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中的香椿树

2014-11-14 13:59申振声
传记文学 2014年7期
关键词:红卫兵妹妹医生

申振声

风雨中的香椿树

申振声

全国解放后,父亲向单位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经过选举,父亲当上了九江路片的第一任居委会主任。父亲白天上班,晚上还要给邻居们调解纠纷,经常忙得连饭都顾不得吃。父亲有美术特长,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还要负责单位和居委会的宣传工作。父亲经常得奖,有一次奖品是一个茶缸子和一个日记本,日记本上写着:奖给宣传积极分子申孝斌。另一次他下班,胸前戴了一朵大红花,缎带上写着“模范”二字。我和妹妹争着要,父亲笑着说:“这可不能给你们玩,这可是单位对我的表扬。”说完父亲小心翼翼把大红花挂在了银盾上。

母亲在单位因工作出色,单位给她涨了工资。

1954年,我的祖父,保定讲武堂的高材生,袁世凯的卫队长,申明善将军因罹患肺癌,医治无效,病故于天津总医院,享年70岁。邻居们纷纷送来花圈悼念祖父,因为祖父生前,每到“腊八节”都会熬一大锅腊八粥,让熬不起粥的邻居到家里打粥喝。祖父听说哪位邻居家里有困难,就送去粮食和钱,邻居们都称呼祖父为“申大人”,而祖父听到后只是笑笑,从不答应。

祖父去世后,大小姐出身的母亲在很短时间内就掌握了烹饪技术,并且学会了做针线活。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祖母的精神病逐渐好转,母亲每天凌晨四点就起床,把全家人一天的饭菜做好,到了吃饭时间,三祖母就给大家热一热饭,全家人就可以开饭了。由于缺乏照顾,我得了哮喘病,每次发作时,十分痛苦。母亲带我去医院看病,打完一针氨茶碱后,母亲就雇一辆三轮车,跟师傅说清家庭住址,付过车费后就上班去了,三轮车师傅把我送回了家。为了不影响母亲工作,父亲学会了打针,一针氨茶碱只能维持几个小时,药效过去之后,我就继续哮喘。

妹妹患上了脑膜炎,父母亲带着妹妹去儿童医院抢救,因治疗及时,妹妹痊愈了,而我的哮喘病却留下了病根。

转眼间我到了该上学的年龄,母亲带我去考试,9月1日开学那一天,老师因我成绩优异对我尤为关注,未见我去上学,就到家里看我。一见我趴在床上正喘,老师嘱咐我好好养病后便惋惜地走了。就这样连续考了四个一年级——因为9月是我哮喘病发作的时节,所以一直未能如期上学。最后老师让我身体好的时候就到学校上课,哮喘病发作的时候就在家中自学。尽管是这样的情况,每次考试的时候,我的成绩总是全班第一,并得到了老师和校长的一致表扬。

自从我患上了哮喘病,父亲也得起很早。他起床后先把炉子点着,然后烧水煮针消毒,给我打完针后,再吃早点上班,有时候甚至来不及吃早点就匆忙地赶去上班了。单位组织挖海河劳动,父亲总是第一个报名参加,而计划科的工作也经常要出差搞调研,同时因其有美术特长,他还要画画写美术字宣传计划生育。由于要经常出差,父亲只好辞去了街道工作。他一出差就没人给我打针了,母亲就送我去医院打针,总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认识我了,再去打针医护人员都笑着说:“小朋友,又来打针啦!”

1957年,父亲单位的领导得知祖父是袁世凯的卫队长,便让父亲给共产党提意见,他说:“我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国民党八百万现代化装备的部队为何跑到台湾去了?如果让我提意见,我只能说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领导笑着说:“老申说得很实在。”对有的人说新中国不如旧中国好,人民没有自由,父亲很气愤地说:“解放前穷人能到医院看病吗?解放前有钱人能吃喝嫖赌,穷人只能挨饿受累!”

