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草原

王小忠

1.慈 悲

九月刚来临，草原就露出了骨骼

可金色的喜悦能否掩藏住

内心不易觉察的惶恐

霜冻之前

必须要找到悲和喜的缘由

这样就可以原谅自己的过失和粗心

不怕，不怕，九月开始荒凉

我会点亮炉火，紧紧搂住你的肩膀

让寒风带着我们健康的消息

回到草地上，叫醒酣睡的绿色

让心灵温暖着的不仅仅是缠绵和回忆

不仅仅是低低耳语和碎小的争吵

布满慈爱的九月会告诉我们

人世间漫长的恩怨和早就注定的一切

除了承受，还要认真去接受

2.状 况

客人陆陆续续走散之后这里就空了

我开始沉默。不足十平方米的屋子也开始沉默

到这儿来的仿佛是真正的主人

他们从不留宿，也不忘记带走鞋子

我猜想，春风还未来临，那些客人们

已将进入玫瑰花园

提前成残枝败叶

而我日益追求的梦想一直在记忆中

渐渐背离人生的方向

坐在这里读书、写字，伤怀、做梦

一个游子的心灵世界永远美好

或许等他走完铺满鲜花的道路

才能步入泥泞

才能抛弃虚情假意，保持纯真的姿势

写下墓志铭，迎接灿烂的春天

3.一 月

我的步履缓慢，从春天到冬天

从鲜花腐烂成泥到枝叶重新发芽

依然在这条小路上走，迟迟不肯回头

没有理由，也抽不尽烦乱的想法

而我对某种无法言明的追求从没放弃

现在，一月寒冷的冰雪又来了

它们仿佛是我兄弟

有时也会露出哀伤与惭愧的神情

和我一起在无尽广大的世界里流浪

但我热爱一月的干净和真诚

也热爱昏暗背后那缕明亮的光芒

我知道，一个被意志豢养的男人

心灵里一定住着无法驾驭的巨大野兽

4.想 象

这些沐浴阳光的树木如此沉稳，洁净

让光阴不朽——

多想居于它们之怀，枕万枚叶片入睡

但还是无法拒绝生活馈赠的玫瑰

那一瞬间的虚荣和满足

除了幻想和愿望，这尘世还剩下什么

请关上大门，把尘埃挡在外边，然后静心想象

一条月光劈开的小路上

安然生长的那些小草……

多想把自己吮干，像葡萄那样被送进凉房

如果真能那样，我会轻声歌唱

平静和淡然，这些源自高贵的疼痛

5.夜 行

整个秋季，我是孤独的

陪我散步的人都已远去

只有那朵云守着天空

只有那片雪守着我

我喜欢在夜里打开自己

更喜欢在打开的瞬间

让夜晚俘虏灵魂里的狂热

夜行的时候

我遇到冰凉的雨滴

也遇到蕴藏在体内不易发现的温和

夜晚就是照亮我生命的镜子

只有在这个时候

才能进入那个真实的空间

对这样的感觉我充满了向往

也无尽欢喜

（选自《诗刊》2014.5下半月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