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桥

□刘正权

搭桥

□刘正权

市幼儿园举办搭积木比赛，说是为了培养孩子们动手动脑的能力。当然，既是比赛，就得隆重不是？

怎样才算隆重呢？请领导讲话？那些严肃的空话孩子们不喜欢。真正能让孩子们起劲的事儿，莫过于上电视了。

好在不难，这个城市虽然不算大，但经济实力不容小视，有电视台且不说，台里的设备还可以现场直播。园长和台长一商量，就直播，园长曾经是台长的同桌，是台长想“把她长发盘起的”同桌。

摄像机镜头下的孩子们，像炸了窝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有板有眼地忙碌着，没有人对着镜头傻笑。他们都想搭出最漂亮的图案，最后能定格在大家心目中的图案。

既是比赛，就得评奖，摄像机开始忙碌起来，主持人也开始即兴采访。

这些积木作品中，有豪华的宫殿，有漂亮的四合院，有欧式的教堂，还有……还有什么呢？主持人走到一组作品前，不知该如何表达了。

主持人眼前出现了三道积木搭成的圆拱，一个小男孩正怯生生地望着她。

主持人愣了片刻，但还是把话筒递了过去：“你能告诉阿姨你搭的是什么吗？”

“桥！”小男孩不假思索地一指地面，“三座桥！”

主持人笑了笑，如果说两座桥的话她还可以理解，那第三座也能够算桥么？有那么微型的桥么，它还没有两个指节长呢。

“这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孩子，他爸爸是一个建筑工人。”园长向主持人介绍说。

“哦！”主持人来了兴趣，“那你能够告诉阿姨你为什么要搭建这三座大小不一样的桥吗？”

小男孩看了看镜头，小脸涨得通红，他首先指着那个中号的桥说：“我们家住在山坡上，四面环沟，一有山雨下来，就不能出门了。我想在沟上架一座桥，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背着妈妈走出家门，让她看看山外面的世界。妈妈的腿不能动，一辈子都没有下过山……”

主持人鼻子一酸，眼光移向另一座桥。小男孩指着那一座大号的桥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座大一点的桥我想搭在我们山脚下的小河边，我们山里人出门都得靠一条渡船。那次我跟爸爸进城，渡船坏了，十几个过河的人等了两天两夜船才修好，大家又冷又饿，纷纷抱怨，有几个小朋友还冻哭了……”小男孩顿了顿，冲主持人一笑，“不过，阿姨，我没有哭，真的没哭！”

主持人点点头：“阿姨相信你没有哭，那么，你再告诉阿姨这个最小的桥是干什么用的呢？”她用手指了指那个最小的“桥”问。

“这个吗？”小男孩沉吟了片刻，“住在我们家对门的小妹妹有先天性的心脏病，不能跟我下山去玩，我听爸爸说她要做心脏搭桥的手术！我想把这一座小桥搭在她的心脏上！”

主持人不说话了，只是使劲地将小男孩搂在怀里。小男孩给弄得莫名其妙，说：“阿姨，我对门的小妹妹太瘦太小了，我的这一座桥搭在她的胸口会不会让她的心里更疼啊？”

“不，不会的！”主持人再也忍不住了，泪花溅落开来。

当天的电视画面就定格在这三座桥上，很多人都流下了泪。

小男孩年底回家时，意外地发现了两座桥架起来了，一座在山脚下的小河边，一座在自家门口。并且，他还发现对门的小妹妹居然推着轮椅上的妈妈一起在桥上等他。

小男孩还小，他当时没有听见主持人阿姨在直播结束前的一句话：“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应该搭建这样的一座桥！”小男孩只记得当时在场的大人们都哭了。

（原载《小说月刊》2014年第3期 江西刘名远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