1958年,掀起了生产的高潮,工人们把自己生产的产品放到厂门口展览,晚上还搭台唱戏。商店把手表放进水里,让顾客看到它的防水性能,把自行车瓦圈上压一大块铁让大家看它的负重能力。农村实行了合理密植,使粮食产量得到了增长。

一天晚上父亲下班回家后,兴奋地对我们说:“今天我们开会了,领导说毛主席说了十五年内我们要赶上英国!”全家人一听,高兴得鼓起掌来。当天夜里我起夜时候,看见父亲还在挑灯写报告,母亲为了不吵到我们,在外屋开着灯打着算盘加班工作。

全国开始了大炼钢铁,父亲把家里的铁栅栏门拆下来送到单位炼钢了。吃晚饭的时候,三祖母问父亲:“英国有说书的吗?”全家一听哄堂大笑。

1960年,由于三年自然灾害以及苏联向中国要债,使我国的经济陷入了困境,父亲和母亲的口粮都是干部定量,本来就不多,但为了帮助国家度过难关,父母亲都把粮食定量降到了最低标准。当时我14岁,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和妹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为了节省,全家人一天只吃两顿饭,每顿饭都只有一碗稀饭。饿得我和妹妹连走路去上学都很困难。父亲和母亲的腿肿得一摁一个坑,而三祖母饿得用自己的金戒指和别人换大饼吃,而我远在武邑老家的外公被活活饿死了。晚上父亲一支接一支地吸烟想办法,他急中生智,想到了去双林农场捡白菜叶,星期日一早,父亲把麻袋夹在自行车后面,母亲把一个烧饼放进父亲的口袋,父亲骑上自行车,向天津的东郊区,双林农场奔去。直到晚上八点多父亲才回家,自行车后面驮着满满一麻袋的白菜叶。父亲兴奋地说:“今天我收获不小,捡了足有五十斤菜叶,话刚说完,父亲一头倒在床上昏过去了,母亲赶忙倒了半碗热水,一勺勺地喂给父亲,母亲一摸父亲的口袋,早晨放进去的那个烧饼还原封未动。母亲把烧饼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往父亲嘴里喂,父亲迷迷糊糊地嚼着,过了一会儿父亲醒了过来,笑着说:“烧饼还能治病,真有意思,我原来是想把烧饼留给孩子们吃的,这下子落空了。”父亲把捡来的白菜叶晾在屋顶上,等晾干后和大米放在一起煮粥喝。从那之后,每到周日父亲就会拿上麻袋骑着自行车到双林农场捡白菜叶,全家人的生活有了改变,不再是每人两顿饭,每顿饭每人一碗粥了,而是一天三顿饭,每人每顿两碗菜粥,和之前相比,全家人已经很满足了。

经过三年困难时期,中国的经济有了好转,人们的脸上有了笑容,不用再为吃饭发愁了。

1966年,父亲的单位开会,批评父亲的领导,大会开始后,两个红卫兵突然把坐在台下的父亲拉上了台,一个红卫兵从后台拿出一个事先用纸篓糊成的上面写着袁世凯的孝子贤孙的“帽子”往父亲头上扣,父亲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一挥手把头上的帽子打了下来。这时四个红卫兵把父亲按在台上五花大绑捆了起来,把“帽子”重新扣上,押到和平路游街去了,当天晚上,开来两卡车红卫兵,把家里包围起来,红卫兵让三祖母、母亲、我和妹妹都站在路灯下面,把父亲拉到卡车上面批斗。屋里的红卫兵开始抄家,红卫兵把祖父捐剩下的文物,三祖母和母亲的首饰和两部相机全部抄走。外墙上面贴满了大字报,父亲的罪状有三条:一、父亲叫申孝斌,是因为袁世凯有两个儿子,一个叫袁克文,一个叫袁克武,父亲为了孝敬他们俩所以取名叫申孝斌。二、父亲画的雷锋歪戴着帽子。三、父亲画王杰没有眼珠。综上所述,就把父亲定为现行反革命。自此,父亲从计划科调到搬运队劳动,一次父亲劳动时把手砸伤了,红卫兵押着父亲到医院看伤,医生给父亲开了一个星期的病假让父亲养伤,红卫兵连一天都不准父亲歇,就让父亲带伤劳动。晚饭后,父亲整夜地学习毛主席著作,母亲劝他休息一会儿,他说:“咱们出身不好,应当好好学习毛主席著作改造自己。”有时父亲连晚饭也不吃,坐在写字台前一边抽烟,一边学习毛主席著作一直到天亮。晚上父亲下班了,母亲把饭菜端到了父亲的写字台上,让他先吃饭,然后再学习。父亲生气地说:“饭不吃,觉不睡可以,不学习不行!”说着把饭菜全扔到了地上。母亲觉得父亲精神有些不正常,第二天到精神病医院把他的情况向医生作了介绍,医生说我们有办法。晚上父亲下班回家了,他笑着对母亲说:“今天第四医院来了位医生,给全体职工检查身体,说我一切正常,你就放心吧。”说完又饿着肚子去学毛主席著作了。精神病院的医生用电话通知母亲父亲患上了妄想型精神分裂症,这种病可以杀人,也可以自杀,让母亲把家里的利器都藏起来,并赶快办理住院。母亲背着父亲很快办好了住院手续,然后电话通知了父亲的领导,父亲的领导对父亲说上次查体的医生说需要让他到第四医院做进一步检查。父亲将信将疑同意了。领导为了防止他反抗,从搬运队调了几名年轻力壮的工人,和他一起上了车,汽车在路上转了几个大圈,目的是让他迷失方向,然后开进了精神病院。

