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在中国南方

吴治由 苗族，1982年6月生。有诗歌在《诗刊》、《民族文学》、《星星》、《山东文学》、《诗潮》、《鸭绿江》等报刊发表，作品入选年度诗歌选本和多种选本，并获得几次省内和省外诗歌奖。

五月某日午后

五月某日午后，在广州

从农讲所去北京路

途经都城隍庙，因等某人

故而游览。今日

都城隍庙闭门谢客

诸神放假，小憩一日

我画一个人的地，转着圈

读仿古石墙，花窗

斑驳的漆脱落的图

读仿古的长联和金匾

其中有几个字被囫囵读过

神事、鬼事、人事

白纸黑字，占卜与预言

信则有，不信则无

都城隍庙，广场宽阔

夕阳独着一只脚在走

老人、年轻夫妇

他们在遛狗，遛孩子

遛自己疏松的牙

爬满蜗牛的目力

形单影只的青年在遛影子

来——来——来——

他们在鼓励小孩穿越

地上的方格，从一块

到另一块就是成功

他们踢球、滑旱冰

玩玩具和捉迷藏的游戏

我在门牌旁边的石墩坐下

抬头望了一眼高处

雨水洗过天空，一栋

高楼把几朵白云穿成裙子

不远处，那对自称是

来自河南的老艺人

老头子拉着二胡

穿着戏服的老婆子

在演，在唱豫剧

一招一式，有板有眼

有分不清真假的沉迷

音箱流出的唱腔没有沧桑感

过往者无以计数

有人停下，弯下腰身

有人快步走过，神情肃穆

在某人到来的那一刻

我想起拜都城隍庙的四类人：

官

商贾

远足者

本城中人

我想我们应该属于第五种可能

窗外的鸟笼

窗外的鸟笼，空着

罩布也已不翼而飞

铜钩子发黑，竹档有虫蛀的小孔

一个月前，在德政北

某栋楼的九楼顶

它是比我还早的居民

它在窗外的一枚铁钉上

被风吹、雨淋、日晒

一日复一日，有几次

差一点就挣脱了自己

于此，鸟笼不怀念《清明上河图》

身外的蓝天或阳台外刀削的墙壁

鸟笼呀心怀隐秘

在放长线钓大鱼

就像那些曾被它困住的

肉体和早已出窍的魂灵

记忆中的婉转——

事实是，它被主人

遗忘并非一日两日

就像我在凝视时遗忘的分分秒秒

——发黑的铜钩子何时

才能还回石头本身

——被虫蛀的竹档何时

才能回到一秒前的春天

傍晚，还是那个驼背的老头

又是傍晚，还是那个背略驼的老头

沿着圆形的水池逆时针在行走

他的固执有着钙化的坚硬，他不搭理

傍晚的夕阳和风，对满园疲倦的翅膀

和风吹草动都置若罔闻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逆时针沿着圆形的水池在大地上画圆

像行走的时针、分针、秒针

一圈两圈三圈……

一根慢着性子走回去的指针

就这样，将晚的暮色落在他身上

小区的路灯和四周灯都亮了

他都没注意到。他一直低着头

沉默，走着，逆着时针，在走出

一身的汗水时褪掉上半身的衣服

露出枯瘦的肩胛、胳膊、胸脯、萎缩的腹肌……

后来，他从渐渐走高的人潮中

走出，就像是指针因走得太快

被甩了出去

责任编辑 杨 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