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尽的“傻子” ——关于阿来《空山》中的人物

2014-09-29 10:17:41孙萍萍
文艺评论 2014年11期
关键词:空山格拉傻子

○孙萍萍

阿来的作品是十分耐人寻味的,许多年来我依然“津津乐道”于时不时地“回味”《尘埃落定》中的“傻子”二少爷。最初,我还拘泥于故事原本的叙事框架中,不断地思索“傻子”的寓意,但随着时间的消磨,记忆中小说的情节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傻子”的形象却因为不断地“擦拭”而变得愈加鲜活、丰富起来。虽然,在阿来的作品中类似于“傻子”形象的并不止此一个,但我却曾固执地认为这个就是此类形象的集大成者,我也曾猜想或许阿来以后的作品中都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人物,甚至是这类人物身上的某种特质,潜意识中我已经将这个麦其土司家的二少爷当成是阿来文学创作中“傻子”形象的一个终结,但是直到完整地读完《空山》,我才发觉原来断言尚早,“傻子”这个形象有着很多说不尽的特质。

如果说,整部《空山》中谁最符合“傻子”形象,我想那必定是达瑟无疑。提起他的名字,我相信无论故事内外都会有人摇摇头,然后嘴角上扬地告诉你:“这是一个有意思的家伙!”但如果要把这个“有意思”明确而具体化,就总是会让人支吾半天也说不出所以来,就如达瑟经常说的一些话,似乎他人永远也无法猜透其中真正的含义。当他用这样的话——“你是一个聪明人,但是聪明人就一定不是傻瓜吗?”——来反问索波,当他对达戈强调:“你以为什么都是新的好?”当他得知人们毫无顾忌地对猴群展开了血腥杀戮之后发出责问:“为什么大家都知道不该杀死那些猴子,却偏偏要对它们痛下杀手?”当他看见冬天里人们追捕无处躲藏的瘦骨伶仃的松鸡时产生的一连串疑问:“你是想吃它的肉吗?”“你是想把它们的羽毛织成衣裳?”“那你杀死它们就只是为了好玩?”①我们似乎很难再把“傻子”与他扯到一处。达瑟的每一个问题似乎都是在追问事实,可看似简单的问题却总是能干脆利落地逼入道德伦理人性善恶的最深处,让人不能轻易地给出答案,或者根本就没有答案,因为问题的背后往往隐藏的是人心复杂与人性偏重的无穷解。人类在关乎人性、生命、灵魂等问题上似乎永远无法追寻到终极意义的所在,可人们却从未停止过追寻的脚步,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无限地接近,不然只会停滞不前甚至迷失自我。我想,无论二少爷还是达瑟,傻子也好智者也罢,至少他们从未停止思考,他们的思想在不断地行走,走在自己行动之前,走在社会发展变化之前。

在《空山》接近尾声的时候出现了这样几行简短的文字:“它们来了。/我害怕。/来了,从树子的影子底下,/来了,那么多,/在死去豹子的眼睛里面。/我看见了,我的朋友没有看见。/来了,从云彩的……/……害怕。”②这是一首达瑟没有写完的诗,就如他经常提出的问题一样,虽然短短几句却难免让人不陷入深深的沉思。“它们”是谁?“它们”为什么会让达瑟感到害怕?

纵观《空山》的整个发展脉络,新中国成立、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三年自然灾害,文化大革命到改革开放,历史的变迁如洪水般以不可阻挡之势涌向了传统、封闭、落后而蒙昧的藏区乡村,现代性卷入的变革飞速地改变着人们的日常生活。这势必会产生许多问题。人们的脚步渐行渐远,新的景色并不是想象中的样子,一路上的心酸苦痛使他们开始想念自己的家乡,但是此时再回望,被自己遗弃的家乡早已不知在何方,别无选择地只剩下流浪——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流浪。达瑟,如同他的名字一般——一支利箭,穿破时空的隧道,划开历史的迷雾,刺透人们的心房,这是达瑟用生命写下的诗句,这也是一则现代性的精神寓言,当其他人还沉醉在不明所以的种种新奇的感觉之中时,达瑟早已如智者般感知到这挟裹着种种危机的时代即将到来,洞见了人类的精神流变。

