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阿循
摘 要:关于四堡坊刻的源头,到目前仍有不同说法,大部分学者认为起源于明朝万历年间四堡雾阁村人邹学圣,本文笔者也认可这种观点。稍晚一些时候,马屋的马维翰开创了马屋的坊刻业。四堡书坊很多杰出人才都是在这几百年出现的,因此,也成就了一大批比较有影响的刻书家。本文对此进行了一些粗浅论证。
关键词:四堡;坊刻;源起;发展
中图分类号:G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4)07-0127-03
明代达到鼎盛的福建刻书业,进入清代后,发生了一些重大变化。历宋元明三代而不衰的建阳刻书业,在走过了近600年的辉煌历程之后,于清中叶后衰亡。而地处闽西山区的四堡书坊则应时崛起,取代了建阳的地位,成为清代南方坊刻的中心。
关于四堡刻书业的起源,至目前仍有不同说法。有的学者认为起源于南宋末年;另有学者认为起源于明朝成化年间(1465~1487)。根据是:四堡马屋村人马驯,明朝正统年间中进士,官至副都御史,巡抚湖广,明朝成化年间将汉口等地的印刷术传回家乡,四堡坊刻业由此而发展起来;还有一说法认为起源于明朝万历年间,四堡雾阁村人邹学圣,时任浙江杭州仓大使,明朝万历八年(1580年)辞官归故里,将苏杭的元宵灯艺和印刷术带回四堡,创办坊刻印书。
从已知的文献资料记载看,第三种说法有较多的根据。理由是:四堡坊刻,纯属邹、马二姓族人所为。考之志乘及历代各家书目,未见有明以前四堡刻书的记载。根据邹、马二姓族谱的记录,则知四堡刻书是明中叶以后的事情。谱载,自宋迄明前期,邹、马族人或耕或读,还没有涉及工商业,诚如《闽书》所言:“汀州士知读书进取,民安稼穑,少营商贾。”而弘治年间马氏第十一代族人的“家训”中也有“勤教训,远货财,敦淳厚”之类的训词。邹、马二姓族人从事工商业经营的记载,见于族谱的均为明中叶以后。如《马氏族谱》载,约嘉靖年间,马氏第十四代元禄,“兄弟子侄七人,公行二。分职业于诸子侄曰:某某也耕,某某也商,某某也工贾,各视乎其才其职而督之,于是人堪其任,任奏其效”;第十六代马略,“尝牵车服贾”,马孟吉,“幼业儒不售,弃而业贾,遂有盈余”。这里虽然没有说明他们是否从事刻书、贩书,但至少可以证明从明中叶开始,马氏家族就有经商的风气。又如马其炳,“生平授经”,并未经商,但他的父亲于崇祯年间就“为贾于韶州”,其“儿辈贸书”,并以此为“一家所业”。由此可以推断,至晚在明代末年,马氏家族中就出现了以贩书为业的商人。《邹氏族谱》中关于族人早期经商的记载大约与马氏相类。雾阁、马屋二村相距约1公里,阡陌相连,鸡犬之声相闻,且邹、马二姓族人世代联姻,来往密切,两个家族都从事刻书、贩书应是互相影响的结果。
咸丰《长汀县志》云:“长邑四堡乡以书版产业,刷就发贩几半天下,而关征从不及之,其获利亦不小矣。”临汀人杨澜于光绪四年(1878年)出版的《临汀汇考》一书中也载:“长汀四堡乡,皆以书籍为业,家有藏版,岁一刷印,贩行远近,虽未必及建安(今建阳)之盛行,而经生应用典籍以及课艺应试之文,一一皆备,城市有店,乡以肩担,不但便于艺林,抑且家为恒产,富将多藏,食旧德服先畴莫大乎!是胜牵牛服贾多矣。”四堡《范阳邹氏族谱》中,亦有邹学圣开创四堡刻书业的记载。邹学圣(1523~1598年),字宗道,号清泉,明嘉靖二年十月出生于连城四堡雾阁一户世代书香之家。学圣小时候就很聪明,受良好的家庭教育熏陶,其为人忠厚正直,博通古今,熟谙经史,才华出众。三十年(1551年)被派扬州任职,后来又调到苏州,后又调任杭州仓大使。此时,他对朝政世风的日益腐败,外族的侵凌,感到揪心和担心。他在职的时候为官清廉,一心为民,帮助百姓分忧解难。任杭嘉湖督粮道时,征收富豪的粮食,上交粮库,救济百姓,深得民心。
