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的谎言

□林志勇

善意的谎言

□林志勇

我的父亲是位精神病患者。因为父亲生病的缘故，我家的经济状况一直很拮据。姐姐小学毕业后，就辍学在家帮忙干农活儿。

后来，村里来了一位好心的魔术师，见姐姐聪明伶俐，就特地跑到我家，苦口婆心地劝说我母亲，让她学魔术。我母亲拗不过他的热心，终于决定让姐姐去学魔术。

我最初见识姐姐的魔术是在一家书店里。那年我十三岁，读初中一年级。虽然家里穷，但并不能阻止我对书籍的热爱，我经常跑到校门外的书店里看书。

那时，在书店里看书是要钱的，小本的一毛钱，大本的要两毛钱。还有一种是专门卖的，不对外出租。当时我路过书店，便被挂在外面的一套《安徒生童话选集》吸引住了，翻看内容，拇指姑娘和王子曲折动人的爱情故事让我爱不释手。我真想把它买下来，然后拿回去好好地欣赏，然而掏遍所有口袋，仅有几个硬币，根本买不起这本书。

突然，一个可耻卑鄙的念头在我的脑海里滋生了，我趁女老板不注意，竟把书放在书包里准备带走。也许是我的穿着引起了女老板的注意，也许是我鬼鬼祟祟的行为早已引起她的警惕，我刚跑出门外，她就敏捷地飞奔而出，把我拎了回来。

那天是星期天，书店里没有什么人，女老板反剪住我的手，“啪啪”甩了我几个耳光，骂道：“想偷书，我早就注意到你了。”我吓得六神无主，只知道不停地哭。

见我久未回家而一路寻来的姐姐，恰好从书店门口路过。她先是一愣，然后径直走进书店，女老板一见姐姐，便大喊大叫，说小时偷针，长大偷金之类的话。姐姐歉意地问：“这事怎么了结呢？”

女老板狮子大开口，提出要赔偿一千元。姐姐本想息事宁人，而且也是我有错在先，准备按书的双倍价格赔偿给她，也算是给我一个教训。可女老板说啥也不肯让步，她说以前丢了好多书，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贼，肯定要把以前的损失补回来。

见女老板蛮横无理，姐姐火了，她冷冷地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偷书了？”

“那本《安徒生童话选集》还在他的书包里呢。”女老板显得理直气壮。

“如果书包里没有呢？”

“没有的话，我向他赔礼道歉。”女老板胸有成竹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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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姐姐笑吟吟地说。

女老板信心十足地翻着我的书包，然而瞬间她就变了脸色。她一边翻着书包，一边嘟囔道：“奇怪！刚才明明在书包里，怎么会飞了呢？”

姐姐提醒她：“你会不会忘记了，书其实锁在钱柜里？”

“不可能，钱柜上着锁呢！”女老板狐疑地盯着姐姐，然后打开了钱柜—那本《安徒生童话选集》正静静地躺在钱柜里。女老板顿时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女老板不得不放了我，那一刻，我很羡慕姐姐的那双神手，我的梦想是有朝一日能成为像姐姐一样的魔术师，要是那样的话，以后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姐姐把我领回去后，狠狠地批评了我，她说：“魔术是要用在正道上才会灵验，如果用歪了，会遭报应的！”

过了几天，阿山来了。阿山看起来很兴奋，他对母亲说：“勇儿这次运气不错，人家只要他看看货物就行，而且包吃包住，月工资两千元。等到勇儿长大了，他也有足够的钱结婚了。”母亲忧郁的脸上立即露出一丝欢悦。

“这就好，这就好。”母亲接着叹了一口气，“只可惜苦了这孩子，不能让他再念书了。”

阿山连忙劝慰道：“孩子早点儿挣钱也是件好事，要是等念完高中没能考上大学，那时会更伤脑筋。”

母亲听从了阿山的话，可我死活不肯，“我要读书，我要读书。”我躺在地上号哭着，希望母亲能让我继续读书。可母亲似乎铁了心，根本不理睬我。

“姐姐，你让我读书好不好？以后等我有钱了，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姐姐，你答应我好不好？”我把脸转向一旁垂泪的姐姐。

“阿勇，你去读书。”姐姐脸上现出坚毅的神色，接着，她跑进屋里，拿出一沓白纸给母亲，并让母亲用布包起来。姐姐就把母亲包好的布袋捏在手掌心，然后伸出另外一只手胡乱往空中抓了抓，说声“变”，接着就停止了动作。就在大家感到莫名其妙时，姐姐摊开布，里面竟是一沓百元大钞。

母亲目瞪口呆地看着姐姐的表演，她拿起钞票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好几遍，这才发觉竟然是真钞！母亲激动不已，她终于同意我继续念书了。

在姐姐的帮助下，我念完三年高中并顺利地考上了大学。然而，就在我念大三的时候，姐姐出车祸了，双手残废了，不再是那双能变出百元大钞的神手！还好，在姐姐出事之前，我已经从她那里学会了不少魔术。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是一名魔术师。

母亲为此哭得死去活来，我劝慰母亲道：“妈，不要伤心了，姐姐的魔术已经教给我了，以后我们的日子照样会过得好好的。”

母亲满脸狐疑地盯着我，为了消除母亲的疑虑，我就拿出一张手帕纸，揉好放在手心上，然后握紧拳头，说声“变”，手里就多了张“卡”！

我告诉母亲，这是一张魔卡，只要在任何银行柜机上输入姐姐的出生年月，然后每个月取出不超过三千块钱的钞票，它都会自动吐出钱来—但前提是不准让任何人知道，否则魔卡就会自动失灵！

母亲自然是喜出望外，她赶紧催我跟她出去试一试。结果，真的灵验了！母亲欣喜若狂，她喃喃道：“老天爷有灵，我的两个孩子都有救了！”

只有我和姐姐清楚，拥有神奇魔力的魔术是根本不存在的，任何高超的魔术都离不开道具。而每次变钱魔术变出来的所谓百元钞票，其实都是姐姐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血汗钱。至于那张魔卡，实际上只是一张银联卡而已，里面存的钱都是我兼职赚来的。而我们姐弟俩的共同梦想就是，用我们善意的谎言来减轻母亲的忧愁，然后让她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

（原载《今古传奇》2014年第2期 湖北李云贵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