父亲住院了,医生通知母亲说新住院的病人需要安心治疗,得一个月以后才能探视。一个月过去了,我和母亲带了几听父亲爱吃的沙丁鱼罐头到医院看望父亲,一见面,父亲神秘地说:“这里是监狱!你们看窗户外装了铁栏杆,门上还安了碰锁,目的是怕我逃跑。他们一天三次喂我吃药,是想把我害死,我把药压在舌头底下,护士检查时我故意张大嘴让护士看,护士以为我真吃药了,还表扬我配合治疗,并且让别人也向我学习,等护士一走,我把药全吐到了厕所里,你们赶快报告公安局,把我救出去,我还得上班呢!”母亲把沙丁鱼罐头拿出来让父亲留下,父亲连忙摆手说:“这可不行,我在这里吃罐头搞特殊,他们会更恨我!你们赶快走吧!”我和母亲被父亲从病房轰了出来。母亲向主治医生郦医生介绍了父亲的现状,郦医生笑着说:“老申还挺有斗争策略,你们不用紧张,只要他按时吃药,病情会好转的,你们下星期按时探视吧。”

一个星期后我和母亲带着水果和沙丁鱼罐头又去看望父亲。一见面,父亲笑着说:“你们怎么把我出卖了,郦医生找我谈话了,说这里是医院,窗户上装护栏,门上安碰锁是为了保护病人,并让我按时服药。说来也奇怪,自从我服药后,从晚上一觉睡到天亮,现在我才觉得自己很累,我现在对以前的看法也有了改变,认为这里是医院不是监狱,如果是监狱怎么没有警察?而且医生天天给病人看病,护士按时给病人发药,不过我还是想上班,那里的活还等着我干呢!”母亲劝父亲说:“既然你住院了,就要听医生的话,服从医院的安排,等你的病好了再去上班,你放心,你的工作会有人替你干的。”父亲点着头连连说有道理。我把剥好的橘子递给父亲,父亲一边吃着橘子,一边说:“吃这里的药嘴干,现在能吃到橘子,感到格外新鲜。”这时结束探视的铃声响了,父亲说:“现在我很想吸烟,你们下次来给我带几包烟。”他把罐头和水果全留下了,然后交给护士,这是医院的规定,目的是为了病人的安全。父亲送母亲和我一直到病房门口。在回家的路上,我和母亲的心情都很舒畅,到家之后,母亲把父亲的情况告诉了三祖母和妹妹,全家人听后都很高兴。吃完晚饭后,全家人早早地休息了,这是自父亲患病以来,全家人睡得第一个安稳觉。

精神病专家孙寿慈院长在查房时,拍着父亲的肩膀说:“老申同志,让你受委屈啦!”一向坚强的父亲,这时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因为热爱劳动,被病友们选为组长,父亲把水果和罐头分发给大家,病友们都亲热地管父亲叫申大爷。