桑丹,一个神秘却有些痴呆的女人,生下了不知父亲是谁的野种格拉,这种特殊的身份、特殊的处境使格拉注定有着不同于其他孩子的命运,他受着村里小孩们的共同嫌弃、厌恶、捉弄和嘲讽。虽然格拉有着和母亲一样欢快的笑容,但却有着与外表极其不相称的内心。他坚强、倔强却也单纯、善良,他同情、怜悯,保护着母亲,因为兔子的弱小,作为哥哥的他也一并保护,兔子的无邪与真诚让格拉的内心变得柔软而温暖,也曾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他为此而感动着,牵挂着。但是,当兔子被鞭炮炸伤甚至因此失去了原本就孱弱的生命时,所有的机村人都不约而同地相信就是格拉把鞭炮扔向的兔子,就如同兔子第一次从格拉家回去后不断地抽搐,村里人迷狂地认定就是因为格拉,兔子才招惹了花妖。人们总是习惯性地把所有的不好的事情与格拉捆绑在一起,恶劣粗暴,泄愤似的谴责咒骂格拉,而忘却了他也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也需要他人的保护与疼爱,渴望着柔情与温暖。机村人恶意的栽赃不仅使他们善良的内心蒙上了仇恨的阴影,格拉也因村人蓄意的仇恨而深彻地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冷漠、隔离,人性的丑恶是多么的可怕,致使幼小的他最终也难逃世俗的“死亡陷阱”。

在《空山》第一卷《随风飘散》中,阿来多处用了“蒙尘”这个词语,“狭小贫困,让人心灵蒙尘的机村”,“而今,寺庙颓圮,天堂之门关闭,日子蒙尘。人们内心也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之外还有什么美好存在了”。③“蒙尘”的日子似乎使外面的世界和内在的世界都美好不再,而人性中恶的因子也在逐渐地将机村人原本淳朴善良的本性遮盖起来。虽然格拉表面上看着坚强且满不在乎,但其实他是在隐藏那颗脆弱又多愁善感的心,或许可以这样说,某种程度上兔子其实正是格拉内心美好、善良而脆弱部分的外在形象化,格拉是那般小心翼翼地疼爱与呵护,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部分生命是多么地单薄微弱,兔子的生命连带着格拉的生命,兔子的死亡也宣告了格拉体内部分生命的终结,而剩下的部分也无力再撑起沉重的心灵,所以他最终别无选择地带着悲伤离开了人世。我想,这“随风飘散”的不应该仅是格拉的灵魂,或者是兔子的灵魂,随风飘散的是机村传统的文明,是机村人原本简单纯朴善良的心灵,是额席江奶奶所象征的一切机村人原本内在的古老的传承。

达戈曾经是个军人,一个出色的猎手,但是为了爱情,他不顾一切来到了机村,尽他所能地达成所爱之人的愿望,当达戈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满足色嫫的需求,他永远也给不了她想要的虚荣与光环之后,他决定彻底地放手。从爱情的幻影中走出的他,选择了让仇恨占据自己失去爱情的空虚的心灵,惊天动地的复仇让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最终只能以一个猎人还算体面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达戈是一个敢爱敢恨的真正的血性汉子,他可以用男人全部的温柔与荣誉来维护本就脆弱的爱情,他也可以决绝地用生命捍卫自己的尊严和坚韧不屈,他是男性刚毅、血性、果敢、决绝的化身,他也是一个真正猎人时代的终结者,他是勇敢的清醒者,他伟岸坦荡地鄙视一切的虚荣、伪作,但他也是最痛苦的独守者,孤自负担起家族的仇恨、遗传的疾病与虚妄的爱情的悲剧命运。

达戈与色嫫原本就是两个对立的山峰,他们两个的爱情注定不会有圆满的结局。是时代造就了美嗓子色嫫成为歌唱家的梦想,她如痴如醉般沉迷于舞台上的灯光与掌声,极度地渴望舞台给予的虚幻的荣耀,她如同那个时代一般陷入了某种迷狂,无法辨清眼前的事物,她是时代的产物,她也是时代的受害者、受愚弄者。当她沦为领导大商人的玩物,流转于他们床笫之间时,她的梦想和爱情早已灰飞烟灭,她虚荣庸俗的心又怎能配得上达戈那圣洁的爱情,更不可能成为传授上天旨意的女神。现代化的科学技术推开了乡村封闭的大门,电的光明,交通工具的快捷,农业机械化的高效率,无一不是让落后的乡村感受到了现代化的“魔力”,但就在它带来种种便利的同时,它也把无情的大手伸向了农村的腹地,除了贪婪地索取农村劳动力和原材料以外,还把乡村的文明、文化,人们赖以精神慰藉的传统碾得支离破碎。它给予了他们无限的虚妄之后又残忍地将他们抛向虚空,自生自灭。人们似乎一下子从人间跃进天堂,而后又从天堂坠入了地狱,蒙昧的人们如梦魇般在无形的大网中起伏、挣扎,茫茫然地追寻着,思索着,似乎得到了什么,又可能是缺少了什么而无从得知。

