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四川“二刘大战”简析

杨涵

[摘 要]“二刘大战”是民国时期四川地区所爆发的规模最大的军阀混战，这次战争彻底改变了民国时期四川地区的军事格局，对西南地区乃至全国形势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关键词]民国；二刘大战；简析

“二刘大战”又称“二刘之战”，是民国时期四川地区的一场军阀混战，战争从1932年下半年一直持续到1933年下半年。这次战争的爆发有其必然性，而其影响也极其深远。本文从战争爆发的原因、经过、结果与所产生的重要影响等方面试对这一次战争作出简要的分析。

一、“二刘大战”发生的历史背景

“二刘大战”的发生，并不是一次擦枪走火的偶然事件，而是四川军阀矛盾的一次总爆发与总清算。具体而言，这次战争的爆发有以下几点原因：

（一）“防区制”造成了四川军阀割据的乱源

川军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清末编练的四川第十七镇新军。清末时期，清政府在四川编练十六、十七、十八三镇新军，最终只有第十七镇新军编练完成，这就是川军的最初源起。1918年四川督军熊克武在川整顿军务，在此之后，逐渐确立了川军“防区制”的军事体制。“防区制”在确立之初，只是划分了各军的驻防区域，但随着时间的发展，四川的“防区”权力越扩越大，远远超出了军事范畴，各军阀在自己的“防区”内自委官吏、发号施令等，各个“防区”俨然成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独立王国（1）。各军阀为了扩大自己的防区，相互斗争，大战小战不断。自辛亥革命到1933年底，“在此二十余年中的大小战争共有四百七十余次，平均每半月即有一次。”（2）（P.27）

在“防区制”的体制之下，川系军阀互相争权夺利，矛盾不断激化，而“二刘大战”就是矛盾激化之后的总爆发。

（二）在四川军阀混战中，“二刘”实力崛起，两人都意欲称霸四川

在经过了长期混战之后，至1932年，四川地区主要还有四大军阀，分别是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四军军长刘文辉、第二十一军军长刘湘、第二十八军军长邓锡侯、第二十九军军长田颂尧，其中，刘文辉与刘湘的实力最为强大。

刘文辉与刘湘均为四川大邑县安仁镇人。刘湘虽年长于刘文辉，但刘文辉却是刘湘的叔父。刘湘毕业于四川陆军速成学堂，在川系军阀中属于“速成系”。刘文辉毕业于保定军校，在川系军阀当中属于“保定系”。刘湘先于刘文辉投身行伍，早期也多对刘文辉有所提携，但随着刘文辉势力的不断扩大，叔侄二人的关系也渐行渐远。

在“二刘大战”之前，刘文辉在担任二十四军军长的同时，还身兼四川省政府主席、川康边防总指挥等职。刘文辉的防区辖川康多地，以及川南、川东、川北部分地区，共计70余县，其中也包括了如自流井等富庶地区，部队总兵力达12万人，在川系各派军阀中首屈一指。刘文辉野心勃勃，他希望由自己来统一全川，甚至走向全国扩张。刘文辉希望内外并举，左右开弓，即一面在夔门以内加紧消灭敌对势力，去实现统一四川的夙愿；一面趁滇军内讧的机会，支持胡若愚打回云南，支持王家烈打回贵州，为控制西南奠定基础，进而进军全国。（3）其野心不可谓不小。而刘湘此时在担任二十一军军长的同时，还兼任四川善后督办，拥有重庆附近及其以东40余县的防区，刘湘控制了夔门天险，扼长江咽喉，并据此有利条件，向外国购买军火，扩充军队，竟凑成了海陆空三军，共计12万。（4）刘湘早就有统一四川的野心，他常对身边的人说，自己统一四川后将如何如何，他身边的“神仙”军师刘从云也常在刘湘耳边说：“一林不藏二虎，一川不容二流（刘）。”这更助长了刘湘要做四川王的野心。（5）刘文辉、刘湘两叔侄野心越来越大，矛盾也就越来越深。

二刘为了实现统一四川的企图，都暗中采取了各种手段，以图压制、整垮对方。刘文辉与川内颇有实力的邓锡侯、田颂尧同属于“保定系”，但刘文辉在“保定系”内颐指气使，还挖邓、田二人的墙脚，这引起了邓、田二人的不满，再加之刘湘的挑拨，“保定系”因之貌合神离。

二、“二刘大战”的经过

“二刘大战”从1932年下半年断断续续打到1933年下半年，经过两大阶段，包括了数次战役，战场几乎贯穿了整个四川。

（一）“二刘大战”的导火线

1931年，刘文辉以200万元巨款，从英、日等国购回武器、飞机，拆散分装从上海运往成都，途径万县港时，被刘湘的师长王陵基扣留，刘文辉数次交涉未果，记恨在心，暗中以巨款收买刘湘部下范绍增、蓝文彬。刘文辉还命令自己驻江津的部队切断重庆粮道。刘文辉之兄刘文彩为帮助兄弟，竟派刺客行刺刘湘，未果后又用迷信巫术企图咒死刘湘，使刘湘大为恼火。这几次事件表明二刘的矛盾已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也成为“二刘大战”的导火线。

