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坦·弗洛姆的爱情悲歌
——评《伊坦·弗洛姆》的艺术技巧

2014-11-14 07:30胡艳歌
世界文学评论 2014年3期
关键词:弗洛姆云杉意象

胡艳歌

伊坦·弗洛姆的爱情悲歌

——评《伊坦·弗洛姆》的艺术技巧

胡艳歌

美国作家伊迪斯·华顿著名的中篇小说《伊坦·弗洛姆》,运用隐喻和象征,对比和映衬的艺术描写手法,赋予人物悲剧深刻的寓意,弹奏出一曲凄美的爱情悲歌。

伊迪斯·华顿 《伊坦·弗洛姆》 隐喻 象征 对比

Author: Hu Yan'ge,

is from Foreign Languages Department of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Beijing, Tianjin College. Research focus: American fi ction.

一、引 言

伊迪斯·华顿(1862—1937)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著名的小说家,常常被评论家冠以“风俗小说家”之名。她出身于贵族之家,生活富足而悠闲,其作品多以描述老纽约上层社会生活而著称。然而,她1911年出版的中篇小说《伊坦·弗洛姆》却一改常态,将背景设在新英格兰的一个穷苦而闭塞的斯塔克菲尔德小镇。华顿本人对该小说的创作,曾经回顾,“直到创作《伊坦·弗洛姆》,我才突然感觉到艺术家在充分娴熟地运用她的工具。”(Edith Wharton 290)虽然该作品的风格与以往的迥然不同,却得到了评论家的赞誉。著名评论家斯R·W·B·刘易斯在华顿的传记研究中,结合她的情感经历,指出,“华顿的小说创作从此开始包涵了她内心最真实的生活”(R. W. B. Lewis 306-311)。现代学者新西娅·格瑞夫·伍夫(Cynthia Griffin Wolff)从叙事角度探讨了该小说的妙笔之处,而伊丽莎白·爱蒙斯(Elizabeth Ammons)则把两位女主人公,辛娜和玛瑅,定位于女巫和公主的形象。国内学者,更多的是从自然主义和女性主义两方面来分析该作品。笔者认为,华顿在小说的创作中,匠心独具地运用了隐喻,象征和对比等艺术写作技巧,极为巧妙地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小说中,鲜明的人物描写、自然和生活的多重意象,似乎不经意地穿插于平淡沉默的情节之中;却与令人意外而震撼的结尾相交融,呈现出作品独特的艺术张力。象征手法的运用,使得作品寓意更为深刻,小人物伊坦·弗洛姆的惨淡人生和凄美爱情是冷漠闭塞的小镇结出的畸形果实;通过对比和映衬,作者对两位女性人物形象的塑造则更为丰满,同时,又为伊坦·弗洛姆的爱情结局埋下伏笔。华顿精湛艺术手法的运用,使《伊坦·弗洛姆》成为小说中的经典之作。

《伊坦·弗洛姆》故事发生在新英格兰地区马萨诸塞州一个偏远落后的斯塔克菲尔德小镇,那里天气十分恶劣。塔特列顿·詹姆斯(Tuttleton James)曾认为,“严寒的新英格兰的冬天背景是残酷无情的希腊悲剧缪斯的化身”(Tuttleton James 181)。故事由一位外来的工程师叙述。年轻时的伊坦·弗洛姆因为照看生病的父亲,回到贫穷闭塞的小镇,经营贫瘠的农田和锯木厂。母亲病重时,比他年长七岁的表姐辛娜,来帮忙照顾。母亲去世后,弗洛姆“害怕孤独的冬天”,辛娜留下来成为他的妻子。婚后的辛娜常年抱病;其年轻的表妹玛瑅由于父母双亡,无处可去,来免费照料她。敏感的辛娜觉察到玛瑅和弗洛姆互生情愫,决定找人替代玛瑅。弗洛姆送玛瑅离开小镇时,两人互诉衷肠,表明爱意,绝望中两人决定滑雪橇殉情却撞到一颗大榆树上,结果是弗洛姆形容损毁,玛瑅脊柱断裂、终身瘫痪,并由辛娜照看,三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二、隐喻和象征

