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知识分子思想探析

2014-09-29 15:31王美玉
中共天津市委党校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陈云知识分子革命

作者简介:王美玉(1965-),女,江苏江阴人,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生,北京化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北京100029

[摘要]陈云作为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是党在知识分子问题上的正确代表之一。在各个历史时期,陈云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的知识分子理论,为党的知识分子政策的制定和完善作出了历史性的贡献。陈云对知识分子的阶级属性作出了正确论断,指出知识分子中的大多数属于雇佣劳动者;重视广大知识分子在革命中的地位和作用,提出没有知识分子,革命就不可能取得胜利,要和敌人“抢夺”知识分子,批评了各种在知识分子问题上的偏见,指出和纠正了知识分子存在的缺点和不足;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提出知识分子是“国宝”;注重中青年知识分子干部的培养和选拔,关心知识分子工作生活条件。

[关键词]陈云;知识分子;革命;建设;教育

中图分类号:D2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410X(2014)03007707

陈云作为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代和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的核心成员,虽然对知识分子的问题没有鸿篇巨制,也没有形成系统理论,但其对知识分子问题的思考是长期的、多角度的,这可以从他的有关讲话、文章及为中央起草的文件中清楚地看到。这些理论表明从新民主主义革命阶段到改革开放新时期,他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的知识分子理论,提出的一系列正确方针政策,为制定、发展和完善党的知识分子政策作出了重要贡献。他关于知识分子的许多精辟论述,不仅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起了重要作用,而且在今天知识经济时代仍然值得我们重视。

一、对知识分子阶级属性的判定

长期以来,在中国共产党内对知识分子缺乏正确的认识,知识分子政策出现摇摆和“左”倾倾向,其思想根源说到底是没有对知识分子的阶级属性形成一个正确的定位。包括毛泽东在内的领导人受各种因素的影响,对知识分子阶级属性的认识是模糊的,甚至是多变的。其实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看来,私有制产生后,人们对生产资料的占有关系就成为划分阶级的唯一客观标准,正像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所阐述的那样:“资产阶级抹去了一切向来受人尊崇和令人敬畏的职业的神圣光环。它把医生、律师、教士、诗人和学者变成了它出钱招雇的雇佣劳动者。”[1](P275)因此,知识分子中的大多数属于不占有任何生产资料的人,无论他们受雇于企业还是国家,对于他们来讲都是通过出卖劳动力来谋生,只不过他们出卖的是脑力劳动而非体力劳动,这是和产业工人形式不同的地方。但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靠出卖自己的劳动为生。

陈云正是根据这个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原理,从中国国情出发,对知识分子的阶级属性进行了认真的、实事求是的思考。他在1948年8月为东北局起草的决定中,对接收大城市企业时如何对待其中的职员问题指出:“企业内有大量体力劳动的工人,也有很多脑力劳动的职员。工人和职员,同是日寇、国民党政府企业的雇佣劳动者。”[2](P352)不久,他又针对原来在国民党企业工作的技术人员的地位再次阐明:“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大多数技术人员为了吃饭,不得不把自己的劳动力出卖给资本家,受资本家的支配和剥削”,“在旧社会,资本家剥削和压迫工人,而且造成了技术人员与工人之间的对立,虽然他们同处于被剥削地位。”[3](P27)这里陈云虽然讲的是受雇于企业的职员,但其中所提到的脑力劳动职员如技术人员,可以说就是知识分子。而随后的《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关于划分农村阶级成分的决定》中也把受雇于机关、学校、医院、科研机构、新闻出版单位的办事人员、教员、医生、专家、记者、编辑等职员或高级职员都作为知识分子对待,由此可以看出,在旧社会,职员是知识分子的基本构成部分。因此,陈云的这种论述是符合马克思主义关于知识分子是雇佣劳动者的正确论断的。这与当时根据家庭出身、生活条件、政治立场和行为方式等把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归入小资产阶级范畴的观点相比,无疑更客观,因而也是一大进步。

二、重视广大知识分子在

革命中的地位和作用出身于贫苦店员家庭、父母早亡、被生活所迫只上了初小的陈云对知识的渴望和对知识分子的崇敬由来已久。早在大革命时期,他就认识到了学生这一知识分子群体在民族解放运动中的地位和作用,在积极投身于工人运动的同时,十分关注学生运动。“华北事变”后,面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步步紧逼,爱国学生举行了声势浩大的请愿和示威游行,成立平津学生联合会、组织南下宣传团,对此陈云给予了高度评价。他说:“这种青年的救国的热忱,只要是中国人,只要是主张公理的中外人士,莫不赞佩与同情。这种青年的救国热忱,如果各省国民党政府还不想完全自绝于国人,就不仅不应压迫,而且应该保护唯恐不周”[4](P39),并对国民党军警的镇压表示极大的愤慨,对学生运动中出现的倾向进行正确的引导。

