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丁
出入草莽,被雪掩盖过的身世
只有浅浅的草药味,像是胎记
飘浮在每个关节处,装饰痛
我是雪野里的一点锈迹,斑驳而行
把连绵的过往都摆在表象,摆出活着的姿态
像多次用过的字,用一次就少了点分量
被用旧了的时间,只要跑到我的头前
它就变新了一回,比舞着的雪花还白净
这寒冷中唯一的花,虚无的宗谱就是它的花期
大排石,卧在海边的村落,比海风还硬
它凌乱的街,像汗渍斑斑的药匣子
每家每户都在熬药,把生老病死当成乐事
我就是逃跑的汉字,从破损的药方上出逃
被反复用过之后,我已失重,怎么看都不像个字
猫还是最早开始闹春,每一声尖锐的嚎
都会刺破黄昏的寒意,刺破大排石的边边角角
就像遥远的春天,开始从每一挂冰里发芽
我被挤破的才情,呈现在额头,皱纹间
满是着急的相貌。母亲用摇摇晃晃的行走
监视我早熟的细节,和对邻家女孩的眼神
不是所有的河流都向东流去,大排石
前街与后街之间,横着一条小河,西流入海
这被颠覆的流向,写满伤风败俗的饥渴
多像一种别致的民谣,滋生于谣言中的民俗
虚虚假假,隐忍着多少被扼杀的初恋
唯有我,掩盖起走进猫叫声里的悲悯
多么婀娜的情绪,像一场起伏的大雾。躲在
迷茫里的人群,恨恨地把闹春的猫驱逐出境
惊蛰了,我在大排石的伤口里醒来
两手空空,放下了天,放下了地
放下了村落周遭的山山水水
晴朗里的每一声惊雷,脆生生的
像我的骨节,断裂,破天荒地发出新芽
生来死往,生生死死叠成厚厚的宗谱
被记在纸上的隐私,间或在这一瞬间
从某个字上回光返照,从我的鼻尖
爬上额头,又被栩栩的风收去,描摹又一茬生灵
我的先人们,他们把最敏感的地方腾退出来
专供我在惊蛰之日,狠狠地心疼一回
然后再踩着时序,走向谷雨和清明,走向家族的深处
春天还在迟到的途中,雷声隐隐
我满身发芽的春色,被雷声隆重地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