小说较为突出的艺术特点在于运用了隐喻和象征的写作手法。其中,反复出现的代表性的意象有以下几个:斯塔克菲尔德小镇与墓地石碑,猫,以及自然界的云杉,毒芹和大榆树。

华顿在展开故事叙述过程中,通过自然和事物的信息来表达意象,赋予人物悲剧深刻的寓意,弹奏出一曲凄美的爱情悲歌。实际上,弗洛姆的人生在他返回斯塔克菲尔德小镇之时已经笼罩上一层阴影,而家园附近的墓地石碑也早已暗示他的最终归宿。另一方面,他与玛瑅不能摆脱传统道德观念的束缚,正如小说中 “猫”对他们实施的监督一样;自然界的云杉见证了他们爱情的美好,却与毒芹相伴,阴影相随;而大榆树的狰狞与破坏使他们理想爱情彻底破灭。

斯塔克菲尔德小镇与墓地石碑。在小说的序中,作者从叙事者的视角,指出弗洛姆是“斯塔克菲尔德小镇上最显眼的人物,尽管他是一个被摧毁的人”(Edith Wharton 3)。他走起路来跛脚,脸上表情凄凉而僵硬,以至于不到五十二岁的他,在别人的眼中,俨然是一位老人了。 因为他在“斯塔克菲尔德小镇上待了太多的冬天。大多精明的人都已经搬走了”。(Edith Wharton 6)贫瘠的斯塔克菲尔德小镇笼罩在漫长而严寒的冬天之下,暗示了弗洛姆的命运之冬,凄凉与绝望。弗洛姆的母亲“若是在春天而不是冬天去世”,他也不会因害怕冬天的孤独和寂寞,开始与辛娜梦魇般的婚姻。另外,弗洛姆每次回家,都要路过一片祖先的墓地,其中寓意更深的是,甚至有墓碑已经镌刻上他的名字。墓志铭上记录着“弗洛姆和他的妻子在此居住长达五十年之久”。(Edith Wharton 33)这是沉重的预言,暗示弗洛姆将最终逃脱不了僵死婚姻的束缚和死亡的阴影。

猫。小说中扣人心弦的一个情节,设置在辛娜外出而留下弗洛姆和玛瑅独自相处的一个晚上。性情冷漠的辛娜敏感地意识到,弗洛姆和表妹关系的微妙变化,因此外出雇佣另外一个女孩替代玛瑅。于是,弗洛姆和玛瑅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然而,厨房里少有的温暖和明亮的场景,却始终由一只猫在虎视眈眈地“注视”着。猫的意象在两人相处的场面中,出现了七次。当他们准备共进晚餐之际,猫一下子跳进辛娜的空着的椅子上。猫替代了离开的辛娜,实施了对两人的监督,成为他们之间一种障碍与隔阂,代表了一种传统道德观念的束缚。两人虽然互生爱意,但这种情感在言语方面的流露微乎其微,少之又少。相反,他们要掩饰并压抑彼此的爱慕。玛瑅“独自坐在灯的旁边做一些缝补”,而弗洛姆则“借口站起来去增添炉火” (Edith Wharton 37)。猫的另外一个意象表现在它打碎了辛娜珍爱的泡菜碟子。玛瑅在与弗洛姆独处的晚上选用了辛娜从未用过的泡菜碟子,为了使得“饭菜更好看”,也流露出她能够与心爱之人共进晚餐的内心的喜悦之情和几分渴望已久的浪漫情调。新的泡菜碟子是美好事物的象征,它承装了普通的泡菜,是玛瑅对理想生活的一种美丽的憧憬。然而,它是辛娜之物,因此,猫貌似无意之间打破泡菜碟子的举动,实则为作者悄然的暗示。传统的伦理道德是不容玛瑅和弗洛姆的爱情存在的。猫的意象也昭示了辛娜最终打破了弗洛姆与玛瑅的爱情美梦的幻想。

