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埃涅阿斯纪》中的主客之谊

李明英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100875

论《埃涅阿斯纪》中的主客之谊

李明英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100875

对于主客之谊的关注，是维吉尔史诗《埃涅阿斯纪》叙事的一条重要线索。为了更深入地读懂维吉尔史诗叙事的基本模式和特点，通过对《埃涅阿斯纪》中的主客之谊进行细致的文本分析,并将其与《荷马史诗》等作简单比较，可以看到受到尤比特保护的主客之谊在埃涅阿斯流亡途中，发挥了重要功能。特洛亚覆灭以后，失去家园的埃涅阿斯以客人的身份受到作为主人的当地人款待、驱逐或攻击。最终通过战争，埃涅阿斯的身份在拉丁姆实现了由客人到主人的变化。

维吉尔；《埃涅阿斯纪》；主客之谊

维吉尔是一位富于反思精神的文体大家。《埃涅阿斯纪》[1](共十二卷，9 896行)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史诗，它凝聚着维吉尔一生的智慧和心血。罗马人一直以来都将特洛亚的故事当作自己传奇经历的一部分。但特洛亚和罗马毕竟是两个时代，并且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英雄标准。埃涅阿斯(Aeneas)[1]能作为英雄定格在罗马人的表达和记忆里，在很大程度上与罗马人对于本民族历史文化的自我期许有关。战争并不可怕，陷落也并不可惧。战争导致了埃涅阿斯由主人到客人的身份变化，最终又使他从特洛亚的英雄成长为罗马人的英雄。狄多说：“至于埃涅阿斯和他的族系，特洛亚城邦和特洛亚人的英勇，以及冲天的特洛亚战火，有谁不知道呢？”[1]20史诗讲述的主要就是英雄埃涅阿斯的故事，他受命于危难之中，背父携子，带领一批特洛亚遗民，经历了海上陆上无数的磨难，最终在拉丁姆定居，开辟了罗马时代的先声。埃涅阿斯一族人背井离乡，在流亡途中，以客人的身份受到作为主人的当地人款待、驱逐或攻击。一旦到达祖先曾经的出生地拉丁姆，其客人身份就有了向主人身份转化的可能性。因此，埃涅阿斯的流亡实质是返乡，意在取得主人身份。史诗对于主客之谊的关注，是维吉尔叙事的一条重要线索，显示了他对早期罗马历史文化的一种特殊表达。

1 主客之谊与特洛伊战争

据维吉尔说，特洛伊曾经物阜民丰，在亚洲称雄一时[1]39-45，但可悲的特洛伊是注定要被夷为平地[1]27,47,215。在史诗中，特洛伊除了被称为“富饶的”[1]27、“高耸的城堡”[1]29，还有一个修饰语值得注意，“涅普图努斯的都市(城市)”，其中两次是由埃涅阿斯说出来的[1]48,54，另有一次是通过海神涅普图努斯(相当于希腊神话中的波塞冬)自己跟维纳斯抱怨而吐露出来的。海神涅普图努斯痛恨睥睨一切的特洛亚，他愤怒地说：“我当时本想把我亲手建造的、背信弃义的特洛亚连城基推倒。而且我现在还是这样想。”[1]135海神称特洛亚“背信弃义”，是因为海神曾作为客人为特洛伊修筑过城墙，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报酬，特洛亚人作为主人亵渎了与作为客人的海神之间的主客之谊，因而在维吉尔笔下，海神的态度暧昧，他既惩罚特洛亚人，又不忍心特洛亚彻底覆灭。