抗日战争时期,随着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全面建立和全党对知识分子问题的重视,陈云对知识分子的地位和作用的认识也更趋深刻。在延安,陈云曾担任中共中央组织部部长七年、中央党校校长三年、西北财经办副主任一年,还曾兼任中央青委主任、“泽东青年干部学校”校长等重要职务,由于长期在一线工作中和知识分子频繁接触,无论在方针政策、工作作风还是思想感情上,陈云都对知识分子问题有着独到之处。

(一)“没有知识分子,革命就不能胜利”

1939年12月,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了《大量吸收知识分子》的决定,精辟地分析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中国知识分子的特点,确定了放手吸收知识分子的战略决策。这是我党在民主革命时期出台的一个关于正确对待知识分子的纲领性文件。毛泽东代表党中央对知识分子的作用作了充分肯定,强调“对于知识分子的正确的政策,是革命胜利的重要条件之一”[5](P620)。在此基础上,陈云针对当时实际工作中农村和军队知识分子十分匮乏的现状,进一步阐发了中央的这个思想,他明确指出:“知识分子是革命的力量,并且是重要的力量。我们要把这个力量吸收进来,在抗战工作中,在革命事业中,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现在我们的抗战工作,建设根据地的工作,基本上是在农村里面进行的,需要大量的革命知识分子干部到农村去,到军队中去,做宣传工作和组织工作。没有知识分子,革命就不能胜利。”[2](P180)

这是陈云对中国革命经验教训进行总结而得出来的。从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到抗战的各个革命时期,凡是重视知识分子、能够发挥他们积极作用的时期,革命进展就比较顺利。如五四运动就是由先进的知识分子领导和发动的;建党时期,中共一大的十三名参与者无一不是知识分子;五卅运动和“一二•九”运动中也出现了大量进步学生的身影。而革命队伍中更是涌现出了许多杰出的知识分子领导人,像彭湃、刘志丹等。“这些事实都证明了,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的知识分子绝大多数是要革命的,许多革命是靠知识分子来领导的。”[2](P180)不仅如此,由于知识分子的文化水平和政治觉悟较高,应使他们成为党与群众之间的必要的桥梁。

(二)和敌人“抢夺”知识分子

抗日战争时期,有许多知识分子响应中国共产党的号召,从全国各地奔赴延安和其他抗日根据地,投身于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党吸收了大批知识分子参加军队工作和政府工作,开展文化运动和群众运动,取得了显著成绩。当时的中级干部约有85%是知识分子,但在实际工作中,在我们革命队伍里还存在着不敢放手使用知识分子甚至排挤知识分子的现象。对此,陈云分析了其中的原因,他认为,这是由于党内还有些人没有懂得知识分子的重要,不了解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的知识分子与资本主义国家的知识分子有很大不同,笼统地说知识分子就是为资产阶级服务的。为此,陈云对中国知识分子的构成作了分析,认为在中国,大部分的知识分子是可以为无产阶级服务的,并提出了关于“抢知识分子”的思想。“现在各方面都在抢知识分子,国民党在抢,我们也要抢,抢得慢就没有了。日本帝国主义也在收买中国的知识分子为它服务。如果把广大知识分子都争取到我们这里来,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那末,我们虽不能说天下完全是我们的,但是至少也有三分之一是我们的了。”[2](P181)

一个“抢”字形象地突出了陈云对知识分子问题重要性和紧迫性的清醒认识。这既是对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忽视知识分子的“左”倾错误的深刻反思,也是对抗战时期特殊国情的全面认识,更是对未来革命胜利的乐观把握。光想“抢地盘”不“抢人才”,必然是人、地两失;而“抢”得了知识分子就会赢得天下,历史最终证明了这一点。

