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让自贸区成功

吴思

到今年9月底，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挂牌已满一年。上海自贸区从一开始就被视为中国积极主动对外开放的试验田，主要涉及贸易、投资、金融等领域开放和转变政府职能以及完善法制领域的制度保障等方面。

自上海自贸区成立以来，全世界具有代表性的自贸区专家都曾为上海献计献策。如何借鉴国际上成熟的经验，使上海自贸区快速发展为具有竞争力的国际自贸中心，一直就是各界十分关注的问题。日前，卢森堡财政大臣皮埃尔·格拉美亚（Pierre Gramegna）率领70名金融与自由贸易港领域的高层管理代表访问中国，期间，代表团成员就什么是自由贸易成功的关键等话题接受《中国经济报告》记者采访。卢森堡是一个典型的自由贸易区代表，自由贸易让这个小小的国家拥有了强大的经济实力。同时卢森堡也是欧洲跨境金融交易中心，在全球金融中心指数（GFCI）中排名第12位，在瑞士洛桑国际管理发展学院（IMD）2014年全球竞争力年报中排名第11位。

贸易投资领域应更开放

卢森堡财政大臣皮埃尔·格拉美亚（Pierre Gramegna）告诉接《中国经济报告》记者，对于来卢森堡开展业务的公司来说，其成功显然并不主要因为卢森堡当地市场。一个地区在贸易投资领域能取得成功的重要原因在于保持开放的态度，包括卢森堡，无论是对欧洲还是亚洲国家的投资人均一视同仁。

在贸易领域，上海自贸区实行“一线放开、二线管住、区内自由流动”的监管模式。与其他自贸区一样，上海自贸区对区内进口商品实行零关税，通关制度上也更加简化，减少报关手续，缩短通关时间。根据自贸区管委会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上海自贸区进口平均通关时间较区外减少41.3%，出口平均通关时间较区外减少36.8%，货物通关时间平均缩短2-3天，节约物流成本10%左右。

对此，卢森堡自由港首席执行官大卫·阿伦特（David Arendt）对《中国经济报告》记者表示，自贸区的基础设施建设对于提升自由贸易实力是非常重要的，比如卢森堡自由港并不是保税仓库改建的自由港，而是一个为了专门目的建立的自由港。卢森堡也是第一個为电子商务制定明确法律框架的国家，为电商企业提供最先进的IT基础设施，使得亚马逊（Amazon）、贝宝（Paypal）、易贝（eBay）等全球领军者纷纷把卢森堡作为欧洲业务中心。

海关监管方式方面，上海在最早提出的自贸区草案中就提到要借鉴国际上对自由贸易园区施行免于常规海关监管的理念，建立以企业诚信管理为基础的高效监管模式。David Arendt表示，卢森堡海关管理局在自由港设有办公场所，监督空中和地面运输处，只有货物的进出需要报告，运营商详细记录库存并接受海关检查。

而对于如何由管理货物向管理企业转变，David Arendt表示，卢森堡自由港的运营商是获得海关管理局许可的“许可运营商”。“许可运营商”牌照的获得证明了运营商的信誉、偿付能力，以及履行某些义务（如详细记录货物库存）的能力。“一旦获得许可，相关的政府监管和控制就会减少，可以在国际贸易中节省很多时间。”

在投资领域，负面清单是上海希望通过试验并复制全国的投资管理模式。在Pierre Gramegna看来，透明性是一个关键要素。投资清单应建立在针对商业的好的法律和监管框架之上。卢森堡使用欧洲的监管规则，卢森堡所做的就是为所有国家提供统一的监管规则，所有人都遵守一样的规则，使监管规则更具透明性和可预见性。同时卢森堡立法者也利用欧洲指令允许的灵活空间，为投资者创造有利环境。

建成世界金融中心还需时日

有关上海自贸区所承载的金融开放功能一直存有争议。原外经贸部首席谈判代表龙永图就曾在一次论坛上指出，上海自贸区难以承担过多金融自由化的内容。不过据上海市金融服务办公室主任郑杨介绍，自贸区内贸易和投融资的自由化必然会推进区内金融改革开放，这对于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十分重要，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的战略目标是在2020年要基本建成。

客观来说，相比国际上其他自由贸易区（如香港）的建设，目前上海在金融领域的差距可能是最大的，而金融方面的滞后也会给自贸区的发展带来直接的影响。伴随着一系列自贸区改革政策措施的公布，大部分都集中在金融改革领域，可见金融领域确实是自贸区建设中的重点和难点。