在《荷马史诗》中，特洛伊战争的爆发，初始原因就是因为不和女神厄里斯没有被邀请参加海洋女神忒提斯和珀琉斯的婚礼，感觉受到了主人的轻慢，决意进行报复，从而在宴会上悄悄扔下了不和的金苹果。直接原因，是作为外乡人的帕里斯在斯巴达得到了墨奈劳斯(墨涅劳斯)的盛情款待，却乘着墨奈劳斯不在家，拐走了他的妻子海伦，并劫走了他的许多财物。希腊人长期不撤兵，一个原因就是认为帕里斯亵渎了主客之礼，所以奈斯托耳建议说，希腊人不能放弃，直到每一个人都和特洛伊人的妻子睡过觉[2]36。在欧里庇得斯笔下，海伦的丈夫说：“我到特洛伊来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是来找那个男人的：/他破坏了主客之道，从我家里拐走了我的妻子。”[3]尽管罗马人尊特洛伊人为祖先，但在《埃涅阿斯纪》中，诗人维吉尔并没有特意掩饰帕里斯的过错，他强烈谴责欺骗东道主的帕里斯把海伦抢到特洛亚城的不光彩行为[1]186。埃涅阿斯也认定战争与帕里斯和海伦有关，海伦罪有应得，如果不是他母亲爱神维纳斯说服了他，他甚至还差一点动怒杀了海伦[1]46-47。换言之，两部史诗都相信主客之谊是神圣不容侵犯的，特洛伊战争的发生，很大程度上源于主客之谊受到了破坏。主人与客人关系的建立和维系，有赖于双方谨慎遵守各自的责任与权利。一旦有一方“背信弃义”，践踏了主客之谊，相互之间的关系就会恶化，小至仇恨、断交，大至战争，都有可能发生。

特洛伊战争改变了特洛伊人的命运，也让丧失了家园的埃涅阿斯背负了新的身份和责任。但不管世事如何变化，埃涅阿斯的“虔敬”(pius)是一如既往的。维吉尔给予埃涅阿斯的最重要称谓是“以虔敬闻名的人”(insignem pietate virum)。在勇敢、智慧、坚韧不屈等诸多品格中，维吉尔认为，虔敬最突出，也最值得传颂。史诗中多次强调，埃涅阿斯在保卫特洛伊时不但最勇敢，甚至认为唯有一死才能与自己的身份相称[1]37，41，他的愿望就是已经死在了特洛伊[1]4。只是最终才认识到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不得不屈从于命运，所以他的出逃完全是被逼无奈。希腊人之所以没有继续追赶他，让他自由撤退，大概是因为他一直建议交出海伦，维护和平[5]。

2 主客之谊与埃涅阿斯的流亡

大神尤比特(宙斯)是异乡访客保护者，他制定了款待客人的法律。主客之谊受大神保护。从荷马史诗到《阿尔戈英雄纪》，再到《埃涅阿斯纪》，这种文化一直延续着。在《埃涅阿斯纪》卷一行(731行)，维吉尔经由狄多之口直接谈到了尤比特(宙斯)制定款待客人的法律，主客之谊受尤比特保护[1]26。这些表述与阿波罗尼俄斯《阿尔戈英雄纪》中的相关叙述完全一致：“看在/哀求的陌生人的守护神宙斯的分上，/不要忽视求助的陌生人。而我们既/向宙斯祈祷，又是陌生人，/所以他一定正在关照着我们。”[6]在《荷马史诗》中，主客大多自觉地遵守主客之道。主人自己省吃俭用，对待客人却格外大方，总是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招待客人，对于陌生人，常常不问其姓名来历，立刻就捧上食物酒水，在友好气氛中进行谈话，没有任何戒备和算计。荷马多次提到了，一个人藐视神对客谊的保护，是会受到严厉报复的[2]309。在《奥德赛》中，忒勒马科斯首次出门，来到普洛斯，正逢当地人祭奠海神波塞冬。看到有陌生人，人们全都迈步向前、握手欢迎，不厌其烦地准备好几次宴席，给客人悉心照顾，使客人吃喝得心满意足。临行，还给客人骏马，赠客人以贵重礼物。爱好和平的法伊阿基亚人帮助奥德修斯返乡，也是好客的典型。至于忒勒马科斯之所以拒绝在家接待生客，是因为那些客人骄蛮酷戾、反客为主，尽管忒勒马科斯忍气吞声，客人们仍然肆意妄为，损害了作为临时“主人”的忒勒马科斯的利益。

