却不见他在,急急拨了他的手机也接不通。她只好痴痴地等待着,直到天亮。
那晚,明君没有回家。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海南某水利工地上,来自全县各公社的民工住在一起。有一个姑娘留着长长的辫子,刘海下那张嫩白透红的脸和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迷住了阿兴哥。兴哥总想接近她,但又没有胆量。只有在歇工时从一旁偷偷窥视她。有时无意撞上她明亮的眼光了條忽移开,做错事似的不自在。
兴哥对长辫子的钟情迷恋很快就被同大队来的几个小伙发觉了,于是他们频频给他打气,推波助澜,兴哥渐渐就气足胆也壮了。一天,他得知工地附近一个村庄晚上放电影,下午收工后就蹑手蹑脚地走进女子工棚请她。这是他第一次正面与她接触讲话,也是这时才知道她叫阿凤。阿凤对这位在工地上干起活来生龙活虎,时常爱呆看自己的小伙子也有好印象,也答应了他。当晚他俩还有几个女伴和男伴就高高兴兴地过了电影瘾。这也算是他们的首次约会,也由此引出了一个关键人物。
阿凤村里有个叫阿章的青年早几年就看上她,总想方设法追求她。只是阿凤看他没什么突出的好,而且还有些油滑和阴险,就一直没有动心也没给他什么可趁之机。这次阿凤出来搞水利,他也争着来,因为队里没派他而不成事。当从工地回来的社员嘴里得知阿凤正与某某村的某某谈恋爱的消息后,就想法子顶替了一个名额上了工地。
见阿凤还是那个态度,又见她与那个叫兴哥的有眉来眼去的迹象,他气恼交加,心想绝不能让这小子得逞,我得不到你别人你也甭想!他就做好“山薯不吃捅烂烂”的准备。
花了许多脑汁,阿章终于策划出了一个行动的阴谋。
一连几个晚上,一个蒙面黑影死死地守着阿凤睡的工棚。直到第四个晚上他才等到机会。只见阿凤摸黑出来小便,那黑影猛地闯上去一把抱住她,吓得她差点昏过去。待她醒过神来时已被那个家伙拖进树林里行将施暴。她又惊又慌,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声哭叫。少女的尖叫声划破了沉静的夜幕,也唤醒了熟睡的人们。眼看着一道道手电光逼近,那家伙只得放了阿凤慌忙跑了。这件事给阿凤的命运染上了悲剧的色彩,也殃及了和她刚刚相识的并产生好感,还来不及涉身爱河的兴哥。
第二天,阿章早早就上了公安局报案说某某村的阿兴在工地上强奸女民工阿凤。没过多久公安局的人就来把兴哥抓走了。
审讯了几天,兴哥只喊冤枉。公安局的人得不到满意的供词,就把他关进了牢房。同狱仓的一位犯“反革命罪”的白发老人听了他的遭遇后,安慰他说只要那事不是你干的就不怕出不去。果真,被关了一个月之后兴哥就给放出来了。这个案子就此不了了之了
却说阿凤“出事”后,那个玩火者阿章就想“趁火打劫”把她追到手。谁知阿凤仍是那样无动于衷。她在迷迷糊糊地怨恨兴哥的当儿,也不放弃对阿章的怀疑。见如此这般仍然未果,阿章又走向另一个极端整她。他回家乡去大造她被强奸成了“破鞋”的舆论,害得阿凤成了“污点”人物,抬不起头也嫁不出去,直到二十多岁了才被一个丧了偶的中年人娶了去。
再说兴哥“出狱”后也成了名声扫地、人见人避的“坏人”。不但自己不敢去追姑娘了,就是好心媒人帮他介绍的,知“底”后也望而生畏。直到三十多岁了才有个不会说话的女人跟了他,总算了却了终身事。
改革开放以后,兴哥靠养殖和运输发了家。他曾四处打听阿凤的消息,当他见了她守着病入膏肓、卧床不起的丈夫苦不堪言的样子,情不自禁说道:“你的命真苦啊!”迅即回去取了一万块钱给她为丈夫治病阿凤面对这位本该成为自己男人,又因自己而吃尽苦头的男人还这样热心帮助自己,她那多年来的哭干了的眼泪禁不住泉涌般地夺眶而出。她接过钱,说了声我会还你的,便伏在丈夫身上抽泣起来。临走时,兴哥对送他出门的阿凤说:“那天晚上真不是我的事,我找你就为说这句话。”阿凤惭愧地说:“你从公安局出来后我就想到不是你了。那事是我村那个满肚都是坏水的阿章干的,他是要把我害死才痛快哩。”
阿凤在丈夫过世后,就想变卖家产还钱给兴哥兴哥知后拦她,说要么就来帮我跟车跑客运以工钱抵债如何。不得已阿凤只好应允了。
至此,两个人的命运总算有了好的归途。可是在一起时他们从来都没有挨及那份断了线的情缘。他们的心灵都被扭曲了,怕是伤好治,疤难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