云杉和毒芹。弗洛姆的爱情和人生在性情甜美玛瑅的到来之时,似乎迎来了转机。“一个年轻生命的到来,正如冰冷的火炉上增添了火焰。” (Edith Wharton 15)弗洛姆在玛瑅从社交舞会出来之前,路过两棵挪威的云杉;后来,“他们一起站在云杉的阴影里”,他挽着她的胳膊,甚至渴望“俯下脸颊轻擦她的头巾。他宁愿在阴影里陪她站整个夜晚”。云杉是两人相处在一起,度过美好时光时出现的意象,也是他们爱情的象征。虽然没有炽烈的言语,却已是心有灵犀。云杉的第二次出现,是在弗洛姆看到玛瑅朋友,露丝与纳得,一对幸福的恋人在云杉下亲吻。它代表着甜蜜的爱情,也是弗洛姆羡慕和渴望拥有的。云杉意象的第三次出现,是在弗洛姆无奈地送走玛瑅之际。残酷的分离现实,使他们再也不能压抑对彼此的爱慕之情。在云杉下面,他们最终表露心声。云杉是爱情的象征和见证。然而,他们始终站在云杉的阴影里,且毒芹也出现在他们在外相聚的场景中,映射出几分不祥之兆,暗示他们的爱情最终是传统道德所不容的。

大榆树。故事情节的高潮在于弗洛姆和玛瑅滑雪橇自杀殉情部分。其中,大榆树是破坏和摧毁爱情的最邪恶力量的象征。华顿在小说的第二章节,铺设了纳得和露丝俩人滑雪橇时,差点儿撞到榆树的惊险情节。当弗洛姆向玛瑅提起该情形时,他曾羡慕道,“他们非常快乐!”而玛瑅意识到,“榆树很危险,应该被砍到。”(Edith Wharton 21)但她表示,倘若与弗洛姆在一起的话,她没有丝毫的畏惧。绝望和兴奋的情绪已经弥漫至两人的内心。当玛瑅被辛娜赶走无处可去,俩人准备以死殉情时,雪橇之行给他们带来了最后的幸福和快乐。然而,大榆树并没有使他们如愿以偿。相反的是,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痛苦:弗洛姆从此跛脚,玛瑅终身瘫痪在轮椅上。大榆树如一把利剑,粉碎了他们对爱情的美好憧憬,使他们以如此方式残存下来,痛苦煎熬地度日。

冷漠孤独的斯塔克菲尔德小镇孕育了伊坦·弗洛姆的凄惨人生,华顿从自然主义的角度阐释了小人物的绝望和无助;另一方面,作者似乎冷静而超然地观察弗洛姆从对炽烈爱情的渴望,到最后的幻灭。猫是作者匠心独具的安排,象征着传统的道德观念,束缚着主人公对理想爱情的追求,使他最终为之而屈服。猫的意象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作者相对保守的道德观念。自然界无生命的植物和树木被作者赋予了人类的情感。高大的云杉象征着弗洛姆的纯真爱情之梦, 而梦想却在极具破坏力的大榆树面前被撞击得粉碎。

三、对比和映衬

小说中两个女主人公的对比和映衬,是该作品的另一个鲜明的艺术写作特点。

(一)辛娜冷漠自私的形象与玛瑅活泼温顺的形象形成对比

弗洛姆的悲剧人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与辛娜和玛瑅的性格和形象差异有很大的关联。华顿细腻的笔触,使两人在多方面形成鲜明的对比。辛娜结婚一年后,开始变得“怪异”, 她抱恙在家,沉闷乏味,冷漠自私却又强势专横,且35岁的她已经年老色衰。玛瑅年轻漂亮,活泼而温顺,与辛娜形成强大的反差。弗洛姆喜欢玛瑅是不言而喻的。

从形象和外貌方面来看,描绘辛娜的词汇往往表达她的色衰、病态与丑陋。如tall and angular,flat breast,puckered throat,high-boned face,thin-strands of hair,asthmatic breathing。尤其是对于辛娜脸部的描写,更是细致入微:fretfully-lines of her face,querulous lines,thin nose,shut face,sallow face。对玛瑅的描述则使用了表现其温婉可人、活泼鲜亮的词汇,如sweet, pretty, light figure,clear voice,cherrycolored scarf,bright creature,她的行为举止是敏捷而又轻快的,表达的词汇往往是有活力的,如quicker,expressive。而辛娜在吃饭前,总是习惯性地扶正假牙;躺在床上睡觉时,嘴微张着,发出哮喘气息,把假牙放在床边的缸子里,her mouth slightly open,her false teeth in a tumbler by the bed(Edith Wharton 23)。她几乎丑陋的形象,难以使她丈夫产生视觉方面的美感;而玛瑅比辛娜更高、丰满,在形体和行为方面则更能展现出女性的特质。

