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民诗歌

2014-11-17 08:33:23阿民amin
诗选刊 2014年10期

/阿民amin/

日全食

从没有这么耀眼过 在这黑透之前

绚丽的光芒像谎言一样的华丽

失明的片刻魔鬼动手动脚

并且还拥抱黑色的欲望

只有蓝色的夜莺还在童话里哼唱

思维正在鼾声里起伏跌宕

谁的大手却突然打开了窗子

月亮 像隐居的智者迈着方步离开

醒悟的眼神 却不知所措

灾 难

火光中 人们像乌鸦一样

大叫着飞出来

惊慌失措影影绰绰

把半空的脸映得通红

瘫在表盘上的酒鬼猛然惊醒

他冲向相反的方向 救赎自己

越是这个时候 越要抚平咚咚的心跳

一些疼痛随着灾难消失了

一些疼痛又随着灾难出现

不过还好 我们都还完整

梦 仍挂在树梢

被风吹得 来回摇晃

走动的城市

走在装满土方的庞大的车斗上

走在几万条轮胎的巨大板上

走在没有麻雀和燕子的行道树上

走在便道废弃的绿邮筒旁

走在小号车高傲的尾气里

走在民工南腔北调的声讨里

走在投注站热切的饥渴里

走在年幼无知尽情杀戮的游戏中

走在夜行人黑色强大的背影后

走在刚刚加粗了钢筋的铁笼子

下面

该坐下来了 该喘口气了

该停下那急切凌乱的脚步

该等等那越落越远的灵魂了

坐在十八层眩晕的楼顶

打量越长越高的城市

最好这不是繁华的童年

最好这更不是乡村的以后

那又高又胖急速地发育

挂着满身满脸满脑子的泥水

还有松脆的骨质和短路的信仰

迷惘的眼神后蕴藏着危险的力量

踏青的小学生 排着河流一样的队伍

冲出垃圾的沟坎走向远处的田野

红扑扑的小脸在尘埃里摇晃

——好像云层里正在梳洗的太阳

此夜,让我邪念丛生(组诗)