迦太基的创建者狄多，相比于利比亚本地人如雅尔巴斯而言，也是一个外乡人，她的迦太基就是用低价从利比亚本地人手中购买的。埃涅阿斯一行人到达迦太基之前，沿途主要经过了特拉刻、提洛斯、克里特等地。这些地方尽管自然条件都十分恶劣，但除了在克里特发生瘟疫、在斯特洛法德斯受到女妖哈尔皮攻击、在斯库拉和卡里勃底斯一带遭遇独眼巨人而不得不离开之外，在特拉刻等地是可以定居下来，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要继续流浪？特拉刻离特洛亚不远，而且自古以来一直就与特洛亚和睦相处。诗人通过埃涅阿斯补叙了一段往事，当年，特拉刻王奇修斯曾预备了一份重礼送给他父亲，让他带回家去，作为纪念和友情的证明[1]125。这一切让埃涅阿斯有足够理由决定在这里定居，他也想好了要用自己的名字给城市命名[1]55。但令埃涅阿斯没有想到的是，如今的特拉刻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好客之邦。随着特洛亚的式微，周围邻居中不乏落井下石之徒，普利阿姆斯的女婿、特拉刻王也不例外，他不顾及旧情，恩将仇报，谋杀了前来求助的客人波利多鲁斯，占有了普利阿姆斯的黄金，极大地损害了亲情、友情。主客之谊遭遇了挑战。这不仅是埃涅阿斯始料未及的，也是维吉尔扼腕叹息的。最后，“大家都是一个意见：赶快离开这罪恶的国土，放弃这玷污了好客之礼的地方，趁风开船。”[1]56

在埃涅阿斯见到狄多之前，维吉尔先安排了女神维纳斯扮作女猎手向埃涅阿斯讲述狄多的故事以及迦太基人目前的处境。而在埃涅阿斯向狄多作自我介绍之前，维吉尔又安排了被吹散的伊利翁纽斯等人与狄多的一番对话，这些都非常有助于狄多接纳埃涅阿斯一族人。困顿之中，特洛亚人最渴望、关心的就是哪里可以落脚，谁愿意收留他们。所以伊利翁纽斯说：“……我们请求你可怜一下……我们是被征服的人……你们是什么样的野蛮国家，竟有如此的风俗？我们作为客人竟被禁止踏上你们的沙滩；人们向我们袭击，不准我们登上陆地一步……”[1]19-20史诗通过伊利翁纽斯的话，补叙了之前迦太基人不友好地、甚至有些野蛮地对待他们这群陌生人的行为。因为迦太基人认为自己的城市刚刚建立，有必要加强戒备，将有可能是潜在敌人的陌生人驱逐出境。但伊利翁纽斯认为，他们理应受到主人的庇护和全力赞助。幸好尤比特已经派神使麦丘利告诫狄多接待特洛亚客人[1]11，这才是导致狄多态度转变最具决定意义的原因。即使迦太基属于狄多所说的“蛮荒之地”[1]22，它仍然遵守了尤比特的关于主客之谊的规定，而不像维纳斯之前所担心的那样，“整个世界向他们关闭了大门”[1]9。

如果说伊利翁纽斯等人是经过允许来到女王面前的，那么被云雾包围的埃涅阿斯的出现就是非常突然、非常意外的[1]21。尽管有了前面的那些铺垫，当作为主人的狄多见到作为客人的埃涅阿斯时，仍然十分吃惊，但很快就完全打消了戒备，不存在敌意了。埃涅阿斯的到访是以一段祝词开始的：诸神将因为狄多的善意、好客而给予她至高奖赏。无辜的狄多始终没有提及尤比特派麦丘利给她的警告，她一再强调，特洛亚人的故事世人皆知，而她最早是从特洛亚人的敌人条克尔那里知晓的，她伤感地说起自己也曾遭受同样的流亡生活，她甚至请埃涅阿斯一行人加入她的国家，与她一起分享王权。同是天涯沦落人。她非常富于同情心地为埃涅阿斯的船队送去了许多美食美酒，还专门举办了隆重的宴席。在迦太基期间，作为客人的特洛亚人入乡随俗，尊重主人狄多，听从她的安排。对埃涅阿斯一行人，主人狄多则说话做事大方得体，谦虚客气，既不卖弄，也不自卑。