在性格描述方面,用来表达辛娜的词语,更多的是揭露她冷酷自我的个性,如said obstinately,answer solemnly,obstinate silence。她开口说话时,也只会抱怨弗洛姆的无能,以至于后来他跟她搭话已经变得十分地不耐烦。这也是导致辛娜与弗洛姆之间“失语症”的主要原因之一。而描写玛瑅的词汇和句子,侧重表现她的单纯和温顺,如pure,She always simile,She is quick to learn,but often forgetful and dreamy。她的稚嫩与“笨拙”激起了弗洛姆对她呵护的欲望,他“比往常早起生炉子,晚上搬木柴,几乎忽略农场的活儿了”(Edith Wharton 16) 。其实,华顿是从弗洛姆的视角,来观察辛娜和玛瑅的不同性情的。

(二)辛娜命令性或责问式的句式,与玛瑅简短的疑问句式形成对比

在辛娜与弗洛姆的对话中,辛娜通常表现得较为强势,命令性和责问式的句子居多。当弗洛姆与玛瑅站在门口时,她说道:“You might'a' shook of that snow outside.”而弗洛姆为避免尴尬不愿上楼梯时,她又质问道:“What are you going to do down there?”辛娜似乎始终占有话语的主动权:当弗洛姆质疑她雇佣一个女佣的动机时,她反问道,“How could I tell you before I started”? 而在她在揭穿弗洛姆留在家的借口时,反诘道,“you ain't got the money”?“No.”面对强势专横的妻子,弗洛姆的回答,微弱的只有一个单词。在辛娜与弗洛姆之间的博弈中,她针锋毕露、主动进攻,而弗洛姆则显得被动、懦弱,处于防御状态。

玛瑅与弗洛姆相处时,由于她性情温柔,更多使用表示征求意见的简短的疑问句。如,“Why do you keep on saying that”?“Is that so”?她话语中的疑问和不确定性,使弗洛姆有机会展示他男性特质的一面。当辛娜的泡菜碟子被打破之际,她恐惧而无助地问道,“Oh,Ethan, Ethan — it's all to pieces! What will Zeena say?” 此时,“他的勇气上来了,说到,‘不管怎样,她只能怪罪猫了!’”(Edith Wharton 36)在她被赶走无处可去时,曾绝望地向他求助,“Ethan, Ethan, what in the world shall I do?”她在弗洛姆面前,往往扮演着聆听者的角色;言语的不确定性,反映了她寄人篱下的内心不安,在强势的、以女主人自居的辛娜面前,她更是显得柔弱无助;但同时,她的弱势却使弗洛姆的男性尊严得到了捍卫和体现,催生了弗洛姆对她的爱怜之意和对辛娜的厌恶之情,最终推动故事情节发展到高潮:弗洛姆选择和她殉情而死。

四、结 语

伊迪斯·华顿在创作《伊坦·弗洛姆》中所运用的多重意象和象征,使小说的主题意义更为丰富;而对比和映衬则使两位女性人物的不同形象跃然于纸上,为伊坦·弗洛姆的爱情纠葛埋下伏笔,并最终推动小说情节进入高潮部分。作者精湛的艺术技巧,刻画出弗洛姆绝望无助的惨淡人生,谱写了一曲爱情悲歌。读者在对主人公凄美的爱情结局感到震撼与扼腕之际,体味到华顿小说创作的独特的艺术风格和魅力。正如著名评论家R·W·B·刘易斯所认为的,《伊坦·弗洛姆》是美国文学中现实主义的一部经典之作。这与华顿娴熟的艺术创作技巧是密不可分的。

Edith Whar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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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ited by Kristin O. Lauer and Cynthia Grif fi n Wolff. W. W. Norton & Company, 1995.The famous fi ction

Ethan Frome

written by American writer Edith Wharton, makes use of such artistic techniques as metaphor and symbol, comparison and contrast, to imply the tragic ending of Ethan Frome and foreshadow his doomed and pathetic love.Edith Wharton

Ethan Frome

Metaphor Symbol Contrast

胡艳歌,北京科技大学天津学院外语系。研究方向为美国小说。

作品【Works Cited】

Title:

The Pathetic Love of Ethan Frome—On the Artistic Features of

Ethan Fr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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