星期天又到了,我和母亲带上罐头、水果和香烟,坐上长途汽车去看望父亲。一见面,父亲兴高采烈地说:“可把你们盼来了!”父亲点着了一支烟,一边吸着一边说:“在这里可有意思了,大家每天都做游戏,病友们最爱玩的游戏是丢手绢。”父亲一边说一边唱了起来:“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来快来捉住他。”唱完父亲哈哈大笑起来。父亲一边笑着一边说:“我们除了做游戏,还要参加公益劳动糊纸盒,医院用卖纸盒的钱买了象棋和扑克牌发给大家玩,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和睦的大家庭。下次你们来就不要带罐头了,因为病友们几乎没有吃罐头的,咱也不能搞特殊,带水果和香烟就足够了,不过我还是想学习毛主席著作,征求了郦医生的意见,他说:‘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养病,等把病养好了再学也不迟。’”母亲说:“郦医生是怕你学习用脑过度对治疗不利,郦医生说得对,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养病。”我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了父亲,父亲一边大口地吃着苹果一边说:“吃药吃得嘴巴干,能吃到水果简直就是享受。”结束探视后,我问母亲:“父亲都住院了,为什么还想学毛主席著作?”

母亲叹了口气说:“你父亲从刚解放就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可是因为你祖父的问题,始终批不下来。你父亲半生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名共产党员,现在他患了精神病,人家还会用他吗?”我说:“盼望父亲早日痊愈。”母亲点了点头,这时汽车来了,我和她上了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时光如梭,转眼过去了大半年,郦医生通知母亲说父亲的情绪稳定可以出院了,但每个月需要到门诊取药开假条,母亲怕影响工作,让我去接父亲出院。父亲出院时,郦医生、护士和病友们,像送亲人一样把父亲送到病房门口,郦医生握着父亲的手说:“回家以后一定要按时服药,好好休息!”

亲戚朋友听说父亲出院了,都来探望,表姑送来两条小神仙鱼,父亲非常喜爱,把解放后一直没用过的鱼缸找了出来,清洗后就把两条小鱼养了起来。

父亲自出院后,生活很有规律。吃完早点,学习两个小时的毛主席著作,然后买鱼虫子喂鱼。午饭后小憩一下,下午写字和画画。医院开的药交给病人自己保管是有危险的,母亲把冬眠灵、奋乃静和安坦都分成小包,每天发给父亲三包药吃,这样就安全多了。

吃完早点,父亲照例要学习毛主席著作,然后说去买鱼虫子,可这一去就没回来,急的我到花鸟鱼虫市场去找父亲,可是找了几圈,也不见父亲的人影。回到家时,看见家门口停着一辆汽车,我走到屋里,看见父亲和老同事们一边吸烟一边说笑着。父亲的同事站起身来,拍着我的肩膀说:“小申,医院给你父亲开了假条,可你父亲非要上班,你可得把你父亲看好了,要是丢了,我们可赔不起!”大家一听全笑了,三祖母热好了饭,我和父亲再三挽留同事们在家中吃饭,可是同事们都谢绝了,我和父亲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大门外,目送他们坐上汽车离开。

回到屋里我生气地问父亲:“您怎么偷着跑去上班了?”父亲叹了口气说:“单位在忙抓革命促生产,而我却在家养病,这说得过去吗?”

我说:“我说了不算,您说了也不算,咱们听郦医生的。”父亲笑着说:“假条是郦医生开的,他能同意我上班?说一千道一万,我还是人在曹营心在汉。”晚上母亲下班了我把上午父亲偷着上班的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笑着说:“别看你父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有时候他做事像个孩子。”

表姑送来的两条神仙鱼经过父亲近一年的精心喂养,现在已经长成两条大鱼了。它们在鱼缸里悠然自得地游着,展示着自身的美丽,父亲照着神仙鱼画了许多张速写,然后又根据速写资料画了几大幅神仙鱼的水墨画挂在屋里。到家看望父亲的亲友们无不称赞父亲画得栩栩如生,并争先恐后地把画要走了。