在《埃涅阿斯纪》中，希腊人久攻特洛亚不成，却不肯放弃，其精神可嘉，但其深层动因却值得深思，他们不能两手空空地回家，他们不愿无功而返，要做特洛亚的主人[1]38。在维吉尔笔下，主客之间和谐关系的形成，常常需要更多的条件，诸如在此之前双方或者双方的前辈是否有过来往，相互之间是否有可以找寻得到的血缘或宗亲关系，主人或客人是否拥有良好的声名，以及在当下主人和客人是否有话不投机的情况等，主客之道得到了史诗诗人和史诗人物的高度关注。主客之间更加复杂多变的关系，已经成为人们理解维吉尔史诗叙事不容忽视的一条线索。在主客关系中，一旦有一方觉得自己没有获得自己应该获得的，就会产生不满、愤恨。从这个意义说，主、客的关系实际上非常脆弱。如果仅从主客之谊来看，对于善待了埃涅阿斯的狄多来说，她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反而遭到了巨大的羞辱。作为主人，她慷慨解囊，赠送各种贵重礼品，已经尽到了地主之谊。(至于后来两人的之间关系发展如何超出了主客之谊，乃至最终以悲剧结局，就不在本文的讨论范围之内了。)另一方面狄多自己作为客人，与本地的国王雅尔巴斯的关系并不和谐。雅尔巴斯认为自己当初对狄多有恩，而狄多不选择他做丈夫，就是对他的侮辱，就是对尤比特的冒犯[1]87。就像狄多所担心的，她得罪了利比亚各族，雅尔巴斯等人一定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她的。复仇是甜蜜的、愉快的事情[7]185。报复产生的是快乐而不是痛苦[8]。谈到复仇，当狄多的后代中出现了一个汉尼拔时，狄多与埃涅阿斯之间的恩怨才真正结束。

3 主客之谊与埃涅阿斯返乡

无论如何，疲于奔命、坚忍不拔的特洛亚人应该感谢各地友善好心的主人，他们的帮助使经过无数磨砺的特洛亚人有了足够的物质给养，也增强了必胜的信心。比如，在阿波罗的城市提洛斯，阿纽斯王因为同安奇塞斯已经是老朋友了，他热情款待了特洛亚人。在那里，尽管特洛亚人是客人，他们仍然有一定的自主权，可以进神庙问卜、祭祀。安奇塞斯错误地将阿波罗所说的“祖先出生的国土”[1]57、“民族的摇篮”[1]58理解成了克里特。直到发生瘟疫之后，家神显灵，告诉他们真正要去的目的地是意大利。之后，他们避开多次灾难，终于来到布特罗屯。

特洛亚同胞赫勒努斯现在统治着这个希腊城市，他将布特罗屯变成了一座具体而微的特洛亚[1]66-67。他乡遇故知，而且因为是亲戚，双方见面之后非常激动。埃涅阿斯向能卜未来的预言家赫勒努斯请教，赫勒努斯给出了具体意见和注意事项。临分别之际，赫勒努斯赠送大量礼物，安德洛玛刻亲手为埃涅阿斯的儿子准备了绣花袍子和斗篷。埃涅阿斯“泪如泉涌”[1]72，他祝愿双方的友谊在未来愈加深厚。

