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初诗歌

/玫初meichu/

辽 阔

我想把整个天空放入口袋

或把身上所有的口袋

丢在这里

每一处起伏的韵脚都在提醒我奔跑

像，发光的马背

蹑足的风……

此刻

我比任何时候都相信

草原的神性：

一缕青雾虚掩门庭。 晨曦

如飞鹰。 它正击落尘世的壁垒

它涵养天空的秘密，涵养所有

未经开启的

路。 而那些

光一般的事物领养我们。 它们

善于制造黑暗

和星星

而你呵，你不就是我？

一直在用向前的运动

寻找退后的路途——

呵，在你的身世被揭穿之前

你可以对陌生的自己再一次

哑口无言

你可以漂浮。 恰如你

可以出生，可以死亡

它赋予我辽阔

而辽阔

统领一切：天空。 云

草原上歇脚的灵魂……

好吧，都拿去

连同我的血液

一并拿去。 一并

吸吮

即使你性感的舌

充满神秘的诅咒，我也只会

仰起金色的脸，伸出双臂

——我可以一直那样站下去

在那神性的光辉中

同时接受，审判

和加冕

身 世

在没有洞悉你的秘密之前

在你没有打算把自己的身世

透露给

一小片草原，或一小片天空

之前，你是失忆的男童

在风里

出生。 而风

被大地圈养

大地

追认失落的种子——它

掩埋答案

重新定义

她终于在自己的谨慎里发现了

某种特质。 这

让她窃喜。 像她一次次斟满

自己的酒杯

她是要把谁灌醉？

曾经的

宝座。 那个中间……哦

它晃得厉害

她已滑落——

她想重新定义“平衡”

比如

她第一次启用

“太”这个词语。她开始希望自己

太痴傻

或太精明

就如人们可以喊她天使

也可以叫她

魔鬼。 是的，她似乎发现

破坏与生长的力量是

同一方向

它们全都暗藏蛊

在充满光的密道里

上升——

像眼泪和蜜

像一只毛虫在等待自己

它无需向天空写下

高贵的誓言。 它的命

那么小，小到只需一个人的双手

就可以将它捏住。 或

捧好

走 向

我要放下

美。 这样说

我鼓足了勇气

像放下一种轻歌曼舞。 放下

高空

就此，我将紧紧抓住黑土

像抓住满院的

植物。 像抓住一种凌乱

和无秩序

在我的洞穴。 私邸

在所有的洞穴。 私邸

像抓住

谎言。 它与所有摇摆的事物

一样，它生长时

毫无愧意

它笑着，深谋远虑

它比沉重更重，比真实

更真。 它背负世上

艰难的使命

而大地不再有，轻率之美

只有黑色的泥土

和扎实的

行进。 只有沉落。 深埋

重重地托举——

只有我

只有洞穴。 私邸

错误在于

一

错误在于

我一直没有发现错误

错误在正确里

和它一样无能为力

发现是另一种无意义

那么

省去修辞吧

无端的平静，让它们去

沉淀，也去吧

我一直都是沸腾的

尽管如此。 我想说

尽管我发现，我平静，我沸腾

我依旧和所有的错误与正确一样

无能为力

二

错误在于

我发现了错误，并

说来说去……那么此刻，错误

继续

所有继续——

一如空洞的爱与坚实的爱

一如陶醉。 莞尔。 无意义

这不难理解

我想把错误说成真理

在将它说成真理之前

我想把它说小

说没

我尽量让自己的说话声

越来越小，像雨和天气

我的偏见、判断

随着呼出的气息

越来越小……

同时

我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越来越大——

使 命

瞬间矮下去

你像一页自燃的稿纸

有一种站立的毒素，在镶了金的

边缘上跑。 上升

像某种使命。 灰烬也是使命。 风也是

稿纸上写过的那些

也是

现在只有静静的火苗

恰如一些飞升的眼睛——但你

没有权力

正如你无权折回时间的顶点

也无权立即

抵达结局。 正如你从来

决定不了你的出现，也决定不了

你的消逝

还有我的……现在

我们该停一会儿

会有什么在我们的肺部

沉睡又醒来，醒来

又睡去

如果我们还能抱着

抽搐。 热爱

偷

无论能否进入，它都在

消耗着某种价值

低于它本身，激活它本身

它开启一切

以不为人知的模式

如期许中的伟大

或卑微。 世界的陌生

与否定，它们总是蹑足而来，先一步

抵达。 跌倒

却不知如何在一段边缘的路途中

对自己轻拿轻放

谦恭和礼。 索性

违背，让光扭直方向

揪住一段羸弱的肢骨

却不熄毁

仍然

恰到好处

给剩下的日子一个窄细世界

我比一株植物害怕干枯

一定有什么缩减了

不然我不会觉得世界正在瘦下去

时间加重背上的行囊

又抖落一切

天空饱满，土地厚阔

我在肿胀的惯性里数着来日

用那些依旧活着的远方

时而思考，时而歌唱

很多时候，我比一株植物害怕干枯

甚于害怕死亡和绝境

今日放饮明日的酒

像神一般开怀，那不是我

而我最终在索要什么呢

有一种单纯的醉态，如倚门喧笑的村妇

自己的安身立命

自己的寿终正寝

说晨起你的自嘲和莞尔一笑

好吧，说昨晚

说一枚挂钟的停滞和无所事事

说逃。 溺水。 刀切断光。 说酒

说嚣张的酒

只在杯中——

说一个人窗前剪断风筝，耳边

蟋蟀的叫声却不停

说三个时辰的意识流亡

说你走入

又走出，在他

一个遥远的荒芜里望。 说晨起

你浅浅的自嘲和莞尔一笑

与季节

我不再是季节满满

跳动溢出的那一部分。

当话语不再从口中发出

我喑哑的腹音

更靠近自己

如果季节仍是季节

我也还是我。 这就像

在季节献出所有的真挚时

我袒露的惊喜和绝望

与昔日的

没有不同

我依旧在她身后或身体里

安营扎寨——有时也到她前面去

只是我

不再惊动任何

熟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