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近作选
李皓
谁是智者,只有海鸥这个看客知道
它在我的头顶飞来飞去
是在给渔竿那头馋嘴的家伙
报告敌情,还是想把水搅得更浑?
芦苇在我的身后窃窃私语
它不停地摇头或者点头
我读不懂秋风给我怎样的暗示
我只看见另外一个天空,另一只海鸥
至于哪一条鱼会撞上枪口
哪一条鱼会在渔钩上
与我的心一起蹦跳,我不在意
我在意命里的冤家在命里聚首
一把渔竿改变了多少条鱼的命运
这卑微的稻草,压得水面波澜不惊
没有一条鱼愿意离开水,而我们
太多时不得不与稻草人斗智斗勇
开花的地瓜,是奶奶的小脚
白生生,扎在黑乎乎的泥土里
向春天,向夏天,向秋天
举出这乡村的天香国色
黄的,红的,粉的
奶奶的对襟大褂
举着青丝银丝绾起的簪
说出冬天的虚无
灰的,白的,非黑即白的
是老屋的陈芝麻烂谷子
乡间的日子乏善可陈
不识字的奶奶言语金贵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年年
侍弄着那一团锦簇
守候一种美德
地瓜花根茎腐朽的年份
奶奶颤颤巍巍走出老屋再不回来
黯然失色的泥土和花朵
被秋风秋雨付之一炬
我的心,从此布满乌云
归心再快,快不过一列动车
它正点,你就正点
它晚点,你就得晚点
从你进入它的那一刻起
你就被它绑架了
这支箭
已不可能轻易地射出
有时候它在等待另外一支箭
等待着一列高铁从身旁呼喊着疾驰而过
另一支箭走到了前面
那不曾射出的
是泯灭
被戏谑或者被嘲笑的
恰恰是再生
一个接着一个的停靠站
把动车逼近票根
心无旁骛
归路即是退路
傍晚回家,面向太阳
前面是西,后面是东
左手是南,右手是北
我从右手走向左手
太阳从台前走向幕后
我走着走着,就困了
她走着走着,就暗了
不过我发现了她留下的话柄
在钢铁高速经过的河流和海湾里
我想抓住落日的尾巴
却不慎把自己的尾巴
丢在了时速三百千米的他乡
落日带着哀愁一路奔跑
苍茫的田野上有一只无头苍蝇
安静得一如远山和我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