恐 惧

夜,捂住了我的嘴

我可怜的肺活量被攥进它的手掌心

一只蚊子在我的耳边嗡嗡着,始终不肯离开

星星冷着眼,它在考虑着对策

它不让光亮掩埋在这厚厚的夜里

一只狗的狂吠声,都比这星光耀眼

芸芸的苦厄在轮回里混着日子

树上的果实,在将成熟时却被温柔的风摘落

冰冷的机器还在尘世里运转,而且震耳欲聋

我对自己呼吸的支配权

已岌岌可危

此时,冷汗从我的恐惧里渗出来,滴在

腐朽的土地上,泥土被什么拱了一下 动了动

啃 噬

夜,被咬疼了

痒得到处都是脓包

那些血液在长出邪恶的花朵

我张开嘴,可犬齿已被蚀空

空洞的饥饿感让我忘掉这世界的美味

可生存,还得在唇齿间强颜欢笑

我还是想抚摸你肥硕的肉体

析清你每分每秒的脉络

并且,啃噬那些突兀的脓疮

请你不要咧嘴,也不要把我一脚踢开

因为爱到最深的时候往往最疼痛

崩 溃

夜,把词语点燃又熄灭

它拉着磨还戏耍孤独的灵魂

火焰,在角落里隐藏光芒

我不能在沉睡中干掉它

因为梦醒后的恐惧让我几近崩溃

就连假设也被吓得脸色苍白,不知所措

我也曾经,试着与那些灾难和解

可表达的缝隙使我功亏一篑

甚至来不及打捞那些深潜的逻辑

我不想苟活在怜悯的原谅里,所以

我只有在离真理最近的地方选择崩溃

粉 碎

夜,已经被我揉成粉末

同时还有星星闪烁的眼泪

云,飘得没有方向也不在此时停留

那些疤痕仍在与我凝视,或是对峙

一只羔羊在被宰割前向我咩咩倾诉

生活的细节,淹没在刺耳的合唱里

我的眼睛是被打碎的玻璃杯子

始终无法承载那些弱者的眼泪

世界也被打碎了,就像雨刷坏掉的雨夜

在这个完整的时刻,这条路已经

忘乎所以,它倨傲地左突右冲颠倒黑白

——嘿嘿,粉碎,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中年的自画像

竟然是如此的不堪

锐气锈蚀 沟壑纵横的那张脸

简直就是一张被岁月揉皱的纸

然后随手丢弃在我的眼前

昨天的太阳已经转身

——连招呼都不打

它只是让秋风和落叶捎个话

并用它们的锋利在这脸上豁出拙劣的纹路

其实再怎么洗也是白洗

层层的风霜已经生出根来

每洗一次都会洗掉整盆的青春

心痛到都不忍倒掉

木讷 浑浊 黯淡

苍老 卑微 犹疑

这些强盗攻克了这张脸上的所有据点

而且还修筑工事,准备坚守到同归于尽

唉! 照镜子 这个光景

这张老脸 越看越是模糊不清

你的眼是蔚蓝色的

大海在你的心里澎湃

你脚步匆匆,盘旋在

名誉与责任的四周

车子装载了满溢的窖藏

岁月挂在你眉梢的另一边

我偷偷地打量你眼角的纹路

却只看到你侧面的剪影

等 待

方向好像已经衰老

你还在那儿 孤独地徘徊

时间瘦成一把骨头

磷火 在不远的地方闪烁

天空在刚刚明朗的时候

再一次 被阴霾强暴

灵魂变得絮絮叨叨总是喃喃自语

它醒来的时候 四周却鼾声如雷

你无法回首来时之路

只好躲在角落呆呆地想着明天

玻璃樽

这是一只怀揣了古老心情的杯子

本应装满名贵的老酒

才算门当户对

但是现在 却空无一物

其实它系出名门啊

太白曾经饮过易安亦曾饮过

豪放和温婉都曾经在此栖身

只是可怜啊

那积攒了几生几世的

希望与爱 不羁与精细

已被制作得透明且脆弱

还被现实举起来仔细端详

然后 一饮而尽

今天斟满的浮华

使泡沫丰富

且沿着杯壁 下流

不过醉心于此

还是能得到肥硕的快乐与满足

举起这古老的杯子

我已经不敢含情脉脉

我甚至都不敢看它一眼

因为我不知道 下一口喝下的

会是什么

其实存在 只是一种感觉

虚无 才是生命的常态

我也好怕啊 我曾经的执着

是不是会随着杯子落地

随着那一声无情的声响

被摔得 粉身碎骨

清晨,割草的老人

清晨 白洋淀边长城堤上

夜雨后微风轻抚 露珠忽闪着惺忪

堤顶上三五遛弯的人 水边钓鱼的人

这是个诗意的清晨

只有我这个无聊的人初来

——撩拨这个新鲜的早晨

树下 三轮车 刚刚割的青草

已经装了半个车斗

一旁的堤坡下 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弯腰躬身 左手捋草右手下镰

忙碌的汗水让一边的草垛渐渐长高

“今年的行情好,打草也有劲儿”

老俩来自并不太近的西乡 家里养着几棚蚂蚱

有八十多的老人要伺候 小儿子马上上大学

“你遛你的弯儿吧,趁凉快我得打草了——”

老头儿用衣袖擦了把汗 又挥起了镰刀

荷香四溢的白洋淀满目苍翠的时光

在游客的眼里在晨练人们的脚下

是一幅画是一首诗 老人割草的身影

或许 是其中跳动的风景

太阳马上就要露头儿了 在这个清晨

麻木的我 觉得心里有点疼

阳光和空气

我在绞尽脑汁

如果贮藏得当

在不远的将来或许明天

就可以把空气按克卖

把阳光按米卖

那些官匪财阀

即便出天价,

一克空气和一米阳光

我也不卖

当然,那些像我父母一样的本分人

我会免费发放

让他们善得善果尽情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