(三)批评各种在知识分子问题上的偏见和错误

首先,在新老干部的关系上,老干部看不起年轻干部,尤其是知识分子出身的干部。当时根据地的干部,大部分是抗战以来参加革命工作的学生,工作经验不足。陈云指出:“新老干部不团结的实质,是土地革命时期的农民干部与新参加革命队伍的知识分子干部之间的关系问题。”[2](P218)新老干部之间闹不团结,老干部应负主要的责任。但新干部也有责任,有的人把老干部看成“土包子”,以为自己的文化知识高,因而看不起老干部。陈云提出,工农干部与知识分子干部、新老干部之间应团结起来,取长补短,互相学习,共同提高。因为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同时也是革命工作的需要。

其次,认为知识分子“自高自大”,而且“背景复杂”,不敢放手使用。对此陈云并没有盲目地全盘否定,而是做了一分为二的辩证分析,认为自高自大固然不好,但自高自的人“做起事来有自信心,这种人多少有点才能,因为他起码总有点本领才敢自高自大”[2](P110)。对于认为知识分子“背景复杂”,陈云也有自己的认识,认为这些人“在社会上常常是比较有经验的,他们了解许多问题,只要他们真正信仰共产主义,而且现在愿意参加到无产阶级队伍里来,一同革命,一同前进,这又有什么不可以呢?”[2](P111)他还以自己思想转变、信仰确立的历程为例,说明经过自己认真思考、比较选择的信仰才会更坚定。

最后,对非党干部(主要是知识分子)政治上不信任,疑神疑鬼,任意“逻辑”。“不是党员即是可疑分子,要求入党者即是别有用意。认为只有自己的思想正确,而非党干部的意识、习惯都有问题。对非党干部不能量才使用,不依其经验、能力给以适当的位置”[2](P245),这种主观主义和宗派主义作风,就使非党干部政治上受着压抑不安,精神上受着冤屈痛苦,深感不能见容于共产党。对此,陈云从对革命高度负责的角度出发,强调在发展他们入党时,既要“特别注意吸收知识分子中间的革命的贫苦的成分入党”[2](P133),又“必须打破过去那种‘中上层分子都不好的传统观点”,“吸收中上层社会出身或其社会地位与中上层有联系的分子入党,只要他们不是投机分子、而是抛弃原有阶级利益,决心为共产主义而牺牲一切者”[6]。这里讲的“中上层分子”毫无疑问是指中高级知识分子。要求各级党组织要在政治上充分信任非党干部;工作中要扬长避短,使其在革命实践中克服弱点。陈云亲自做工作主动介绍延安中央医院的傅连璋入党。傅连璋原是福建漳州的一个个体医生、小知识分子,红军打下漳州时他带着医药器材参加了红军,后来随红军走完了长征路,一路上表现不错。但他态度古板,说话生硬,跟周围同事关系处理不好。陈云得知情况后多次找傅连璋本人和中央医院党支部谈话,交换思想,肯定其优点,实事求是地指出他的缺点,希望他改正。后来傅连璋在陈云的介绍下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忠诚地为党工作了几十年。陈云的这种表率作用,更加深了党外人士对我们党知识分子方针政策的认识。

(四)指出、纠正知识分子中存在的缺点和不足

当然,知识分子新干部并不是没有弱点和缺点。一般来说,他们的长处是对事物敏感,工作热情;缺点是自由散漫,缺少实际经验,往往认为现实需要的革命家与理想中的革命家不相符合,想做思想政治工作,不愿做技术、经济、事务工作,认为自己“大材小用”,没有前途。陈云既肯定了知识分子是有用之才,同时又指出:“这仅仅是‘做人之才,还不是革命的大才”,“因为革命工作,不仅需要书本知识,还要社会知识和革命实践知识”[2](P257)。广大知识分子抱着既神圣又浪漫的心态从国统区来到延安,当他们发现要他们做的革命工作是一些具体甚至琐碎的衣食住行等工作时,有人产生消极心理。最典型的就是“刘力功事件”。刘力功是个知识分子,1938年入党,曾在抗大和中央党校学习过。毕业时,党组织安排他到基层锻炼,他却坚持要进马列学院或回原籍工作,否则就退党。组织上曾找他谈过七次话,耐心说服教育,他坚决拒绝执行党的决定。这样,中央党务委员会决定开除他的党籍,并向全党公布。围绕“为什么要开除刘力功的党籍”问题,陈云组织延安各机关、学校开展了一场讨论,并专门撰文论述了共产党员要加强党性锻炼,特别是遵守党的纪律的极端重要性。通过讨论学习,一时延安出现了“三多三少”现象,即讲个人要求的少了,服从组织分配的多了;图安逸比享受的人少了,要求到前线和艰苦地方锻炼的人多了;自由主义现象少了,严守纪律的人多了。

