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精岂是发财路？追杀当年睡在上铺的兄弟

不二

2014年2月16日上午，四川资阳市阳光文化有限公司职工李阳和妻子温丽娟来到民政局，看着妻子那张冷冷的脸，他绝望地在离婚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不堪往事，一幕幕闪回在眼前。

今年27岁的李阳，家住四川省资阳市安岳县，父亲是小学老师，妈妈没有工作，他是家里独子。2011年9月，在上海科技大学读书的李阳和同寝室的马小明、乐意一起喝酒。马小明出手阔绰，一顿饭几百块钱不在话下，还给了李阳和乐意一人一包红塔山。李阳知道老乡马小明的父母只是资阳市郊区农民，便羡慕地问：“马小明你发财啦？”马小明神秘地说：“是的，自产自销的发财路，我劝了乐意大半年了，他不干。”

原来，半年前，马小明找到同学乐意，说自己响应号召想去捐精，但又有点害怕，让他陪自己一起去。据案发后乐意回忆，他也是当时陪着马小明去体检，才知道捐精的过程这么复杂：不仅要经过严格体检，至少要先后捐5回，才能完成一次完整的捐精，而每回去医院取精，至少要间隔3-5天，中间耗掉不少时间。前后折腾了两三个月，马小明才拿到院方给他的3500元补助。当时他还直抱怨，说没想到自产自销也这么难。后来，马小明也劝乐意捐。但乐意不愿意。2011年底，乐意发现马小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沓公益劝捐书，劝男生捐精，并在男生楼挨个寝室发送。有些同学觉得不好意思，但也有一些家里遇到困难的同学与其联系。很快，精子能卖钱的消息在男生中传开了。

马小明像个传销员一样，逮谁跟谁宣传捐精。李阳家境贫寒，前两天老家来电话说妈妈患肾炎住院了，不能给他寄生活费了，正愁日后的生活费怎么办。听到马小明这么一说，李阳忙向他咨询。马小明拍胸脯保证只要李阳体检过关，一定会让他以后自力更生，不愁吃喝。一个星期后，李阳果然跟随马小明去捐了精，得了3000块钱，解除了经济危机。

据乐意事后回忆，当时李阳曾跟他提起，马小明带他捐精的地方，是浙江一家不孕不育医院。前后只要一星期就搞定了。乐意问马小明是怎么回事，马小明神秘一笑说：“你也不捐，就别管了。”后来，马小明又组织了一些同学去捐精，这些同学也是很短时间就搞定了，而且还是外地的不孕不育医院。乐意有些明白了，马小明这做的哪是公益事业啊，根本是把同学的精子组织起来倒卖赚黑钱呢！他劝马小明别这么搞，会出事。马小明觉得乐意多管闲事，两人因此翻脸，直到毕业时都互不理睬。

再说李阳，捐精后他和马小明的关系就更近了一步。起初李阳害怕自己身体会出事，但后来发现就跟献血一样，对马小明就更信任了。据案发后李阳交代，马小明告诉他这里医院的医生都是大医院出来的，很安全。在此期间，马小明以同样的方法，做通了不少同学的工作，跟着他一起去外地医院捐精。每人最后再拿2500到3000元不等的费用。但据乐意说很多人捐了一次后便不愿再捐，他们的感觉和乐意一样，觉得马小明不像在搞公益事业，倒像是在做精子买卖。他的吃喝穿戴越来越高档，身边的朋友却越来越少。

2012年4月，李阳临近毕业。此时，他已在上海一家医药公司找到一份工作，但公司不负责食宿。据案发后他交代，马小明知道后找到他，劝他接着捐精，并将以前给他的3000元报酬，提高到3500元。李阳想到可以赚一笔安家费用，便同意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李阳带着他一天之内奔波在两家医院。因为劳累，他的精子质量没有过关，必须要再多捐几次。那段时间，李阳感觉自己就像配种的种马，被马小明牵着鼻子跑来跑去。他有种骑虎难下的苦涩，不想再捐，但一想已经捐了两次，不捐拿不到钱，只能咬牙挺住。这次捐完精后，李阳彻底伤了元气，下体疼得厉害。但几天后两家医院先后传来消息，说李阳的精子还是不过关，决定弃用。马小明便只给了李阳1000块钱营养费。李阳非常不高兴，但马小明说自己也没办法，他的精子质量不达标，医院不给钱。

本想靠捐精挣点钱在上海安顿下来，结果如意算盘落空，2012年6月，李阳深感无法在上海安放下自己的一张床，再加上母亲病重，便回到了老家资阳市，应聘到一家私企——阳光文化有限公司工作。马小明则去了沈阳发展，应聘到万腾家装公司上班。李阳工作不久，就与高中同学温丽娟结婚。温丽娟与李阳同岁。婚后，双方老人催小夫妻俩抓紧时间要孩子。可是，温丽娟迟迟不能怀孕，李阳怀疑温丽娟生理有问题，两口子经常为此吵架。温丽娟不服气，拉他去医院检查：“我看到底是你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李阳冷笑道：“笑话，当然是你有问题。我才不怕呢。”

2013年末的一天，两人赌气来到成都，在省人民医院做了检查。结果令李阳十分震惊，温丽娟真的正常，他却患有死精症。李阳急了：“不可能！”为了证明省人民医院是误诊，李阳和妻子又去重庆市人民医院做了一次检查，结果，与前一次省院的结论完全一致。李阳已经顾不上隐私了，对医生道：“我不可能有死精症，我以前响应号召捐过精，在多家医院检查过，根本没问题。”