（二）“二刘大战”的第一阶段（1932.10-1932.12）

1932年10月1日夜，刘湘指示驻武胜的罗泽洲率先发难，向驻南充的刘文辉部队打响了第一枪，由此掀开了二刘大战的序幕。

1932年10月中旬，站在刘湘一边的94名将领联名通电，声讨刘文辉“重权轻义”、“好用心机”、“多行不义，早为众矢之的”（6）。刘湘内有同盟，外有靠山，开始大举进攻刘文辉。

战争爆发之后，刘湘任命唐式遵为东路总指挥，潘文华为南路总指挥，王缵绪为北路总指挥，分三路进攻刘文辉。（7）

刘文辉也分头防御，但由于战线过长，刘文辉部不支，主动后撤，退守沱江防线。1932年11月，刘湘军队越过沱江防线，进逼泸州。泸州位于长江与沱江的交界处，易守难攻，刘湘军队数次进攻，皆未能得逞，但就在此时，田颂尧趁刘文辉与刘湘激战之时，企图逼迫刘文辉的军队退出成都，让刘文辉十分生气。刘文辉舍主就从，抽调大量部队到成都，发动了对田颂尧的“省门之战”，刘、田两军在成都城内发生激烈巷战，刘文辉军队数倍于田军，田颂尧不敌刘文辉，在邓锡侯的调停下，向刘文辉求和。“省门之战”虽然以刘文辉取胜而告终，但是也牵制了刘文辉的兵力，让刘湘有机可乘，结果，刘湘趁机率三路大军出击，水空并进，一举攻占了荣县、井研以东的大片土地，刘文辉在沱江下游的富庶防区尽失，（8）泸州也被刘湘收入囊中。

“省门之战”结束后，刘文辉又匆匆赶到眉山，并在此设立司令部，筹划在荣县、威远一带与刘湘展开决战。1932年12月上旬，“荣威大战”正式打响，战斗刚开始，二十一军潘文华五旅进攻二十四军驻守的井研县，遭到二十四军夏仲实师阻击，退守荣县老君台。刘湘急调王缵绪、范绍增两师增援，也在途中被二十四军陈鸿文师击退。从井研向仁寿方向进攻的唐式遵师也受阻退回荣县。经过五天激战，双方均死伤惨重，但刘文辉的二十四军最后还是攻下了荣县。（9）刘湘军队全线失利，刘文辉此时在战争中占了上风。刘湘为遏制住自己的颓势，防止刘文辉趁机直捣重庆，采取了三招紧急措施：一是派刘文辉的亲家杜少棠持他的亲笔信到眉山向刘文辉请和；二是致电邓锡侯、田颂尧，请他们迅速出兵以抄刘文辉后路；三是加紧对刘文辉部将进行收买、分化。这三招起到了很明显的效果。（2）1932年12月9日晚，刘文辉部将陈鸣谦倒戈，而邓锡侯、田颂尧部在后方向二十四军驻守的仁寿、简阳等地发起进攻，使刘文辉腹背受敌，最终迫使刘文辉同意了刘湘的请和，双方于12月21日在老君台签订停战书，“二刘大战”的第一阶段宣告结束。

（三）“二刘大战”的第二阶段（1933.5-1933.10）

“荣威大战”结束之后，刘文辉回驻成都，对邓锡侯背后插刀深感不满，决定对邓锡侯进行清算，但事前走漏风声，被邓锡侯提前得知，邓锡侯在新都、灌县一带凭借毗河进行布防。刘文辉与邓锡侯本同属一系，刘文辉部下对进攻邓锡侯态度较为保守。同时，邓锡侯砍断都江堰杩槎，加大了毗河水流，阻挡了刘文辉的进攻。刘湘此时当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在1933年5月26日，与邓锡侯在乐至召开“安川会议”，决定联合进攻刘文辉。

刘湘率“安川军”110余团向刘文辉发起猛攻。6月下旬，刘文辉与刘湘血战于乐山、荣县一带，刘文辉节节败退，邓锡侯也趁机反攻毗河，刘文辉只得退守岷江防线，同时慌忙辞去省主席一职。但是到了8月，岷江防线也被突破，刘文辉只得退守雅安，其部队溃不成军，师长陈鸿文、旅长石肇武被俘，夏首勋、冷寅东等部将也被刘湘收编。刘湘的部队很快攻下了雅安，刘文辉又慌忙逃向荥经、汉源。（10）面对刘湘的逼人攻势，刘文辉不得不派其大哥刘升廷向刘湘求情。刘湘顾及到亲戚情面，同时也不希望邓锡侯等人做大，于是没有对刘文辉赶尽杀绝，还将雅安、荥经、芦山、天全等十几县划给了刘文辉，留待日后西康建省让其做省主席。至1933年10月，“二刘大战”以刘湘的胜利的告终。

