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克韦
摘 要:自全国普及普通话以来,方言中部分词汇出现新老派两种读法。各方言都出现这种现象,且规模越来越大,范围越来越广。其中新派的说法基本是受普通话的影响。
关键词:滨海方言;新派;老派;普通话
滨海县地处江苏省盐城市东北部,滨海方言属于江淮官话区洪巢片。笔者是土生土长的滨海人,为使调查结果更加准确客观,笔者进行了多次实地调查。本文主要发音合作人:①李明,女,79岁,小学二年级文化,滨海县八巨镇人。②曹海峰,男,43岁,初中文化,滨海县八巨镇人。③曹姗 女 20岁,高中文化,滨海县八巨镇人。
滨海地处江苏省北部,地理位置相对偏僻,经济发展水平相对欠发达,语言文化研究也相对较少。笔者多次对滨海方言的声韵调进行调查,发现很多词汇有新老派的分别,现罗列如下。
一、声母发生变化
相对来说,声母的变化的不是太大。大致分为三种情况。
1.声母丢失。个别以η、n作声母的字,大多数年轻人都读为零声母,这可能也是语言的经济原则在起作用:以η为声母的字本就不多,而η的发音又相对困难。如:
例字老派读法新派读法
硬[ηn][n]
咬[η][]
眼[η][]
仰[niɑη][iɑη]
笔者注意到,对于这几个例字,有一部分人(多数是中年人)有时用老派的读法,有时和新派的读法一致,两种读法不起区别作用,有些人甚至在听感上分不出新老两种读法。
2.部分零声母的字,在青年人中不再读为零声母。如:
例字老派读法新派读法
热[ie][lie]
孽[ie][nie]
染[i][li]
这明显是受了普通话的影响,受过教育的人有些不自觉地向普通话靠拢,就把本来的方言读音加以改造(有人认为方言的音是不标准的,错误的),使其更接近普通话,但又不背离方言的语音系统。
3.声母变化。
大多为同部位送气与不送气声母的转化。
例字老派读法新派读法
波[pho][po]
菠[pho][po]
玻[pho][po]
造[tsh][ts]
糙[tsh][ts]
括[ku][khu]
“波、菠、玻”三个字在普通话里都读[p],而在滨海方言里声母都是送气的[ph]。实际上“波、菠”在上古属帮母果摄合口一等平声字,同一音韵地位的其他字如“簸”,在滨海方言里读[po],这就不符合语音变化规律了,按道理,帮母平声字,应读不送气的[p]。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是受到了滂组字“玻、坡、破”的影響,这几个字在滨海方言里都读[pho],而“波、菠”和“玻、坡、破”本来韵就相同,且还具有相同的声旁,最后读音就趋同了。受普通话影响之后,人们不管它们的中古音,只向普通话看齐,一律读为和普通话相同的[p]。
“造,糙”这两个字很有意思。滨海方言里都读为[tsh],很多学生都知道“造”在普通话里读[ts],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糙”也应读[ts],造成很多错误。
“括”在滨海方言中读[ku],“括”本是见母字,声母读[k]符合语音规律。但是很多年轻人觉得读[k]和普通话相差较远,便读成声母和普通话一样的[khu]。
二、韵母变化。
这是讨论声母不变的情况,较为复杂,多涉及入声韵问题。
例字老派读法新派读法
冉[li][l]
岸[ε][]
雁[i][]
瞒[mo][m]
努[no][n u]
怒[no][n u]
奴[no][n u]
辱[l][l u]
褥[l][l u]
饰[s][s]
汁[ts][ts]
掷[ts][tsn]
蓄[i][iu]
索[sa][so]
朴[ph a][phu]
狭[ia][ia]
窄[ts][tsε]
屑[ye][ie]
漆[[thoη][[th ie]
倾[thioη][th in]
横[xoη][xn]
贸[mo][m]
分组说明:
“冉、岸、雁、蛮”在普通话中韵母都一样,在滨海方言的新派读法中,韵母都变成一样[]。
“努、怒、奴”三字,老派都读[no],新派都根据普通话的读音,对语音进行改造,变成[n u],更接近普通话的读音。
“辱、褥”本是入声字,老派读法依然保留入声[l],但是新派读音却变成了阴声韵[l u],也更接近普通话的读音。
同样的,“饰、汁、掷”三字老派读法都保留入声韵,新派都变为非入声韵。需要强调的是,“掷”在滨海地区并不属于常用字,很多人可能也不认识,但是在当地有一种很普遍的赌博游戏“掷色子”(“色子”在当地另有叫法,读如“猴子”,本字未考),这个“掷”就读[ts],很多人在见到这个字时反而不认识了,多数人根据声旁读成[tsn]。
此外“蓄、索、朴、狭、窄、域”也是从入声韵变成非入声韵。其中“朴”在韩国作为姓氏时读[phak],和滨海方言的读法很相似,所以笔者一直不赞同将韩国人的“朴”姓读为[phi],也许读为[phu]更符合事实。“狭窄”这个词,两个字都是入声韵,但在新派读法中,都接近了普通话,喉塞音韵尾也消失了。
