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绪尔语言符号理论及其对“土豪”一词的语言学解读

孙树程

摘 要：索绪尔的语言学被称为结构主义语言学，他的《普通语言学教程》包含了他几乎所有的语言学思想。他在该书中提出的一系列前所未有的理论和概念，奠定了现代语言学的基础，开辟了语言学研究的新时期。本文将结合对索绪尔语言符号观的理解谈谈对“土豪”一词的认识。

关键词：索绪尔；土豪；语言符号；系统

中图分类号：H319.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4）08-0221-02

一、关于索绪尔和他的语言符号观

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是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西欧最有名、影响最大的语言学家。《普通语言学教程》是他的不朽之作，在西方语言学思想史上占有不可动摇的地位。该书于1916年出版，后来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对语言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索绪尔也因此被人们称为“现代语言学之父”。

索绪尔不仅创立了现代语言学，还创立了符号学，并使语言学成为符号学的一个特殊而重要的分支。他最重要的理论贡献之一就是提出了语言符号系统观。索绪尔认为，语言研究的对象不是给定的而是构建的，他把对语言的认识提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即不再局限于对语言细节的罗列和分析，而是从符号学的角度把语言概括为一种特殊的符号系统，这样就把语言学研究带入了全新的系统化的研究领域，并因此产生了系统结构的观念。这一理论具有突破意义，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另一方面，也是我们谈到索绪尔必谈的，就是他提出的几组二元对立的基本概念，如：能指与所指，语言与言语，共时与历时，任意性与规约性，不变性与可变性等，这些概念看似对立，却处处体现了辩证的意味。

二、“土豪”昔义今析

（一）“土豪”基本释义

土豪（tǔháo）一词指地方上有钱有势的家族或个人。《宋书·殷琰传》：“叔宝者，杜坦之子，既土豪乡望，内外诸军事并专之。”顾炎武《田功论》：“募土豪之忠义者，官为给助，随便开垦。”另外，土豪还特指乡村中有钱有势的恶霸。顾炎武 《与人书》：“马角无期，貂裘久敝，惟长者垂悯孤根……不至为土豪鱼肉，即石田十顷徐图转售，尚得为首丘之计。”毛泽东《怎样分析农村阶级》：“军阀、官僚、土豪、劣绅是地主阶级的政治代表，是地主中特别凶恶者。”土豪还可以指一方的首领。文天祥《己未上皇帝书》：“至如诸州之义甲，各有土豪；诸峒之壮丁，各有隅长。彼其人望，为一州之长雄。”

（二）今看“土豪”

土豪被中国人所熟知，与上世纪中国社会土地革命时期的“打土豪，分田地”有关。那时的土豪，是被专政与打击的对象，为富不仁、盘剥贫苦农民、破坏革命等是他们的标签。今年“土豪”一词迅速走红，其热度甚至盖过“高富帅”、“白富美”、“屌丝”等词，并被赋予了新的含义：“土气的富豪”，它多被用来形容网络上的花钱无脑和极爱炫耀的族群。

对于这个在我们看来新鲜却又熟悉的词汇，社会学家、经济学家从不同方面和不同角度给予了不同程度的分析和解释，本文将借助索绪尔的语言符号观从语言学角度对这一语言现象进行评析。

三、索绪尔语言理论观照下的旧词新意

（一）语言符号

1.能指与所指

有的学者认为：“语言不外是一种分类命名集，即一份跟同样多的事物相当的名词术语表。”索绪尔对这种观点提出了批评，认为语言是一个特殊的符号系统，应将语言当做一种特殊的符号来进行研究。在他看来：“语言符号连接的不是事物和名称，而是概念和音响形象。”概念就是所指，音响形象（或者说是声音的心理印迹）就是能指，语言符号就是由能指和所指两者结合的统一体。如果把语言比作一张白纸，那么概念（所指）是正面，音响形象（能指）就是反面，“我们不能切开正面而不同时切开反面”，换句话说，如果去掉任何一面，另一面就不复存在了。

对于“土豪”一词来说，其能指就是它的汉语发音，即“tǔháo”。而说到它的所指，通过上文中的分析我们可以发现，它的概念在不同的时期是有变化的。这一方面可以进一步证明语言并不是一种分类命名集，也没有现成的、先于词的概念的存在；另一方面，这一语言现象也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语言符号自身所独有的特性。

2.任意性与规约性

人类对语言符号的任意性的关注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期的亚里士多德。他指出，任何语言的声音和所指的事物之间是没有任何自然的联系的。语言学家惠特尼也提出过语言符号具有任意性的观点。索绪尔肯定了惠特尼所提出的符号任意性的原则，并强调，语言符号的任意性是头等重要的原则，支配着整个语言。而语言符号是音义结合体，即由能指和所指所构成的整体，所以语言符号的任意性指的是能指和所指的结合是任意的，它们之间没有什么必然的、本质的联系。也就是说，它们的结合是不可论证的，完全是依据使用语言符号的约定俗成的习惯。比如汉语中“土豪”的概念（即所指）为什么与“tǔháo”这个音响形象（能指）结合起来呢？从表面上看“土豪”与“tǔháo”之间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和相似性，采用什么样的能指形式并不取决于它们所要代表的所指内容，也就是说所指选择的能指是偶然、任意、非理性的。这样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原则就为我们解释了为什么在不同的时期“土豪”一词会有不同的含义。也只有任意性才能为我们解释世界上为什么会存在这么多语言而并非一种语言。