文艺工作者是一支特殊的队伍,但他们同样是革命队伍的一员。1943年3月陈云在延安文艺工作者会议上发表讲话,对文艺工作者存在的两个缺点——“特殊”和“自大”进行了耐心的说理教育工作。他要求知识分子首先要以党员的身份来要求自己,做文化工作的人只是革命工作的需要而分工不同而已,并没有什么高人一等、值得骄傲的理由。对于做文化工作的人要不要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要不要学习实际的政治?陈云认为:“任何文艺工作都是脱离不了政治的”,“那种以为作家可以不学习政治的意见,实际上就是否认文艺要服务于政治、服务于群众的意见”,“学习政治不但于创作有好处,于作家为人也有好处。政治可以使我们放开眼界,放大胸襟,可以使我们去掉一些小气,少一些伤感”[2](P277)。陈云的这番讲话对当时落实延安文艺座谈会讲话精神,促进知识分子投入火热的民族解放战争,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

三、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提出

知识分子是我们的“国宝”新中国是在近百年帝国主义战争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经济文化极端落后。要想迅速恢复发展国民经济,并在不太长的时间内建设一个繁荣昌盛的社会主义国家,对各种人才的需求,尤其是对知识分子的需求十分强烈。

早在解放战争时期的恢复东北重工业建设过程中,日军撤退后我方技术人员极端匮乏,根据当时我们与苏联的关系,陈云向中央提出聘请苏联专家的建议。“必须聘辰方(即苏方——本文作者注)专家尤其重工业的钢铁、铜、铝、镁、锌及机械制造专家”[4](P667)。在“一五”计划制定执行过程中,陈云出访苏联,鉴于过去中国的大工厂大多是日本或英美设计的,中国自身缺乏这类高级技术设计人才,对此陈云提出了一个“借鸡生蛋”、师傅带徒弟的办法,认为“聘请苏联设计组是一种迅速、省钱又十分稳当的办法”。并且建议“凡是请他们设计的工厂,我们可以派人参加设计,并进行学习”,“同时在各工业部门逐步设立自己的设计机构,聘请苏联专家带徒弟,培养人才”[7](P808),做到既相信又不依赖苏联专家,而最终目标是真正快速地培养出我们自己的专家队伍。在他的努力下,到1952年春天,中国向苏联聘请了42个设计组,其中仅东北地区就有30个,20世纪50年代苏联专家在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各项事业中发挥的积极作用有目共睹。而陈云和苏联在华专家总顾问、著名的冶金工程师阿尔希波夫的友谊也持续了近半个世纪。

在中国这个文盲半文盲占多数的国度里,新中国成立之初的实际状况是:中国的产业工人不过300万,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大约30万。而仅有的这些人由于“左”倾思想的存在,还不能得到合理有效的使用。对此陈云指出,这样必然会形成工人与职员对立,破坏员工的团结,其最后结果也必然是妨碍生产、危害企业。陈云指出,生产及业务的管理人员“有专门知识或业务技能,有组织生产、组织业务的经验,在生产中有重要作用”[2](P356)。“这些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都是想在自己的岗位上工作的,只要领导正确,他们是可以做些事业的。这些人是我们的‘国宝,是实现国家工业化不可缺少的力量,要很好地使用他们。”[3](P46)强调技术人员在思想政治上几年来有很大的变化,不应该再用老眼光去看待他们。在政治上,对他们也必须信任、放手,绝对不能搞“关门主义”。陈云指出:“他们的专门技能或业务管理知识,无论目前或将来,对经济建设和人民企业都是需要的,我们许多共产党员还必须用心向他们学习这些知识和技能。”[2](P357)

