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 超
白雪松的散文不是纯文艺腔调的作品,也不是精心刻意经营的篇什,甚至作家本人还不是名家。在我看来,作家所谓的名气并无多大价值,有时倒是一种负累。许多作家奉行现世写作,总希望自己的写作在现世得到回报,光鲜的麒麟皮下屡露马脚,文坛因此浑浊不堪。打开书卷,读者更愿意看到真性情扑面而来,而不是苦心孤诣地探幽索微,费心去研究作家所谓的深刻旨归,尤其在图像都快成为明日黄花的当今,作家要是让读者窝心难受,读者肯定想都不想随手丢弃作品,顺便骂一声去死吧。
白雪松的散文集《土黑雪白》,是一本可以翻阅较长时间而不觉得厌倦的作品。最起码,白雪松坚持的是一种自由的写作,兴之所致,鲜活直接,读者追求的可读性随处可见。作者以多彩多姿的视角、流畅豁达的文风,调侃爽朗的文笔,活泼律动的心灵物语,在简洁淳朴中透视社会的多棱角,在苦心孤诣中不惧绊羁,在单纯憨厚中表现了善良的心怀。本书以“真、善、美”立意,以自身角度,秉持正能量,通过文学的形式,引申出多种现象,抒写善良与高尚的情操,弘扬人类与社会的美德,具有高品位的价值取向,值得一读。好的散文作家是无意中诞生的,白雪松的作品更像是挥洒智慧的“余墨”。散文在白雪松看来,是一种业余生活,是使生活这道菜更加滋味丰富的作料。正因如此,白雪松写的散文,直涉真情实感,不滥情也不矫情。他的散文不是描摹小情小调,摆脱了小家子气,祛除了文坛多见的甜腻浮泛的浮华,真正写出了内心真情实感和个人洞见。雪松散文充满了知性、反省和质询,跳脱了多数散文无病呻吟的弊病。
我说白雪松读的书和写的作品关系不大,这不是贬损他,反而是一种不错的智力策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勤恳为作家做事,本人却受文坛习气影响不多,尤其是流行的散文抒情模式在他身上寻不到多少影子。本色写作,更适合概括白雪松的文风。风行水上,自然成文,此种暖人心的文风如今很难寻见了。与其说“本色写作”是白雪松的苦心经营,毋宁说是他的本性使然。他的文字朴真、坦诚、达观、豪爽,但又带着几分睿智,或者说狡黠。白雪松往往用农民式幽默、单纯将纷繁复杂的世态人情点破,令人忍俊不禁。
《土黑雪白》不拐弯抹角,径直叙述。这部散文集显在的特征之一,是作家的生活同散文的生活合一,人们在阅读他的文学作品时,常常情不自禁地将他们混为一体,产生一种互证的心理暗示。在我看来,本色天然,是对读者的真正理解与尊重,是对生命的真正理解与尊重,也是对艺术的真正理解与尊重。这部散文集题材约略有二,或是讲述家乡故事,或是叙写城市人生。白雪松的写作领域有些局限,但正是这些他所熟悉的乡村生活经验和自己的人生体验,在认识视野和意义的传达上并不以深刻取胜,但他张扬具体而细微的个人生命体验,不故作高深,不拿腔作调,反而以生命原色获得了读者的认可。《伯父和他的猎鹰》这部作品可以洗涤心灵上的污垢,呼唤人性本质中存在的善良、慈悲和怜悯,捍卫生命的尊严、纯洁与真诚。
只有在摒绝了尘俗,在灯下凝神沉思时,沉下灵魂,才能唤起生命意识的觉醒,对于艺术家来说,是艺术生命的觉醒。白雪松整部作品都是探向往昔的,他笔下的自然万物都着上生命的色彩,成为生命的对象,生命存在的验证。他笔下的乡野变成了虚实相间的综合体,
对其的赞扬一派美好,潜在里是对世事的怀疑态度。白雪松以温柔的反抗在追忆失去的美好事物,所谓“沉醉”只是一种对现实的暂时遗忘,以独特的戏谑获得精神上的解脱。他越是在回忆美好的东西,就只能说明当下情状(特别是灵魂)越是困窘、无奈和凄惶,越是需要向往和想象中的世界来存放和驰骋他们的心灵;越是在纸张上建筑宁静、祥和、恬淡,只能说明他们有多么厌倦、苦恼而无能为力;越是在笔尖堆砌力量、斗志和情愫,就只能说明他们此在的消沉、疲软、孤独无援和对温暖与情爱的向往。
在叙述语言上,白雪松运用最多的是生活语言,他的乡野语料库广博。白雪松略带东北口语化的散文,有时夹杂很多民间话语,非但没有降低格调,更能衬托出农民的淳朴、剽悍。白雪松大量运用原汁原味的民间语言,不是哗众取宠,也非标新立异,乡俗俚语顺利完成了从生活语言到文学语言的脱胎换骨与价值置换。
白雪松的散文始终在路上,在寻找灵魂的自己,散文中的自己。清代钱泳说:“文要养气,诗要洗心。”希望白雪松的散文更有作为,多一些人文关照,让散文作品有诗的圆满,也具有小说的严密,建设一座壮观而又精致的散文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