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森
年前,她坐在一本巨大的硬壳书的书脊上,面朝大海,迎着风高唱“The city is so empty,可是我依然相信,真爱无敌”。现在,她引用某名高士的话,“曾经以为不能放手的东西,只是生命瞬间的一块跳板,所有不能放弃的事情,不过是生命的过渡。你跳过了,一切就变得更加精彩”。十几年间,她完成了从激烈到温柔的转变,一如李宗盛所写,“她的温柔,是一种火候,不是哪个青春小妞随便学得走”。
回头,对自己微笑
2004年,受了挫折的许茹芸只身奔赴纽约,给自己放了长假,想清空那些琐碎的伤痕、不甘、恐惧和犹疑。这样一呆就是三年。初到那里时,她学油画、学做巧克力和烤鸡、学跳踢踏舞,“拼命把时间填满”。可最常干的,还是一个人买瓶饮料,插上吸管,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行人来往穿梭,并拍照摄影。
和每个外来者一样,她眼中的纽约有一种“习惯性的冷漠,大家都躲在空白的表情下”。直至某天,她误上了一列开往布鲁克林的地铁,在紧张与尴尬中,她试着向邻座女士求助,对方却报以了热情的回应。“她是名舞蹈家,五十多岁了依然优雅,身形保持得非常好。她说不过是错了方向,没关系,路那么多,总有一条会带你前往目的地。”许茹芸回忆。
冥冥中,她好像就等着这句话。它像一只柔软的手,抚慰了她沮丧的心。“原来我不孤单,也没有受那么重的伤,我还有力气站起来。”为新专辑选歌时,她把这段经历讲给制作人听,于是有了“芸式版本”的《向前走》,“原唱是想鼓励社会的新鲜人云游四海,趁年轻抓紧打拼。但我知道,为梦想努力的过程是很心酸的。那些错综复杂的寂寞,我懂。我体会过什么叫‘独在异乡为异客。我被人温暖过,所以也想温暖这些背井离乡的小朋友”。
从纽约回来,许茹芸没有急着重返歌坛,而是做了许多和音乐不相关的事情。她出了一本图文书,又陆续策划了数次装置艺术展,而后,再一次背起行囊,前往印度。印度之旅给了她很大触动,她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天堂、地狱一线之隔”。“那些拉观光车的马匹,浑身黄疸,我心里刚刚升起一个问号,就看见马夫把脏水泼到它们身上,用刷子给它们洗澡。你说这些人错了吗?没有,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向生活妥协。他们生来也许就长在这种环境中,你不能用平常的价值观约束他们的行为。这个时代,这个社会,总有你不能轻易否定的无奈。”她说。
回国后,她和杨采妮、李心洁、梁咏琪一起,成立了“点燃希望教育基金会”,不分地域地资助贫困儿童。她称呼这些孩子为“小黄花”,因为“荒野中的柔弱,总有一天也会被人关爱”。她想通了,既然世界真实得有些残酷,不如把人生看作一次漫长的修行,因循不同的欲望走任何一条想走的正确的路。她想日行一善,“只有这样,回头看的时候我才会发现,我已经在另一头对着自己微笑了”。
为生命力作好准备
刚毕业就踏入歌坛,并幸运地遇到一批属于她的歌,许茹芸笑称多亏了当时性格中“没有太多迂回的部分”。“我基本上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儿,或许比较早熟,但起伏比较大,做什么都带着青春期的直白,爱得容易,忘得也快。”就是这么个女孩儿,被公司裹在一层能呼吸的薄膜内,青涩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悟,也就在此期间,她迅速累积了大量经典作品,练就了难以复制的“气声”唱腔。2000年的《难得好天气》是她歌唱生涯的转折点,她开始不满足于原地踏步,梦想拥有一种不同以往的东西。从那时起,她便不再顾及销量,“不是完全不在意,不是品格有多高尚。我注重的是意义,是有没有把信息传递到位”。她小心地挪着步子,尝试触及天平的另一头,“向非主流的音乐人取经”。在这个过程中,她领悟了当年蹙着眉头用尽气力唱歌的女孩儿未曾想到的三个字:生命力。
为了生命力,她出人意料地选择了一首空气般透明的《好听》宣告了自己的回归。“我不需要用技巧高超的歌来证明我会唱歌这件事,我只想静静地告诉大家,我回来了。”当然,她没有否定过去的自己,“那时的成熟和现在的成熟完全不一样,如果说我的青涩赋予了它们(作品)吸引力,那如今的成熟只会让它们重生”。
她全身心地享受每一个阶段的自己。父母默默收集的有关她的报道与照片,被她制作成手工剪贴簿,她不时拿出来品味。她很喜欢“时光”这个词,“如果时光允许,那么能带领我们在时光中穿梭的就是音乐”。她亦爱上了写诗,因为迷恋“梦幻和真实的交替游走”。她的微博上有这么一句“你是一道星星的谜题/呼吸起来/像水/嚼起来/像石头”,不过,大部分人没猜到,这首诗正是出自她的手。
谈起这些年经历过的人和事,她只说“缘”。“要知道,没缘分走下去,可能是因为你们的缘分只这么深,不是他不好,也不是你不好,而是这一世的缘分到此为止。我只知道人越长大,记的事会越多。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回忆‘为什么错了,我就记住美好的,记住让自己快乐幸福的。”她说。
她心里住着一个小孩,她希望日后跟她相遇的人心中,也藏着一个孩子,“孩子能平和相处,大人也融洽自在,这就是对,就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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