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杭之
她像是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孩子,散发着忧郁的气息。
她将自己的刘海留得很长,头发厚厚的,像铠甲一样保护自己。每次望向她,不是看到雾蒙蒙的眼睛,就是看到毛茸茸的乌黑的发。
——我认识这样一个同学,小西。
初一的我不爱说话,总是被同学冷落漠视的一个。她常在我注视他人远离的时候,无声无息地走到身边,没有任何想要挽着我的手或安慰的动作,直接问:“你寂寞吗?”似是想要将伤口扩大一般。她在绘画的时候喜欢在画布上随意而又发狠地甩笔,溅些液滴状的颜料,或红或绿。我默默地看着她露骨地伤害自己,默默地想起一些小说中的人物。“我何曾不想优秀呢。”她说着,一边在画布上泼洒着墨迹。
她的角落,正因其独特而显得如此悲伤。
跑操,我们个头相似,姐妹般站在一起。跑步时班长摔倒在地,一时间队伍里出现了一个大洞——许多人连忙去扶。我刚想上前至少稍微表示一下,她却轻拉袖子。感受到袖口的颤动,我回头,见她一动不动。“若是我们摔倒了,恐怕只会被人踩着过去吧。”她望进我的眼睛,静静地说。我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想要尽我所能地在她的角落里播撒些安慰。然而没有,我的手里只有零落的花瓣。它们冰凉地贴在我的心上。摔倒的,不只是班长。我想我看到了小西含着疼痛的泪。于是无言。
在一起时,总觉得她仿佛想将灵魂深深埋进厚长的发丝里一样,弱小,退缩,悲观,在角落里独自哭泣。无数双行人的鞋子在她眼前迈过,无数个影子曾投在她的身上。她蜷缩在那里。无人搭理。
她的成绩和家庭都是差的,但她非常努力。她默默地在课间不休息地做习题,考试过后顶着熊猫眼来找我说熬夜熬到几点……但当每次努力却换来个倒数的成绩或老师的呵斥时,她便会休眠一样伏在桌上,数个课间不起。
后来,由于学业紧张,我同她接触渐少。直至最近,我见她忽然将头发剪短,露出漂亮明快的大眼睛时,才惊觉出她的改变。
她的朋友多了起来。她似乎有种天生的幽默才能,加之一点八卦,就变得颇受欢迎。虽然有时她仍会向我抱怨几句,但这却已不是消极地叹息“也就这样了”,而是带着些许不服气。她渐渐学会将困难视作蹦床,从她的角落里蹦跳着,拼命去触摸高墙之上的阳光。
有次,我们一路放学回家。当我问起她是如何改变的,她笑了,笑得很温暖。她说她很喜欢读三毛,读她的不羁与神秘。“有一天我想,我或许不是现在的我,我有很多机会拿起画笔,去描绘未来的自己。”想起初一的她曾数次提到“我可能上不了高中了”。然而,现在的她却在几次考试中夺得前几名,生物、地理的学考拿了双A。她欢笑着用她独有的幽默来同我交谈——“我想用一场场考试来证明自己!”她说着,眼睛明亮清晰,嘴角上扬着漂亮的弧度。我忽然感到一阵欣慰与快乐。阳光一直在注视着她的努力,上天终于给予了她莫大的惊喜。
以前的她跪在生活脚下,现在,生活被她踩在了脚下。
消极悲观的灰墙在崩塌,那个雾蒙蒙的角落迎来了久违的晨曦。角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株满满金灿色泽盛开着的花。
(指导教师 许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