三、“二刘大战”的历史影响

“二刘大战”是四川军阀四百多次战争中规模最大，时间最长，也是最后一次混战。（11）（P.289）全川大小军阀几乎都被卷入其中，对四川留下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一）“二刘大战”给四川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在战争中，二刘投入了大量的财力、物力，为了维持军费开支，双方都加紧盘剥老百姓。战争开始时，刘文辉在防区筹“国防损”2000万元。刘湘在重庆发行公债120万元，在梁山县（今梁平县）筹集临时费30万元，在万县发行公债30万元，其余30余县摊派垫款140万元。另外，刘湘还发行“无息存票”100万元，强迫人民使用。可谓“苛捐杂税，名目繁多，爬梳刮剔，无孔不入”。（12）（P.27）同时，战争本身就对经济生产造成了巨大的破坏，譬如在战争中邓锡侯为了防止刘文辉向灌县一带进军，不惜破坏都江堰水利工程，造成毗河泛滥，虽然阻止了刘文辉的进攻，但也使大量良田被淹，人民流离失所。上个世纪30年代四川大饥荒的发生，也和这场大战不无关系。

（二）刘湘统一四川，结束了“防区制”，也基本结束了四川军阀混战的局面

1935年春，刘湘任四川省政府主席，撤消了“防区制”，基本实现了川政统一。在刘湘的带领下，四川经济社会各项事业开始恢复发展，城市建设、工矿事业、路桥航空等事业得到发展，为日后抗战提供了一个坚定的大后方。刘文辉在退守西康后，对这里苦心经营，修好民族关系，积极推动西康的建设，对康区发展亦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三）“二刘大战”客观上加强了川军的爱国意识，激励了川军在抗战中的表现

川军将领自感过去打内战，愧对人民，对出川抗战抱有极高的热情。刘湘对蒋介石说“打了十年内战，报不出帐来，今天有了抗战的机会，我不能不尽力报国”。邓锡侯也指出过去川军“连年打内战，名声不好，人民厌恶我们，痛恨我们”，这次参战，“绝不辜负家乡父老的愿望，努力争取抗战胜利”。刘湘在抗战过程中，不幸客死武汉，他在遗嘱中告诫川军将领“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一日誓不还乡”。（13）川军将士在八年抗战中投入了300余万人，饶国华、王铭章、李家钰等一大批川军将领以身殉国，川军誓死抗击日寇，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历史功绩。可以说，川军爱国意识之强，与希望一洗内战罪愆的心理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四、结语

“二刘大战”的发生，是历史的必然，大战给四川社会带来了巨大的破坏，但巨大的破坏往往也伴随着巨大的进步。在战争之后，四川经济虽经历了萧条，但仍缓慢恢复起来，经历过内战的川军也在抗战中英勇杀敌，洗刷了罪愆。作为四川乃至中国近现代历史上最重要的事件之一，“二刘大战”的意义不只于此，还有继续深入研究的价值。

注释：

（1）王友平.四川军阀割据中防区制的特点[M].天府新论，1992年第2期.

（2）吴晋航，邓汉祥，河北衡.四川军阀的防区制、派系和长期混战纪略[A]//文史资料选辑（第十辑）[Z].

（3）刘文辉.走到人民阵营的历史道路.[A]//文史资料选辑（第三十三辑）[Z].

（4）元江.四川最后一次军阀混战及其影响[J].成都大学学报（社科版），1998年第2期.

（5）贾国雄.叔侄争霸：四川二刘之战[J].炎黄春秋.2000年第1期.

（6）唐式遵等联名声讨刘文辉电.[A]//四川军阀史料（第五辑）[Z].

（7）贾国雄.叔侄争霸：四川二刘之战[J].炎黄春秋.2000年第1期.

（8）唐济之.七部联军与刘文辉“顺庆、永泸、荣威之战”.[A]//四川军阀史料（第五辑）[Z].

（9）元江.四川最后一次军阀混战及其影响[J].成都大学学报（社科版），1998年第2期.

（10）张嘉友.西南地区现代史上最大的一次军阀混战___二刘之战述评[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社科版），2008年第11期.

（11）匡珊吉，杨光彦.四川军阀史[A].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

（12）高兴亚.冯玉祥与刘湘的秘密往来.[A]//文史资料选辑（第四十二辑）[Z].

（13）元江.四川最后一次军阀混战及其影响[J].成都大学学报（社科版），1998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