陈云不愧为新中国的经济管家,他对民族资产阶级中的知识分子算了一本政治加经济的大账。由于民族资产阶级是当时中国文化程度高、知识分子多的一个阶级,陈云看到:“过去苏联出美元和洋房请美国专家。现在我们不需要出美元、洋房,资本家还敲锣打鼓来向我们要求工作,给他们工作就很高兴,我们为什么不用他们?不用他们就是傻瓜,这不能说是懂政治。这笔财富究竟有多大呢?我看至少不低于他们生产资料那一笔财富。”[3](P337338)陈云以身作则,在其领导的中财委工作中就聘请了一批懂经济的党外知识分子,如马寅初、章乃器、千家驹等。同时对于各项专业工作,陈云也总是向有关专家请教,他称赞“制碱大王”侯德榜为国内有数的化学专家,并向中央建议聘请他担任财经委员会高级技术顾问,使侯德榜能为国家化学工业建设作出更多贡献;邀请“猪鬃大王”古耕虞经营的四川畜产公司代理中国猪鬃公司的外销合同。也正是通过向有关专家请教和实地考察,陈云认识到对于一些重大建设项目的选址不仅要考虑整个建设的布局,还要具体研究厂址的能源供应、原材料工业、运输能力、技术力量等配套措施是否符合经济规律,使有限的资源发挥最大的效能,减少经济工作中的盲目性。正因为切身体会到了建设更离不开知识分子,陈云反复对党内的同志说,要真正发挥他们的作用,不能放在那里摆样子,要让他们有职有权!他强调,一切重大的决策,有关重要的引进项目,都必须有专家参加提出意见,必须由领导干部和专家共同商量。

四、关心知识分子工作生活条件

早在延安时期陈云对知识分子尊重和爱护的事迹就传为美谈。被陈云称为“第一个红色科学家”的著名微生物学家高士其1937年冬历尽艰辛来到延安。因他身有残疾,体质很弱,陈云格外关心,不仅派专人照顾他的生活,还建议送他到苏联治疗。后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陈云又指示中组部地方工作科想办法花高价从香港、重庆买来药品送给他,不久又设法将他送往香港治疗,从此两人结下了终身友谊。在陈云的影响下,高士其郑重地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很快得到中组部的批准。

何穆和陈学昭夫妇也是受到陈云关怀的知识分子。两人都是留法博士,分别是重庆著名的外科医生和中国文坛颇有名气的作家。两人从重庆来到延安后,陈云亲自接待他们,给他们分配了合适的工作,让他们搬到中组部招待所居住,并送何穆一匹马让其上下班时使用。但由于种种原因,夫妇俩不久就想离开延安。尽管陈云和组织上多次恳切挽留,无奈两人去意已定,离开延安时,陈云亲自欢送并表示欢迎他们随时回来。回到重庆的何穆夫妇立刻受到国民党特务的监视,加上丧子之痛的打击,不久又回到了延安。陈云仍然满腔热情地欢迎他们,再次妥善为他们安排工作,后来陈云还欣然作为何穆的入党介绍人介绍其加入中国共产党,他俩从此坚定地走上了革命道路。虽然是在战争年代,陈云对自然科学和自然科学家非常重视,他说:“自然科学的研究可以大大地提高生产力,可以大大地改善人民的生活。我们共产党对于自然科学是重视的,对于自然科学家是尊重的。自然科学家在共产主义社会是可以大大发展的。”[4](P230)在延安他结交了很多科技人员,有延安自然科学院副院长陈康白、留德化学家刘咸一、兵工厂厂长沈鸿、化学家钱志道等,并经常向他们请教。

新中国成立后,党的知识分子政策一度出现了偏差,特别是“反右派”斗争扩大化和“文化大革命”,使知识分子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文革”结束以后,党中央重申和强调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是现代化建设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尊重知识,尊重知识分子的政策逐渐得以落实,在这方面陈云同邓小平等老一辈革命家是一致的。早在1978年2月召开的中共十一届二中全会上,陈云就指出,建国28年来,我们已经培养出一百万理工科大学生,五百万中专毕业生,这些人才应当是各部门的骨干,但现在有些还没有被摆到适当位置。

作为一位卓有远见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陈云历来非常重视接班人的培养选拔工作。而提拔培养中青年干部,必然涉及对知识分子的态度。陈云意识到十年内乱时期把知识分子说成是“臭老九”这种观点虽然已经受到批判,但党在知识分子中发展党员、提拔干部的政策远远没有实现。对此,1981年5月8日陈云在谈到提拔中青年干部时强调:“没有老干部不能实现四化,没有大批知识分子参加到我们党的干部队伍中来,也决不能建成现代化的新中国。”而当时的现状是,知识分子要求入党,时常被拒之于门外。有些长期要求入党的知识分子,在生前往往不能实现,直到他们作出贡献而死后,才被追认为党员。陈云认为“这种情况必须坚决加以改变”[8](P261)。同时他还建议党应该重新作出大量吸收德才兼备的知识分子入党的决定。