医生问李阳：“你捐精是在国家定点医院还是下边的私立小医院？”李阳有点结巴，医生笑了：“有的小医院，捐精行为完全出于盈利目的，甚至是个别医生的私人行为，医院并不知道，所以，捐精操作不规范，还有的医生违背医德，在很短的时间内让人多次捐精，造成捐精者泌尿生殖系统长期充血，局部免疫力下降，引起尿道炎、前列腺炎、精囊炎等，严重时，就会引起男性死精症，造成不育。”

这下，李阳傻了，自己正好属于这种情况。他惊恐地问医生：“这病可以治愈吗？”医生笑了笑，告诉李阳：“这种病医治起来很难，属于疑难病症。”温丽娟委屈了这么久，问题竟出在丈夫身上。她更不能容忍的是，李阳竟背着自己去捐精。一想到竟然有丈夫的血脉在外面，她说什么也接受不了，坚持提出离婚，于是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此时，李阳深深地怨恨一个人——马小明。如果不是他当初劝自己“捐精”，他绝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2014年初，李阳的妈妈转成尿毒症，生命随时都有危险，几次给儿子打电话，希望他快生个孩子（李阳没把离婚的事告诉家里）。李阳被逼不过，于是想起马小明可能知道自己精子的去向，如果能找回来一个，既能遂了妈妈的心愿，又能给自己留个后。想到这里，他当即订了去沈阳的机票。

此时的马小明，已是沈阳万腾家装公司的副总，与大学同学刘彤结婚后，生了可爱的儿子乐乐。接到李阳电话，马小明和刘彤开车去机场迎接。李阳见马小明妻子在场，便忍着没有发火。进了家门，首先迎上来的，是保姆怀里的乐乐，小家伙叫着妈妈朝刘彤和马小明扑来，马小明骄傲地将乐乐抱到李阳面前，大声地让儿子叫李阳“叔叔”。看到小鸟依人的乐乐，李阳“羡慕嫉妒恨”一起涌上心头，要不是因为马小明，他的儿子也许跟乐乐一样可爱。

饭后，马小明开车送李阳去宾馆休息，到了宾馆，李阳的脸一下子撂了下来：“你知道我这次来找你干什么吗？我因为当初‘捐精，现在得了死精症。”马小明惊奇地说：“怎么可能？那么多捐精者，怎么会就你一个得了死精症？”李阳就把医生的诊断书拍在了马小明面前，悲愤地说：“你还想赖，当初你不停劝我捐精，结果现在我得了这病，老婆也跑了，老同学啊老同学，你害得我好苦啊。”马小明傻了，不禁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第二天，马小明带着李阳一连走了沈阳市几家有名的不孕不育专科医院看病。李阳也不客气，买了一大堆药，都让马小明买单。可两个月过后，检查结果证明，死精率仍然在52%以上，而医学理论上死精率达到40%就基本不能生育。更让他闹心的是，不久，他听人说前妻温丽娟已经找了新男友，心里更绝望，看来前妻是不会再回头了。这边正失落，他又接到老家爸爸电话，说他妈妈病情很不乐观，天天叨念着没看到孙子。

2014年5月16日，李阳再次复查，结果，死精率仍然在50%以上。他彻底绝望了，买了机票再次来到沈阳，将马小明约到他家附近的劳动公园，严肃地跟他说：“看来我的死精症治愈是不可能了。现在我妈情况很不好，我要让她在临死前看见孙子。目前只有一个办法，请你到我当初捐精的医院问问，当初我的精子给了谁，哪怕找回来一个孩子，让我妈看看，让她老人家安心走，我也算没白当一回儿子。”

马小明当即就急了：“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这么久了上哪里去找？再说你正儿八经也只捐过一回精，后几次不都失败了吗，没准那时候就有病呢？”李阳一听脸色大变：“我要有病第一次就不会通过，都是你后来让我不断去捐，捐完了又说不行，我哪知道是真不行还是你把钱扣下了。”说着，他狠狠地给了马小明一巴掌。马小明被打急了，大吼：“当初，你也是为了赚钱，怨得着我吗？”李阳一听马小明这话，气急，扑上去掐住他脖子，马小明没有防备，被其死死掐住，几分钟后便不动了……

五月的北方公园，还有几分凉气，行人稀少，李阳掐死马小明的地方又正好在公园的深处，所以没人看见。李阳见马小明已经死亡，一阵后怕，悄悄将尸体拖到一棵树下，用乱草掩埋，悄悄离开。第二天一早，他早早乘飞机离开沈阳回到成都，再由成都返回资阳。

刘彤一天不见马小明，电话也不通，她找了几乎所有的亲友也没有他的消息。20日一早，她便到辖区的铁西区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民警通过刘彤提供的信息，很快查到和马小明最后一次通话的是李阳，民警顺藤摸瓜调查下去，终于查明16日-18日晚，李阳在铁西区一家宾馆住宿记录以及李阳19日从沈阳返回成都的机票信息。民警经过进一步侦查，又掌握了李阳的一些可疑证据。21日，在资阳市雁江区公安分局的协助下将李阳抓获。到案后，李阳对杀人事实供认不讳。民警根据李阳交代，在劳动公园找到了马小明的尸体。案发后，警方根据李阳提供的记录找到浙江和安徽的两家不孕不育医院，两家负责人对私自捐精这回事矢口否认。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志愿者到国家定点医院按科学步骤捐精，不仅对身体无害，对广大有需要的家庭和社会，也是一件十分有益的事情。但本文中的马小明，却把这个公益事业变成了赢利的手段，最终不但害了同学，也丢了性命，酿成无可挽回的悲剧。

编辑/张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