午夜12点,突然有人砸门,母亲和我都惊醒了,服过安眠药的父亲迷迷糊糊地说:“问清楚了再开门,别又是土匪。”母亲走到大门前问:“这么晚了,找谁啊?”砸门的人粗声粗气地说:“赶快开门!我们是清理指挥部的红卫兵,要进行夜间检查!”母亲刚打开门,四五个男女红卫兵就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个男胖红卫兵喊着:“全家都到院子里来,站好队!”我和母亲搀着父亲,全家在院子里站好了队。胖红卫兵说:“把户口册拿来!”母亲到屋里打开柜子,把户口册拿出来交给了他,他说:“我念到谁的名字谁就喊到!”从父亲开始,母亲,三祖母,妹妹和我,全家人点完名之后,胖红卫兵说:“现在宣布最高指示,不准养鱼!”一会儿,两个红卫兵把鱼缸搬出来,狠狠地砸了,鱼缸碎了,两条神仙鱼在地上挣扎,胖红卫兵过来狠狠踩了几脚把鱼踩死了。父亲全身发抖地指着地上的两条鱼说:“那是我养的鱼啊!”胖红卫兵把眼一横,冲着父亲骂道:“你还想过资产阶级生活,老混蛋!”胖红卫兵喊道:“任务完成,撤退!”红卫兵们走了,父亲躺在床上说:“他们踩死了我的鱼,还说我想过资产阶级生活,讲理吗?”母亲说:“人家不让养鱼,咱就不养了,没说你想过资产阶级生活,你听错了。”父亲“嗯嗯”地答应着,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母亲一边扫着院子里的鱼缸碎片和两条鱼的尸体,一边流着眼泪。

父亲能写一手漂亮的宋体字,他买了一书包的素扇面和一棵小香椿树苗回来,父亲把香椿树苗种在了神仙鱼被踩死的地方,父亲用工整的宋体字,把毛主席诗词写在扇面上送给亲友们,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可谓供不应求。

母亲在上班的路上,被一个骑自行车的男青年撞倒,到医院经X光检查,母亲的左前臂尺骨骨折,医生把她的胳膊复位后,打上夹板,让她在家好好休息。好强的母亲要用右手给全家做饭吃,父亲和我把母亲劝住了,在她养伤的日子里,全家从外面买熟食吃。

一个月之后的一天,妹妹好像感冒了,全身无力,发高烧。经过附近的韶山医院检查化验,妹妹的尿液三三胆均为阳性,妹妹患了肝炎。因为肝炎是传染病,医生要把妹妹转到传染病医院去治疗。传染病医院离我家太远,母亲流着泪向医生诉说家中的困难,恳求医生把妹妹留着本院治疗,好心的大夫被母亲的一番话所感动,决定把妹妹留下。医生和护士把过道中的两条长椅拼在一起,就成了一张临时病床,对妹妹进行治疗,经过一周的治疗,妹妹的病情稳定了。但医生说为了防止妹妹患脂肪肝,她不能吃带油的食物,起初妹妹每天只能吃稀饭和咸菜,但又缺乏营养。我跟母亲表示说要学做饭,母亲无奈之下只好答应我。在母亲的指导下,一个星期我就学会了做家常菜,特别是我创作的“月亮肉”,父亲说颇具天宝楼的风味。我用水炒鸡蛋,然后再放虾仁和白菜,这样做的菜既有营养,妹妹又爱吃。经过医护人员的努力,不到一个月,妹妹就痊愈了,出院那天,妹妹来到留她住院的那位医生面前长跪不起。

我因有哮喘病,体检不合格,未能上山下乡。白天在家里做饭备课,晚上去街道义务教授文化课,妹妹因患过肝炎也被留城。

母亲的胳膊痊愈了,而且不用再每天早晨4点起床为全家做饭了,可谓因祸得福。

1978,父亲的冤案得到了彻底的平反,摘掉了戴了12年的反革命帽子,父亲的精神病,按工伤待遇走。父亲单位保卫科的同事送来了认领证书,让家属陪着父亲去展览馆认领查抄物品。父亲却说:“用那些东西支援国家建设吧,父亲的单位过意不去,送来500元现金,再三推辞不过,父亲只好收下,他用这笔钱买了一台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机,每天晚上都看新闻联播。

父亲种的那棵香椿树,经过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如今已经是枝繁叶茂的大树了,父亲望着这棵高大的香椿树,觉得自己又年轻了。

责任编辑/赵柔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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