陈云不仅政治上关注知识分子的入党问题,在生活上也没有忘记知识分子。1982年7月,北京航空学院一位党员教师给中央书记处研究室科技组写信,向中共中央陈述中年知识分子的种种困难。与此同时,全国政协关于知识分子政策落实问题调查组也向有关部门写了报告,反映中年知识分子工作负担重、工资低、很多人健康水平下降等问题。陈云看到这封信后非常重视,当即致信中央常委指出,全国中年知识分子大约有480万人,绝大多数是建国后培养的,他们在相当一个时期都将是各条战线的中坚力量,中央要下大决心解决他们的待遇问题。陈云写道:“我们基本建设每年要用五百多亿元,为什么不可以用十几个亿元来解决他们的问题呢?”“改善他们的工作条件和生活条件,应该看成是基本建设的一个‘项目,而且是基本的基本建设。”他解释说,生产、科研、教育、管理部门的知识分子,是每一个工业化国家最宝贵的财富。并举日本、西德战后迅速恢复例子加以说明。“我们把钱用在中年知识分子身上,是划得来的,是好钢用在刀刃上。”[9](P312313)他认为,应当向人民讲清楚,受教育程度高比受教育程度低、脑力劳动比体力劳动在工资上收入高一些,这样做符合社会主义经济规律,也符合人民的长远利益。把改善知识分子的待遇看成是基本建设的一个“基本项目”,这既表现了陈云作为一个党和国家杰出领导人的远见卓识,也反映了我国知识分子政策上的重大完善和改进。

粉碎“四人帮”之后,知识分子争分夺秒要把失去的时间夺回来,为实现“四化”拼命工作,而社会上“脑体倒挂”的现象也非常突出,以至于民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的”。中年科学家蒋筑英、中年工程师罗健夫英才早逝,更使全社会在痛惜之余开始反思:“我们为什么不能更多地采取一些严格的‘强制措施,让他们得到稍为好一些的工作和生活的条件,得到比较接近于必要的休息呢?”[10]陈云的意见正是反映了这样的现实,他的呼吁引起了中央的高度重视,在全党产生了极大的反响,各级领导和社会舆论开始关注知识分子的问题,有力地推动了知识分子生活工作负担重、工资收入低、很多人健康水平下降等问题的逐步解决。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1984年9月2日,陈云看报得知高中毕业生报考师范院校的越来越少,其背后深层次的原因是教师的地位没有得到社会重视,住房困难,工资待遇偏低。两天后陈云指示有关领导同志,一定要重视教师待遇问题,要想一些切实可行的办法帮助教师,尤其是中小学教师,提高他们的社会地位,解决他们的实际困难,如住房问题等,“逐步使教师工作真正成为社会上最受尊敬、最值得羡慕的职业之一”[11](P527)。不久,他又在有关文件上批示:要使中小学教师工资标准“比同等学历从事其他行业的人略高一点”。

每逢佳节,陈云常常邀请普通教师到自己的住处共度节日。1986年农历大年初一,他邀请北京市第十二中学校长陶西平等九位中小学、幼儿教师到住所举行座谈会。他高兴地向教师们致以节日的问候,强调中小学教育的重要性,提出要继续倡导尊师重教的社会风尚。他称赞:“中小学和幼教的老师是教育战线上辛勤的‘园丁。你们在自己的岗位上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数十年如一日,为我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培育了一批又一批人才。”[11](P545)“中小学和幼教老师的责任是艰巨的,从事的职业是崇高的,应该受到人们的尊敬。”[12]

陈云对教育事业的关心和重视,还体现在以身作则,鼓励自己从师范院校毕业的女儿离开国家机关,到中学担任教师这件事上。陈伟华是陈云的女儿,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本来已经在国家劳动人事部工作了三年,在父亲的鼓励下,1985年她毅然放弃优厚的副处级待遇,回到母校北京师范大学实验中学当起了一名普通的中学教师,这在社会上引起很大反响,对尊师重教风气的形成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陈云文选(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陈云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陈云文集(第1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

[5]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6]陈云.大后方党组织的彻底改组和扩大党外的活动[DB/OL].[20140306].http://cpc.people.com.cn/GB/69112/83035/83317/83595/5738048.html.

[7]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陈云传(上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

[8]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陈云论党的建设[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5.

[9]陈云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0]胡乔木.痛惜之余的愿望[N].人民日报,19821129.

[11]陈云文集(第3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

[12]陈云向北京市中小学和幼教老师代表祝贺新春[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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