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爱马岗顶的树

曹剑俊

榕树家族，鸟儿们欢笑盛宴宝地

中大校园的各色行道树种荟萃中西佳木，丰富多样。其中最多见的莫过于广东本土的榕树家族了，细叶榕、垂叶榕、黄葛、枕果榕，不一而足。细叶榕，以其鲜绿卵形小叶组成了繁茂广阔的树冠，更有无数纤幼繁茂的气生根流苏般垂下。这些气生根一旦触地则膨胀变粗，形成新的树干支撑起树冠。

每逢夏雨时晴，枝叶伸展，碧叶妆成，远远望去，好比阳光少女，可爱灵动。走进树下，万条乌丝低垂，更有好事者将其结以发辫，更是酷似低眉垂首的温婉佳丽了。春末夏初，细叶榕的叶腋间便生发出绿色的隐花果，外形浑圆如豆，色泽日益变深。成熟之际，累累紫珠，缀生在碧杈乌发之间。校园里各色鸟类蝙蝠，日竞夜逐，取之为食，树冠簌簌抖动，紫色小珠如雨坠落。

初来岭南的人也许会疑惑，榕树为何无花而有实？俯身捡起一颗，果实表面遍布白点，脐部更有一孔。剥开端详，中空的果实腔里，密密麻麻生着蕊状的籽实。恍然大悟，与无花果同属的榕树，同样隐头花序，小小的花朵被肥厚的花座包裹在内，细小的蜂虫，从表面和脐部的孔隙进出传粉结实。

细叶榕的宴会方结束，枕果榕的庆祝接连开始。枕果榕，拥有着粗壮高大的灰褐树干，宽大如掌的厚质叶片，稀疏的气生根，更像是位肌肉隆起的大汉，板状的支撑根，牢牢挺立在道旁。结出的果实更是大如鸡卵，形状却方正如枕头，鲜亮的橘黄、朱红到成熟时朱紫。这位大方的男主人，用深绿光泽的绿叶承托着果实。

朵颐之后，食客们便呀呀大叫数声，兴尽而归。残果也啪的一声坠落在地，摔了个稀烂。当此时，行走校园可要小心，这些高空坠落物可能会污染了你的衣裙。

外来客们

说罢本土的原住民，康乐园的道旁也有不少海外来客：串钱柳、洋紫荆、腊肠树、美丽异木棉、鸡冠刺桐等等，各自家乡不同，却同时扎根于此。串钱柳，这位百年前从澳洲来到入中国的侨民，以其或红或白辐射出纤细的丝毛的条穗状花序，而被化学院学生戏称为“试管刷树”。

每逢春学期，披针形的叶片片片树立，迎风闪耀着革质光泽，红色的试管刷或垂或立摇曳其间，艳丽醒目。串钱柳又叫红/白千层，只因灰白色的树皮由数十层薄皮堆叠而成，贴着树干表面右转螺旋而上，宛如一只鳞甲奋张的虬龙。撕扯下一片，层层分开，浑黄柔软如旧书绢布，密密麻麻分布的褐色斑点，让人不禁怀疑其中记载着校园多少春秋冬夏，往事尘烟。

洋紫荆，则以其香港市花的身份而广为人知。薄大若掌的绿叶由末端中裂成腰子形的对称两份，末端凹折拢起来，酷似羊蹄足印。洋紫荆的艳紫色的五片花冠，四片对称地分裂，一片翘起在上方，花心更是色泽浓郁，遍布彩斑，下方的空挡里纤细的粉色雄蕊与黄色雌蕊长长伸出，微微抖动，仿佛一只轻抖触角，即将飞离枝头的彩蝶。洋紫荆虽然艳丽多姿，却无意争抢美好的春光，反而在群芳寂寂的冬日里盛开。每逢暖阳，叉尾太阳鸟便在一树绿色红色的蝴蝶海中，小巧腾挪，伸出细长乌黑的喙，汲取来之不易的花蜜。叶丛光斑下，雄鸟精神抖擞，灰绿色的髭纹，绛紫色的喉斑反射出金属般的光泽，成串的金属颤音，喧闹热烈。待到春雨润物，绿肥红瘦，落红堆积一地，直让校道行人不忍落脚。

《我也爱马岗顶的树》

若说这些校道边排列整齐的迎宾者是来往游客显见的风景，以图书馆为中心的马岗顶，非得行驻其间而不能领略它的风貌了。这里古木参天，绿茵覆地，更是历代学术贤达雅居之所。正所谓“玉在山而草木润”，处文脉之地，林花硕果，次第盛放，春生杜鹃，夏开凤凰，莲雾蒲桃，累累郁堕。

年岁流转，谁也说不清那柠檬桉玉立等待着何人，金碧竹又为谁婆娑起舞，唯有朝夕不尽的秀色装点着来往师生的读书、工作与生活。2003年春，图书馆总馆改扩建，当得知图书馆北面的树木或将遭劫的命运，校园师生奔走呼吁。时任黄达人校长终以发表《我也爱马岗顶的树》一文，尽释了师生的疑虑。就像文中说的，“中大之所以可爱，与中区的林荫大道，与马岗顶上的这些树是分不开的，在它们身上，折射着中大的传统，它们是中大文化不可分隔的一部分。”

清幽深邃的马岗顶一年两次接待着来往穿梭的约有160种迁徙鸟类。每当这群过客南下、北上之时，广州的观鸟者纷纷汇集在这片僻静的角落，长枪短炮，静静地守候，只为在不打扰这群精灵迁居之际，能偷偷留下那一抹倩影。过客难睹，图书馆门前的南洋楹的树洞里，却栖居着一位中大“魔法”学院的守护者——领角鸮。 瞧！那一双慵懒的深褐色大眼，尖尖耸立的耳簇羽，浅沙色的颈圈围脖，蜷缩休息的五短身材，无不彰显着它夜行者的身份。复习至深夜的你走出图书馆的大门，便能听见这位隐士哀婉的低鸣。

如此可爱的一位图书馆守卫刚迁新居时，招致了大量校内外人们围观拍照，甚至打扰了这位先生白天聆听书声入眠的习惯。为此，“中大翼径”的观鸟者们首倡校内不打扰鸟类生存的观鸟原则，这位“领角鸮先生”的形象也被印刻成标牌寄语，成为了中大文明观鸟的代言人。

2002年，邵逸夫基金投资兴建逸夫文化艺术中心，建成时为了保护那片土地上的三棵大树，这栋楼被设计成不对称的了。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在康乐园110载绿意流淌中，这些守护校园的身影也日趋高大繁茂，拢天蔽日，栉风沐雨，还给中大师生们的是一片清凉。百年的依存，它们融入了中山大学的文化烙印，早已不再是单纯的草木，而是活在代代中大人心中的郁郁康乐。

责任编辑：朴添勤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