“轻雷”是一个曾经存在又消失了的地方,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事与人也都如同这个地方般存在过而又消失了,如幻境亦如泡影。就像这个地方的名字“轻雷”,短暂的雷声过后就会消失,我们既无法留住它离去的脚步,也无法保存它存在过的痕迹,那时那地的欢苦、悲喜、仇怨、爱恨都留在了那片土地上,在人离去之后,那片地上的草木之所以会疯长,就是因为曾经生活在此处的人,内心都揣着太多沉重的东西,使这片土地里滋生了太多的愁苦与怨怼,这些草木以此作为肥料而疯狂地成长,似乎想要竭力掩盖人类曾经存在的痕迹。于此地相关的崔巴噶瓦、拉加泽里、更秋兄弟、木材站的本佳以及刘副站长、老李等人,分别代表着这样几类人:坚守着道德伦理虽看清世事却仍怀有一心热忱的老者;浮游在捞金的洪流中内心却在道德底线处挣扎矛盾的人;为钱而不顾一切的人;以及看透一切世态炎凉悲观绝望的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金钱赤裸裸地利诱下,不同的人上演着不一样的人生,人心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偏斜。

“拉加泽里并不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就把路走偏了。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并没有很多道路可以随意地选择,他只是看到了一个可以迈出步子的地方就迈出了步子,可以迈出两步就迈出两步,应该迈出三步就迈出三步。他无从看到更远的地方,无法望远的人,自然也就无从判别方向”。④家境的贫穷,哥哥的懦弱与被欺辱,促使拉加泽里对金钱产生了极度的渴望,他因此放弃了爱情、学业可能还包括一个美好的前程,投身到捞金的大潮中打算放手一搏,但是在复杂的利益生产链条中,拉加泽里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底层,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处在被动地选择中,甚至没有喘息的机会让他回过头来衡量自己的得与失,利欲熏心的大氛围下,他只能被迫地不断向前,物质欲望满足的同时也膨胀了他内心隐忍多年的痛苦与愤怒,最终只能是面对12年的牢狱生活。但这并不算是一个坏的结果,出狱后的拉加泽里成立了一个林木公司,并且自己贴钱进行大面积的植树造林,十二年的时间,他从一个破坏森林、倒卖木材者变成为栽种树木的人,他不仅希望自己的家乡可以像以前一样美好,他更希望可以把这美丽的景色留给子孙后代,相信这时的拉加泽里是可以看得更远、更清楚地辨识出前进的方向,并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了。

达瑟说,拉加泽里是在赎罪的人。那么这就代表着在赎罪吗?他只是为了减少自己内心的罪恶感吗?拉加泽里从最初就不同于更秋兄弟那种为了钱财可以不折手段的人,他的内心一直是充满了矛盾,为赚钱而破坏森林与守护森林、守护机村的子子孙孙,究竟哪个更有意义,哪个才是自己内心的真正所属?或许在被金钱蒙蔽双眼,被不忿填满内心的某段时间内,他曾短暂迷失,但他的良心被不停地召唤,崔巴噶瓦和老李某种程度上都是他内心向善的引路人,他对更秋家的复仇扫走了内心积聚已久的阴霾,解脱了一直挣扎于悬崖边的良知,而与世隔绝的监狱生活更是给予了他足够的时间与空间来反思过往的一切。他确实是在赎罪,但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机村为了所有人类,为子孙后代们积福。拉加泽里这个人物是一个极具功力的形象设计,阿来不仅十分用心地塑造这个形象,用一颗敏锐的心捕捉记忆深处的真实生命的存在,他更是在这个人物的身上置放了许多自己对于个体存在的哲性沉思。

其实赎罪的何止拉加泽里一人,索波又何尝不是一个。青年的索波对新社会的憧憬,对党的拥护,对新事物、新政策的狂热都充分表现出他作为一个共产主义新生力量的积极进取和忠贞不渝,但是一场大火动摇了他以往坚定的信念,当自己拼命争取的学习机会被胖姑娘央金阴错阳差轻而易举地夺取之后,他更是怀疑、迷茫而挣扎,即使成为了渴望已久的大队长也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意义。无法说服自己的索波,更无法面对被自己伤害过的村民,他只能选择自我惩罚,探寻传说中的觉尔郎峡谷,开辟“新的家园”,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而多年以后,觉尔郎峡谷被开发成为景区,不得已回到机村的索波,第一感觉不是回到家乡的亲切,而是盼望着村里人“有气出气,有仇报仇”,虽然他把自己“流放”到那个与世隔绝的峡谷里已经惩罚自己多年,但他仍是对自己以往的过错耿耿于怀,无法把自己从精神的牢笼中解脱出来。