当然，语言符号的任意性不是说人人可以任意给事物或现象命名，可以任意使用或创制语言符号，或语言符号都是任意的，都是没有理据的，而应该理解为最初语言符号的物质实体和意义内容之间没有必然的关系。“土豪”一词虽然在不同时期有着不同的释义，但这并不是由使用者随便赋予的。索绪尔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对“任意性”做了注解：“它（指任意性）不应该使人想起能指完全取决于说话者的自由选择；一个符号在语言集体中确立后，个人是不能对它有任何改变的。”也就是说：“一个社会所接受的任何表达手段，原则上都是以集体习惯或者说以约定俗称为基础的。”这恰好体现了语言符号的规约性，所以语言符号的任意性是以规约性为前提的。endprint

3.不变性与可变性

能指对它所表示的观念来说是自由选择的，但是相反，对于使用它的语言社会来说，却不是自由的，而是强制的，它所选择的能指不能用另外一个来代替，“不管语言是什么样子，大众都得同它捆绑在一起”。在《教程》一书中，索绪尔阐述了语言符号的不变性：（1）符号的任意性。“符号的任意性本身实际上使语言避开一切旨在使它发生变化的尝试”。（2）构成语言的符号数量是庞大的。（3）符号系统的复杂性。一种语言构成一个系统。系统有一定的理性，这使得大众不能随意改变语言。（4）集体惰性抗拒一切语言创新。在一切社会制度中，语言是最不适宜创新的，它同社会大众的生活结成了一体，而后者在本质上是惰性的。

然而不变性并不意味着语言是绝对不变的。“时间保证语言的连续性，同时又有一个从表面上看来好像是跟前一个相矛盾的效果，就是使语言符号或快或慢发生变化的效果”。但是这种变化不是特别指能指所受到的语言变化或者所指的概念在意义上的变化，而应该这样来理解：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决定能指和所指间没有必然的联系，所以它们彼此间的联系也可以发生转移。而任意性的后果之一是会发生微不可察、极其缓慢的变化。比如“妻子”，过去指配偶和儿女，到后来只指配偶，这种语义缩小经历了很长的时间；再比如“土豪”，在土地革命时期指的是为富不仁、盘剥贫苦农民、破坏革命的一类人，而如今社会则用它来特指那些花钱无脑和极爱炫耀的族群。这种语义的变化恰恰是能指与所指的关系发生转移的结果。

（二）语言系统论

索绪尔把语言看作是一个由要素之间的关系构成的表达观念的符号系统。语言的单位都是一定系统里的成员，本身是什么要由它在系统里所处的地位决定。索绪尔语言系统理论的核心是：语言是形式而不是实质，语言是由符号构成的关系系统。语言学研究的是语言符号之间的关系，而这些关系则通过不同符号间的差别表现出来。这里有必要引入研究共时语言学必然要涉及的一个概念——价值。索绪尔认为，“语言中只有差别”，而差别就产生了价值。价值包含两个维度上的关系：语言符号能指和所指的关系，构成一个符号的能指和所指与构成其他符号的能指和所指之间的关系。对于“价值”的考察，索绪尔分别从概念、物质和整体三个方面进行的。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语言既是一个系统，它的各项要素都有连带关系，而且各项要素的价值是因为有其他各项要素的同时存在而生成的；一个要素的价值会因为另一个相邻要素发生了变化而变化。

再来看“土豪”这个词语，在土地革命时期，它的价值是由与它相邻的词的存在决定的，这些相邻的词是“劣绅”、“地主”或者“贫农”；而在今天，与它相邻的词发生了变化，如“高富帅”、“富二代”、“拜金”，于是它的价值也随之发生改变。

索绪尔的语言学理论不仅对20世纪语言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还突破了学科范畴，对文学、翻译学、历史学、哲学、考古学、艺术等其他人文学科研究有着深刻的指导意义。他的语言理论博大精深，现阶段人们对其认识还不够深刻，需要继续探索和研究的空间还很大，我们要循着大师的步伐不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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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张廷芳.索绪尔，现代语言学的奠基人啊[J].文教资料，2008，（10）.

〔2〕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3〕汪鸣.索绪尔的符号系统观及其影响[J].牡丹江大学学报，2012，（2）.

〔4〕孙洪卫.索绪尔语言学理论中的二元对立的基本概念[J].人文艺术，2009，（2）.

〔5〕戴瑞亮.索绪尔语言理论探源[J].湖南社会科学，2012，（6）.

（责任编辑 王文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