“屑、漆”是另一种情况,入声韵变成入声韵。
“倾、横、贸”都不是入声韵。“倾”是溪母梗摄,和“顷、苘”同韵,后者在滨海方言里都读[thin],那么“倾”读[thioη]就是语音演变的例外,而新派读法符合语音规律;“横”在滨海方言里本来只有[xoη]一个读音,在“横竖、一横、横坐标、横过来”等词中,都读[xoη],可能是受同韵的“轰、宏”的影响,后来受普通话影响,年轻人就有两个读音[xn],一个阳平,一个去声;“贸”是明母侯韵,与“某、亩、牡、母、拇”同等音韵地位,滨海方言都读[mo],而新派将“贸”读为[m]反而不符合语音演变规律了。
从上述的一系列变化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在新派语音中入声韵正渐渐消亡,印证了官话区逐渐南移的理论。
三、声母韵母都发生变化。
例字老派读法新派读法
哲[tie][ts]
浙[tie][ts]
折[tie][ts]
彻[thie][tsh]
设[ie][s]
涉[ie][s]
占[ti][ts]
展[ti][ts]
缠[thi][tsh]
善[i][s]
扇[i][s]
窖[k][ti]
敲[kh][thi]
苋[x][i]
闲[x][i]
辖[x][ia]
荣[ioη][loη]
同样分组来说明。
“哲、浙、折、彻、设、涉”在普通话中韵母都为[],在滨海方言中老派读法都是入声韵[ie],新派读法变成[],趋同普通话的韵母,又保留了老派的喉塞音韵尾,对应很整齐。老派读音符合语音规律,新派读音声母都与普通话相同。
“占、展、缠、善、扇”在普通话中韵母都为[an]。 “占”是咸摄开口三等字,“展、缠、善、扇”都是山摄开口三等字,滨海方言读[i]符合语音规律,但新派都是受普通话影响读为[]。
“窖、敲”都是效摄开口二等字,一个是见母,一个是溪母。滨海地区盛产红薯,旧时每家都会挖一个地窖来储存红薯,当地人称之为“窖子”,读[k]。见母肴韵字在普通话中读[iau],在滨海方言中却有[au]、[iau]两种读音,“交、郊、胶、教、铰”等读[iau],“搅、觉、”等韵母为[au],“教、酵”有[iau]、[au]两读。由此,我们可以推测,见母肴韵读[au]是古音的遗留,有些字有文白读的区别,处于语音发展的过度阶段。溪母“敲”读[kh]可能是受见母字的影响。
“苋、闲”属于匣母山摄开口一等字,滨海方言读[x],但同等音韵地位的“限”在滨海方言中读[iɑη]。笔者发现见母字“艰、间”在滨海方言中读[tiɑη],所以“限”可能受“艰、间”影响,“限”、“艰”本就声旁相同,读成一个音可能性很大;同时发现韩语中汉字词“无限”的读音是[mu xan],“限”字的古音应该接近[x],印证了笔者的观点。而新派的读音[i]是到受普通话的作用。
“辖、荣”。“辖”本是入声字,受普通话影响,新派读[ia];“荣”是喻母字,滨海方言老派读零声母[ioη]是正常,与同等音韵地位的“永、泳、咏”读音相同,而新派受普通话同化读[loη]變成例外。
四、声调发生变化。
上述声韵发生变化的例字中,有一部分声调也发生了变化。比如“倾”,老派读[thioη]上声,新派读[thin]平声,其中还有部分入声韵变成非入声韵,声调也必然发生改变。还有部分纯粹是声调发生了变化。如:
例字老派读法新派读法
危[uei24][uei42]
微[uei24][uei42]
伟[uei24][uei213]
从表中可以清晰地看出,这三个例字,老派都读阳平,而新派的读音明显是受了普通话的影响。“危”是次浊声母疑母平声字,今普通话应读阳平,实际却读阴平;“微”是微母平声字,微母也是次浊声母,按照语音发展规律,今也应读阳平,实际却读阴平。很多受普通话影响出现的新读音,往往会造成该方言系统的不对称甚至混乱,因为普通话中也存在很多不符合语音发展规律的例外。
以上罗列的只是滨海方言中部分常用单字和部分基本词汇的新老派读法,也只涉及到语音层面。而在调查过程中,不难发现,方言中新老派的区别,并不仅仅体现在语音上,在词汇、语法上都有不同。为了保护各方言,维护现代汉语的多样性,方言区的人们必须正视方言的重要性,注重方言的传承;同时方言研究人员尽量定期对各方言进行实地调查,进行共时描述,时时关注语言各要素的发展变化,记录现代汉语方言发展的轨迹,为以后研究方言的人提供细致精确的资料。
参考文献:
[1] 冯青青 苏北方言语音研究[D] 北京:北京大学 2013
[2] 郑海萍 滨阜方言的入声调研究[J] 常州工学院学报(社科版),2006(3)
[3]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 方言调查字表[M] 商务印书馆 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