很多时候对于阿来作品中的人物命运,我们很难用一个词语或是简单的一句话来概括或是判定,有的会随着历史的变迁而形成不同的“皱褶”,有些是天生本性使然,而有些则是特定环境下应运而生的产物,或许在某个特定的时段会造成一些无可挽回的错误,但是我认为他们仍然是值得被理解宽恕的,因为这是一群可爱的人,善良的人,是无论经历怎样的风雨依然保留下最本我的人,是生命最真实的存在。

达戈死后,以前的达瑟也消失了。他虽然活在机村,却像是消失了一般,变得混沌、邋遢、嗜酒。机村人不禁疑惑地问:“当年躲树上看书的人是你自己,还是现在才是你自己?”甚至他也曾问自己,是“朋友之死让他意志消沉了?没有从书本里看到这个世界真正的门道而深深失望了?知道自己离开学校回到村里,是一种宿命安排,而且最终听命于这样的安排?”⑤这些答案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

或许是达戈的死让达瑟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与短暂,稍纵即逝,从痛苦中挣扎出来的达瑟开始懂得了人活着就应该及时行乐,得过且过的道理。所以达瑟才会指着自己鼻尖上的啤酒泡泡说:“对,我就是这个东西。生命,你,我,他每个人的生命,都他妈的是这种很快消散的泡泡!”⑥又或者是达瑟认为在这个粗俗简陋的时代还大张旗鼓地宣扬伟大庄重的事物是不合时宜的,略显沉重的真谛在如此轻浮的大环境下似乎没有容身之所,它们的命运只能无条件地隐匿。达瑟清楚地意识到这些,他虽然“害怕”,但又不愿臣服于自己的软弱,不愿放弃自己的理念而随波逐流,没有足够的力量与整个大环境相抗争,那么他只有改变自己,然后在心里留一方净土,誓死守护。达瑟如此,傻子二少爷亦如此,他们都选择了一种超脱的方式存活,用最自然、本然的天性应对一切,如阿来的短篇《瘸子,或天神的法则——机村人物素描之一》,如果天神的法则真的是一个村子只允许有一个瘸子的话,那就让老天爷决定要带走哪个瘸子吧。

读阿来的小说,常常会令人产生一种幻觉,好像文本内隐藏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以一种略显沧桑却极具穿透力的嗓音,讲述着一个个或长或短的故事。我不禁在心里猜想,或许这是一位比《格萨尔王》中的晋美得到了更多天神青睐的游走过四方的老说唱艺人,但是无论他讲的故事多么的惊心动魄,爱恨情仇是多么地惟妙惟肖,我的脑海中始终盘绕着两个字——“孤独”,我能感觉到故事中人物的内心一直隐藏着深深的孤独。达瑟是孤独的,直到离开人世也没有人知道他的那些书竟然藏在了房屋的墙壁里。格拉是孤独的,不然他也不会以那种方式结束生命;达戈是孤独的,他独自走上了复仇的道路;拉加泽里是孤独的,他选择了一个人背负起家庭的重负,也决定要一人承担所有的惩罚,索波更是与孤独为伴在觉尔郎峡谷度过了几千个日夜。他们都是孤独的,他们的孤独不仅是生活上的,更是发自内心,与生俱来的,虽然这种孤独有时不免让人心疼,但恰是在舔舐这分孤独的同时才能真正地感受到自我的存在,认清眼前的路而不再迷茫。如同吐司家的二少爷每天早上醒来都要问自己的问题:“我在哪里?”“我是谁?”其实它们并不需要什么实质性的答案,这只不过是寻找自我的一个过程,是对存在感的证实,也是对自我灵魂的拷问,时刻提醒自己,以防迷失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我想,有的时候这样的“孤独”亦如大千世界中的我们,生存在一个冷漠而功利的时代,茫茫的人群中我们更加能感受到这分孤独的存在,在我们每天忙于应付而疲于更换各种“面具”的时候,我们似乎也应该问问自己这两个问题,或许它们可以帮我们找回那个出走许久的“我”。

最后,我们可能还会发问:“空山”里有了这样一些人物,“空山”还“空”吗?

①阿来《空山.2》,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100页,第126页,第127页,第124页。

②④⑤⑥阿来《空山.3》,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281页,第184页,第203-204页,第207页,第204页。

③阿来《空山》,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85页,第1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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