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的光芒
都凝在额头或背脊
流淌的汗水上
一颗颗带盐的露珠
在太阳精心的注目中滴落
总让人想起那朴素的琴架上
滴不尽的音符
清脆的声音掉在泥土里
就是一颗颗种子
劳动的光芒
是一种最自然的色彩
镶在麦芒上
融在稻浪里
在大脑与双手之间摇曳
选择劳动
应像地球选择人类
所有的追求与向往
都在劳动汗水的折射之中
都在劳动光芒的照耀之下
生命以劳动的汗水
呈现出一种痛苦
也呈现出一种幸福
枯黄的稻草
一旦以鞋的形式存在
并步入一条道路
便远离了腐烂
穿着真皮旅游鞋
我们站在二十一世纪宽阔的街道
眺望久远的上个世纪三十年代
眺望二万五千里遥远的路程
草鞋正以一种信念和秩序
在枪林弹雨雪山草地里
急急地穿行 滴血的脚印
如一串串闪光的警语
敲响世人麻木的神经
照亮整个中国的夜空
我们每每凝望那段艰难的路程
凝望那些蹉跎岁月
草鞋的灵魂总在熊熊燃烧
粗糙而忠实的火焰
拒绝腐烂镀亮历史
到处都是丝绸的道路
采桑的女子 走出诗经
路过唐朝
此时正站在大别山的陌上
在滚滚的山涛之下
在黄黄的油菜花香之外
与田田的桑叶融为一体
无不让人驻足仰望 你发现
这意境比诗经
真实且美好
此时的炊烟与蚕
藏在一片竹林里
春笋在雨后撑出的天空
有几朵白云 悠闲而
恬静
此时 惟有千年的桑叶
在一片希望里生长
一枝桑椹从我唇边滑落
我看到采桑女子的汗水
亮亮地打湿我的目光
戴草帽的女子
在桑园里蠕动 大别山啊
谁是你真正的春蚕
春天的眼睛 就这样
在茶园的睫毛下
星星般醒来
醒来便是年年的清明和谷雨
醒来便有季节的色彩与味道
一只只天真的小手
与谁的温柔一一相握
一团团绿色的火焰啊
千万千万不要将姑娘的纤纤素指
舔破
翡翠般的绣球
藏着姑娘多少心事 在春风中
将被姑娘抛向谁幸运的焦渴
此时 我的茶杯里
正浸泡着去年的春色
这一片片的柔情中 不知
有没有姑娘呀你甜甜的
山歌
怎么也望不出一个秋字
天 只是高了些
云 只是淡了些
我们在城市的楼头
很难感受真实的季节
仰望秋天
必须跨越钢筋与水泥
在有牛群的地方
在庄稼生活的地方
才能望出秋天一些珍贵的味道
有镰刀和锄头的召唤
秋天都纷纷走进了稻场
走进秋风检阅的阵列
耸立的稻垛
成为独特的意象
让这个季节上升为独到的高度
赤脚走在田埂上 其实
秋天不必仰望
许多事物会让我们
慢慢地低下头来
残留着稻香
残留着浅浅水迹的田畴里
你会发现 真正的秋天
在泥土之下辽阔
而深远
父亲翻过冬天
远没有我在都市里
翻过九九八十一张日历
容易
寒风关不住门窗
冰雪锁不住父亲的脚步
每天总是很早的时候
父亲便为牛羊这些他最踏实的伴侣
送去水草和温暖
然后上山或者下田
做一些与我们生活有关的事情
农闲的袖管也闲不住父亲的
习惯
在冬天里回家
父亲用粗糙的手
从雪地里掐出霜嫩的味觉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总是让我们在深冬里
接近春天
翻过冬天
父亲的岁月
又被冰雪涂上一层苍老
翻过冬天 我们的日子
又被父亲打开一部新的画卷
在父亲的心里
立了许多季节
此时才从父亲
退潮的肩膀上跃起
如一座岛屿 平静而温和
对视着炊烟的微笑
天空离稻垛很远
只有麻雀的欢呼
踏响父亲的目光
磨亮的镰刀钝了
父亲生满老茧的手
再一次被秋风欣慰地磨亮
深入乡村 冲担以古老的姿势
和父亲一起倚垛而立
童年则以麻雀的姿势
和往事一起绕垛而舞
此时我所有的语言
都沉默为稻垛里的谷粒
只有心灵如煮着新米的陶罐
在炽热中激动不已
丰收的稻垛
又足够我们一年的品尝
其实 父亲和冲担在岁月里站着
就是永远的稻垛
足够我们
品尝一生
山村贫瘠的菜园
种植了你 一棵苦难的
名字 父亲走的那天晚上
支撑你的架子
断了 在你瘦弱的藤上
只有父亲开的那朵小黄花
忧伤且孤独
支撑你的 只靠
一根古老而圣洁的信仰
你把生命的根须拼命扎进泥土
用沉默和忍耐的叶子
抵挡强烈多刺的阳光
用汗水和泪水浇灌你的焦渴
痛苦与呻吟搭起的梯子 终于
爬过日子爬过季节
终于有一枚壮实的瓜
在你的秋天里成熟
今天我才知道
那瓜就是我呀
母亲 今天我才知道
苦瓜不苦别人
只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