万历八年(1580年),学圣以政局严峻,官场污浊,不愿合流,且父老多病,遂决心辞官归里。为了动员苏州籍妻子邵妙正同返闽西山区,解除其顾虑,令家人将苏杭的灯艺、图书及部分古籍雕版携回,以便创办印刷业,教育儿孙。从此,“镌经史以利后人”的刻书业,便在四堡雾阁播下了一颗种子。
邹学圣之子邹希孟(讳缉鲁1578—1643)继承父亲的事业,在“身游庠序,富拟陶朱”之后,更“广置书田”鼓励勤读;其兄邹震孟(讳仰鲁,1568~1634)外出售书,“走东粤”,“游武林”,“殷富”“冠都邑”而名噪一时,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在希孟、震孟弟兄运用父亲从杭州带回的雕版开设书坊,搞印刷业之后不久,其堂侄邹葆初(讳孟纯,1619~1672)便在广东兴宁“刊刻经书出售”,“娶妻育子”,至康熙二年(1663)方搬回本里,置宅买田,并抚养诸侄,仍卖书治生。闽汀四堡书坊自刻书版印刷“实公所开创也”。故时人称颂其“丰功伟绩,全在刊经,公刻书以来,多人学步,通里文明,实公宣布”。可见邹葆初开始自行镌版印书致富以来,影响更大,许多人跃跃欲试,开始步其后尘,为后来四堡坊刻业在乾、嘉发展到它的鼎盛时期,开创了先河。
继雾阁邹氏之后,居于四堡马屋的马维翰(字翊腾,号原斋,生于崇祯已卯年,卒康熙庚辰年,1639~1700年),少葆初二十岁,亦紧跟其后,其“幼学举业,每见父劳瘁家政,心甚痛焉”,“遂操持家政,兼贾书于江广间凡十四五年,颇获利”,“以为父母庆先违颜,以为父母忧,非计也,大不孝也。乃不复业贾书,而募匠剖劂梨棘,摹印书籍,以为诸贾贩,其利且倍蓰于远贾而得夕侍奉父母”。开创了马氏家族的刻书业。
自邹、马两姓相继开创刻书事业后,三百多年中,雾阁、马屋的刻书人材辈出,造就了一大批有影响的刻书家。由于四堡刻书家的生平均不见他书记载,仅在邹、马两姓族谱中有记录,或在现今残存的墓志中有零星记载,所以到目前为止,能清楚掌握的四堡刻书家人数并不多。以下根据邹、马族谱的记载,将一部分四堡刻书家的事迹做个简略的介绍:
马维翰(1639年~1700年),字翊腾,号厚斋,“幼习举业……操持家政,兼贾书于江、广间者凡十四五年,颇获利”,后因其弟故世,父母无人照顾,“乃不复业贾书,而募匠剞劂梨枣,摹印书籍,以为诸贾贩,其利且倍蓰于远贾”。
马权亨(1650年~1710年),字利群。年十三,其父宗衍公去世,而两弟尚年幼,“公忍饥耐寒,凡樵牧农圃小贩之事无不为之,不敢少有懈怠,而一家四五口乃得以不甚冻馁。及两弟稍长,因资本于伯父……渐有余于衣食,各得婚配。既而开坊摹刻《四书集注》《备旨》等板,颇获利”。兄弟三人分家后,权亨“随续刻《四书》《诗经注》《幼学》《增广》等板,摹印为生”。
马权文(1662年~1743年),字周群,号守拙,权亨幼弟。幼时“从两史于南亩”,“未几,恢扩渐裕乃开坊募梓,集书板充栋,致赀倍饶,若素封者然”。
马定邦(1672年~1743年),字则桢,号怡庵,权亨长子。“十六岁,大父经商于外”,以家政委之,只付其小纸两箍作为资本,以摹印书籍养家糊口。他“将此纸自为排印,卖完,入山买纸,自己担回,又自为排印,如此循环不已,而家不至于饥寒者,皆此两箍小纸之力也。……三十六岁,刻《四书汪大全》板,其书甚行,而家道少舒,日用始不虞其掣肘”。
马列(1709年~1752年),字斯扬,定策子,定邦侄,“家世刻书,价独不取盈,以故人咸乐趋之。慷慨之名,远噪江、广间”。
马谦(1722年~1796年),字锡尊,又字富良,“兄弟三人,尝挟赀售书江西,囊渐赢,大启尔宇。……复构别墅,贮书板,命儿孙远贾二粤”。