在他们遇上了风暴，只能顺势去西西里的时候，舵手帕里努鲁斯和统帅埃涅阿斯都想到了投靠亲属、有同胞之谊的阿刻斯特斯：“西西里那地方有我们特洛亚的阿刻斯特斯，我父亲安奇塞斯的遗骸也埋葬在它的怀抱里，还有什么地方能使我高兴呢？还有什么地方我更愿意让我的疲惫的船只停泊呢？”[1]107阿刻斯特斯是特洛亚血统，他声名显赫，在埃涅阿斯到来之前已经定居在西西里。埃涅阿斯一行人离开迦太基之后，此时又第二次踏上西西里的土地。当遇到困难、危险时，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主人(朋友)应该更值得信任。有同胞之谊的主人阿刻斯特斯也为埃涅阿斯一行人的遭遇感到痛苦，他倾其所有、竭尽所能帮助他们，并收留了埃涅阿斯手下一批不愿意继续流浪的人，这一切足以让特洛亚客人满意了。即使在异国他乡，在主人阿刻斯特斯的领土上，埃涅阿斯仍然有一定的权力，可以相对独立地管理自己部族的事务，召集他的同伴开会，把他们祖国的家神和主人阿刻斯特斯所供奉的神都请来[1]108。在节日比赛上，埃涅阿斯甚至成为了主角，阿刻斯特斯成为配角。总体上看，埃涅阿斯与阿刻斯特斯的关系非常友好和平等，阿刻斯特乐意为埃涅阿斯效劳而不求回报，他真诚地希望埃涅阿斯一行人拥有好运。这些完全符合主客之谊的道义和特征[7]218。当“身穿异样服装”[1]179的特洛亚使者有计划、主动地来到拉提努斯的宫殿时，他们说是神的旨意命令他们到拉丁姆来的，他们给拉提努斯奉上了普利阿姆斯的衣物、王冠、权杖，以及安奇塞斯的奠酒杯等[1]181-182。拉提努斯让特洛亚人不要回避他们的东道情谊[1]180。他回赠了骏马，还允诺要与埃涅阿斯一族人交好，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按照他的理解，埃涅阿斯就是老法乌努斯所说的那个客人、外乡人。但尤诺支持的是鲁图利亚人的青年国王图尔努斯，她亲自将雅努斯神庙的大门打开，这座神庙的庙门只有在战时开启。受到复仇女神阿列克托蛊惑的图尔努斯，认为埃涅阿斯作为外来人员妨碍了他婚娶拉维尼亚，他召集了大批部队，准备与喧宾夺主的埃涅阿斯作战。尽管安奇塞斯在冥府已经向埃涅阿斯讲述了拉提努斯治下有哪些部族，以及关于拉提努斯城邦的情况，还教导他怎样避免厄运、怎样经受种种考验[1]171。但是面对严峻的战争形势，埃涅阿斯仍然担心失败。当地的河神老人指点他去联合厄凡德尔，于是埃涅阿斯外出求援。见到厄凡德尔以后，维吉尔强调埃涅阿斯送给厄凡德尔礼物只是缠着彩带的橄榄枝[1]206。厄凡德尔一族虽是希腊阿尔卡狄亚血统，但推究起来，与特洛亚人都出于伟大的阿特拉斯一族，并且从私人角度说，厄凡德尔还曾与安奇塞斯有过交往，时隔几十年，厄凡德尔仍然记得。当年作为客人的安奇塞斯曾送给少年厄凡德尔一只华丽的箭袋、一束吕西亚人制的箭、一件织金的斗篷和一幅金辔头。这付金辔头，厄凡德尔强调，他的儿子帕拉斯现在还用着[1]207-208。可见，朋友之爱可以世代传递，主客之谊可以持久延续。在《伊利亚特》中也有类似的情形，当狄俄墨得斯听到对方与自己家是世交，非常兴奋，当即表示要与对方交换礼物，以示友爱[2]138。孩子应该像继承财产一样继承父亲的朋友。而且，私人交往可以惠及公共交往，促成和谐城邦关系的形成。厄凡德尔爱憎分明、光明磊落，埃涅阿斯客随主便，与厄凡德尔一起参加完赫库列斯庆典。厄凡德尔向埃涅阿斯详细历数了大力神赫库列斯作为客人对他们这一族的贡献。他还如实叙述了自己被迫离乡背井的苦难，以及他作为主人杀死前来作客的阿尔古斯的苦衷，其原因就是阿尔古斯到厄凡德尔家里做客，却阴谋害死主人，结果被杀害[1]214。

[1]维吉尔.埃涅阿斯纪[M].杨周翰，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

[2]荷马.伊利亚特[M].陈中梅，译注.南京：译林出版社，2012

[3]欧里庇得斯.古希腊悲剧戏剧全集：特洛伊妇女[M].张竹明，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7：125

[4]Francis Cairns,Virgil's Augustan Epic[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9：38

[5]李维.建城以来史前言·卷一[M].穆启乐，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25

[6]阿波罗尼俄斯.阿尔戈英雄纪[M].罗逍然，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11：91

[7]亚里士多德.修辞学[M].罗会生，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

[8]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M].廖申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115

2013-11-04

李明英(1976-)，女，安徽天长人，讲师，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西方文学研究。

10.3969/j.issn.1673-2006.2014.0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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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006(2014)01-0060-05

(责任编辑李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