在资本项未完全放开的条件下，是不可能将内地城市建成全球金融中心的。Pierre Gramegna也认为，中国人民币要成为完全可兑换的货币还需要假以时日，也就是说建成金融中心对上海来说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

卢森堡金融推广署首席执行官马可宁（Nicolas Mackel）曾经担任过卢森堡驻沪总领事，因而对上海自贸区的动态有着更多的关注。他告诉《中国经济报告》记者，上海自贸区是中国改革“摸着石头过河”的一个试验区，中国政府对于怎么做很清楚，主要是关于人民币利率和汇率自由化，但完全放开在短期内很可能不会成为现实。

不过Nicolas Mackel也补充道，卢森堡非常乐见上海成为亚洲新的金融中心，在金融架构方面上海可以加快推进。

谈及金融机构为何选择卢森堡，Pierre Gramegna表示，卢森堡有相应开放的政策和高效、便捷的监管体系，并且卢森堡的监管机构对其他国家包括中国的银行业监管制度非常认同和信任，这样就给中资银行卢森堡分行提供了很好的流动性优势。

早在上海自贸区设立之初，就有一部分国内学者认为，上海自贸试验区不具备税收优惠的政策，因而比较适合卢森堡模式，采用不严格限制法定存款准备金的方式吸引金融企业。

对此Nicolas Mackel表示，卢森堡的税收制度与金融监管制度与上海自贸区有很大不同。对于卢森堡来说，涵盖面广的避免双重征税协定网络是一个很重要的有利因素。而监管制度方面卢森堡适用欧盟区监管要求，所以没有太多额外的监管措施，对任何类型或规模的投资者都没有市场准入限制，这也不同于中国的监管要求。

最重要的是处理跨国业务的专业技术，这将是别人无法复制的优势，Nicolas Mackel说。现在国际金融中心越来越多，比如总部设在中国、工厂在西班牙、分支机构在德国的国际化公司，而上海可能会更熟悉处理国内业务，需要培养国际金融市场上的专业技术。

稳定、高效、亲商的监管机构也是Nicolas Mackel认为的成功关键所在。“没有一个良好的监管机构的话，投资者可能就要听取多方的意见。如果投资者包括外资金融机构能够十分便利地接觸到监管部门和决策者，让海外投资者对在自贸区内达成的合约能够成功履行有信心，这也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离岸金融亟待创新

上海自贸区金融改革有助于克服自贸区建设过程中的短板，也有助于中国金融改革和人民币国际化进程。随着人民币贸易结算的深化，再逐步到人民币可兑换、跨境投资放开，长远来看，上海自贸区有可能成为中国境内的一个离岸金融中心。

税收优惠是离岸市场主要特点和优势，不过，一些税率过低的离岸金融中心导致发达国际资本大量外流，因而被指责为避税天堂。Pierre Gramegna则持不同意见，卢森堡主要征收公司所得税及印花税，因为没有公共债务的压力，所以卢森堡在税收方面可以采取更多优惠政策，进行灵活的“税前扣除”。Pierre Gramegna强调，税收优惠的同时也应该致力于推进税务透明和信息共享机制。

从当前的国内外大环境来看，上海自贸区并不具备过多税收优惠的条件，因此发展离岸金融业务只能依靠创新。

“上海自贸区的离岸金融业务创新不妨参考卢森堡的做法”，卢森堡证券交易所首席执行官罗伯特·施瓦夫（Robert Scharfe）告诉《中国经济报告》记者，比如用于发行股权的金融控股公司（SOPARFI），在法律层面非常灵活，可以让所有潜在投资者和市场联系起来，建立更加自由开放的金融市场，而且可以在三天内获批，迅速进入市场。而用于发行债务的证券化工具，能够让卢森堡的公司发行各种证券投资组合产品，并且这些产品可以在全球证券交易所上市。证券化工具还严格实行破产隔离属，为在卢森堡的发行机构提供所需要的法律安全和税收中立保障。

而对于金融开放过程中所面临的风险，Nicolas Mackel表示，卢森堡因为处在欧洲自由市场中，所以没有过多的监管和隔离措施。中国可以根据自身实际情况，逐步放开金融市场。

另一方面，在日本东京、香港等离岸市场的发展历史中，都曾出现过本币被边缘化的危机。Nicolas Mackel则认为，本国货币的外汇交易增加量与自身实体经济增长会呈现同步的特征，这一点中国并不用过多担心。只要当地居民对人民币有信心，愿意使用人民币作为交易和保值的工具，就不会有被边缘化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