马良奇,“笃志厉学,书籍外无他嗜好,四书五经及诸书尝手订差讹,刊以行世”。
马履恭(1729年~1771年),字安夫,“家世业书坊,凡古今图书子史无所不具”,其父玉峰公“每岁出贾粤东,一切家政及书坊事俱安夫是问”。
邹葆初(1619年~1672年),“壮年贸易广东兴宁县,颇获利,遂娶妻育子,因居其地,刊刻经书出售。至康熙二十年辛酉(按葆初卒于康熙十二年,此处所记有误,疑应为康熙二年)方搬回本里,置宅买田,并抚养诸侄,仍卖书治生。闽汀四堡书坊,实公所开创也”。族人称颂他“丰功伟绩,全在刊经。公刻书以来,多人学步。通里文明,实公宣布”。
邹许国(1672年~1748年),字致臣,“比长,便思翱游湖海,牵车而服贾。……迨至男婚女嫁,筑大厦,置腴田,镌刊枣梨,以开书肆。”
邹洪春(1721年~1786年),字本祖,“少有汪汪气度,读书略观大意,不沾沾于摘句寻章,以为与其咿唔哔于灯窗,雕虫画虎,究竟儒术迂疏。孰若将古人载籍镌刻枣梨,俾之不胫而走四方,咸知圣贤翰墨之精神血脉,贯注流通,且可开财源以赡家口,而功名心遂淡”。
邹鋐兴(1732年~1816年),号龙泉,“尝觅生涯于樟镇,轻财重义”,归里后,“傍龙山而筑室……列书肆以镌经,芸编广布”。
邹锦绪(1738年~1801年),字继云,“幼聪颖过人,慧根至深,读书目数行下。年十九失怙,因弃儒就商,服贾于广省。少年练达老成,经营会计,不烦长者督责。二十四又失伯史,其弟尚幼,公于是未远游,而荷家政于一己,图维区画,不辞劳苦。凡构造书板,续置田庄,悉本公勤劳以致之”。
邹孔爱(1755年~1827年),字子仁,号静庵,“天姿颖悟,勤于讲习,下笔沛然成文。以家计稍艰,年十五,随龙川公作客于江夏,经营生业,备极勤劳,且精于会计。……年十八,龙川公卒……遂操持家政,以印刻书籍为务。……公筹画数年,家业始……尝于屋畔增构室庐,复构书坊一所”。
邹丕彬(1767年~1845年),字元景,号陟山,“幼聪明才智颖,读书过目成诵。……年十八,以食指浩繁,乃弃举业而远服贾。始游梅州,继游南宁,两粤名山胜区,公足迹殆遍。嘉庆已巳春,与从堂叔玮轩翁同往马冈(按属顺德县)镌板。……公率弟侄辈十余人,经营外省,虽数千里之跋涉,数十年之风霜,不敢告劳”。
邹忠端,“广镌古今遗编,布诸海内,锱铢所积,饶若素封”。
四堡的刻书家中,有不少人都有精湛的刻书工艺,能够熟练地进行刊刻工作。不过更多的是请工匠进行刻版的制作。刻工中有一部分是当地专事刻版生涯的师傅,也有从临近的宁化、清流一带请来的工匠,还有从江西许湾请来的工匠。典型的如马屋林兰堂,仅一次就雇请许湾的刻工达40余人。
虽然数百年来四堡刻书人才灿若星河,书坊鄰次栉比,但由于以往对四堡坊刻的研究并未得到足够的重视,加上“文革”时期的文化虚无主义,更是给四堡带来了一场极大的灾难,不少古籍、雕版在“破四旧”的熊熊大火中化为灰烬,而散落在民间的刻版、书籍收集起来又有一定困难,所以尽管四堡出版的书籍曾经汗牛充栋,若要具体到由哪个书坊、哪位刻书家刊刻何书,刊刻于什么年份,限于实物和资料的不足,目前仅有极小部分有结果。这一方面的考证研究,还需要假以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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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张海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