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松成：融资成本现区域性下降趋势

当前我国企业，尤其是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近年来，在党中央国务院的领导下，中国人民银行和其他有关部门积极引导金融机构支持小微企业，降低融资成本。最近几个月，前期实施的一系列微刺激政策效果初步显现，总体来看，开始出现缓慢区域性的下降。这就是我们银行业一个新的常态。

融资成本区域性下降的依据来自于中国人民银行调查统计司的标准化存贷款综合抽样统计系统所得到的数据（央行以近300家法人金融机构的3000多家支行作为样本，每个月采集1亿笔左右的存贷款信息，约占全部金融机构存贷款总量的10%。这个系统既有存贷款量的统计，又有资金价格的统计；既可以生成存量数据，又可以生成流量数据；既可以提供分期限、额度、地区、行业和企业规模等多方面的数据，又可以根据分析研究的需要对这些数据予以灵活组合进行深度挖掘）。根据我们的统计数据，2013年初至2014年一季度，金融机构新发放贷款利率基本上呈上行的态势，2014年3月份新发放贷款利率比年初上升了17个基点，比2013年同期高了42个基点，但是我们发现从2014年的二季度开始新发放贷款利率的走势发生了改变，4月份利率上升趋缓，5月份开始下降，到了6月份金融机构当月新发放贷款利率降至6.7%，比利率最高的4月份低了7个基点，已经接近2014年以来各个月的最低水平，所以从二季度开始整个贷款利率出现缓慢的趋势性下降。

从金融市场看，2014年上半年短期利率大幅度下降，到9月10日一周的利率比年初下降了209个基点，下降幅度是很大的；七天回购利率比年初下降了218个基点；银行间市场的五年、七年、十年的国债收益率分别比年初下降了43个基点、37个基点和26个基点。银行理财、资金信托和余额宝等市场化产品的收益率基本上呈现回落趋势，7月份理财和信托平均预期收益率分别比年初下降了54个基点和42个基点。整个金融市场的利率是大幅下降的，但金融市场利率下降影响到实体经济，影响到整个融资成本会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根据我们的综合抽样统计系统数据得出了三个结论：

第一，微刺激政策效果初步显现。2014年以来党中央国务院出台了一系列稳增长调结构的微刺激政策，4月和6月人民银行两次降准，促进对三农和小微企业等国内经济薄弱环节和重点领域信贷趋势，释放了部分流动性，政策效果从5月份开始显现，5月份当月新发放贷款利率小幅下降，比4月份下降了5个基点，6月份继续下降2个基点。随着中小企业贷款、定向降准等结构性刺激政策的实施，不同规模、不同所有制的企业贷款利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降，二季度以来小微企业特别是微型企业新获得贷款利率比大中型企业下降得更为明显，小微企业融资贵的问题有所改观。其中微型企业新发放贷款4月份到6月份每个月平均降幅达到15个基点，而同期全部企业贷款利率月降幅是3个基点，说明小微企业的贷款利率还是比较高的，但是下降力度和幅度大于大中型企业。从所有制性质来看，非国有控股企业的贷款利率下降幅度大于国有控股企业，6月份国有控股企业当月新发放贷款利率比3月份低4个基点，但是仍然高于年初水平，而非国有控股企业6月份新发放贷款利率比3月份低11个基点，比年初低4个基点，也就是说我们的非国有控股企业的贷款利率总体上比国有控股企业还高，但是它的下降幅度比较大，速度更快。

第二，信贷风险是决定贷款利率高低的重要因素之一。2013年以来商业银行贷款不良率开始上升，贷款利率当中包括了风险议价的水平比较高，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企业融资成本的下降。从借款企业规模来看，2014年6月末小微企业贷款利率的不良率分别比中型和大型企业高0.54个百分点和1.57个百分点，我们总体不良率趋势是这样的，企业规模越小总体的不良率越高，所以6月份新发放小微企业贷款利率分别比中型和大型企业高了49个基点和84个基点。那么从所有制性质看，我们6月末非国有控股企业的贷款不良率高于国有控股企业1.71个百分点，还是比较多的，所以6月份新发放非国有控股企业贷款利率比国有控股企业高45个基点。如果依风险状况对贷款收益进行调整，调整以后我们发现小微企业贷款收益率与大中型企业的贷款收益率基本持平。也就是说，把风险议价都去掉，基本上大中小微企业对银行来讲的收益率是基本相当的。所以可见，在一定程度上高风险是高利率的原因，高利率是高风险的结果，也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风险议价的原因。近期我们微刺激政策精准发力，使小微企业的融资状况有所改善，但是小微企业的信贷风险仍然相对比较高，所以小微企业的贷款利率总体高于大中型企业，这是与市场化的利率定价机制相适应的。

第三，利率市场化不是企业融资成本上升的根本原因。在利率市场化的过程当中，市场化产品越来越多，理财产品、余额宝收益率明显高于存款利率，整体上推高了银行成本，但是银行成本的提高并没有同步导致银行贷款利率的上升，贷款利率上升并没有和存款利率或者说银行成本的提高同步上升，这说明利率市场化并不一定推动贷款利率的上升，未来如果我们进一步进行存款利率的市场化改革（扩大浮动幅度甚至是放开存款利率上限的管理），那么存款利率将会走高，这是个趋势。但是理财产品等市场化金融产品的收益率反而会下降。这是我们研究了历史上英美国家等国际经验以后得出的结论。因为市场化的金融产品受到原来管制利率的冲击以后，它的需求会减少，大量的资金会流向原来被管制的存款，所以最后的结果一方面是存款的上升，另外一方面是市场化金融产品的收益率会下降，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整体利率反而会下降。

目前我国企业融资成本比较高的根本原因，首先是资金供不应求的矛盾比较突出，一些市场主体，比如说地方融资平台存在财务软约束，对利率的敏感性不高，这个软约束的需求一方面推高了贷款利率，另一方面对小微企业也产生了挤出效应。其次，是由我国特殊的社会经济环境决定的，与国家比较快的经济增速以及直接融资占比较低等都有很大的约束，而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是需要比较长时期的努力。

（作者系中国人民银行调查统计司司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