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爱上了这个地址,
但我知道,
痛苦如此精确,
裁剪出那么多疲惫的岛屿。
路边的旅馆教会你沉默,
就像一滴落入裂缝的水。
无尽的漂流,
每一个地址都偏移燕子的到访。
那些树,多么奇异,
生长在秋冬的空气里,
在同一个地方领受回去的路。
一个囚禁于生活的人
被遣送到了希望的边缘,
依然试图醒来,
在星期一的下午,
在一条陌生的路上,
受雇于残缺的影子,
看见了另一条街在等待,
“难道你不该在那里?”
我离开嘈杂的大门,
会遭遇什么?
疾病入侵喉咙,
像闪电撕裂了谎言,
沉默开始了,我听见别人在说话。
其实,看不见什么面容,
人如此盲目,
假如,目光从不凝视缺席的事物。
工人们身穿黄色工作服,
在教堂前,切割着一株冷杉,
用电锯摧毁了一个约定。
只在一夜之间,
无处不在的黑暗,像树干一样被拆开,
错乱地放置在一起。
我的喉咙,在疼痛的时候,
突然走到了人们的背后,
听见均匀的呼吸
在数着阳光。
飘蓬忽经旬,今此又留滞。
——余怀
在雾霾中,他走过一片街区,
国定支路像一个忍受着沉默的岛屿,
菜场的叫卖声加速了他的漂移。
散步犹如一场收集误解的旅行,
他醒来,脚上踢着
疑惑的落叶,在歧义中徘徊。
初冬的树叶已被装载,而骄傲
使垃圾车失去了平衡,
他一边走一边低语:“是我。”
这两个字消失于汽车的鸣声中。
他走入暮霭深处,一阵刺痛
找到了他,寒冷在加重。
接受一场失败。窗子关闭着,
提防着浑浊的寒冷,
但是无法抵挡屋内逐渐增加的黑暗。
通过距离,他几乎不能认出自己,
然而在行人的脸上,他看见
无从兑现的乡愁。“这就是我。”
一个偶然的自我,在这条路上
花掉唯一的十分钟,在思考的
片刻,云朵已越过这片街区。
他回到这里,每一次呼吸
与另一些生命分享着同一个节奏,
隔街的遥望减轻了他内心的恐惧。
随着寒冷,他漫游到了这里,
他试图完成生活的训练,每天注视
无叶的树。突然间,他忘记了
来时的路程,与寂静住在一起。
他不知道,是谁把他派遣到了这里,
人们经历着不幸,竟然如此专注。
逃离是不可能的,勇气也还不够,
花了那么多年,他终于爱上生活的丑陋。
房间里的沉默,已无法应付警醒的白昼,
空气中充满力量。地平线在远处守候。
那永远的休憩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逐渐地,他放松了肌肉,等待命运的注射器。
必须醒着走路,必须安全回家,
他通过为自负的人铺设的幽暗之路。
那些正在等待的,是亲人,也是敌人。
房间的门反锁了。人们需要存储秘密。
他的身体中装了那么多痛苦,
但他不能炫耀,他微笑,去郊外散步。
当然,有时怯懦使他无所适从,
在惊恐的片刻,他也曾迷失自己。
那些封闭的人怎能看到他收集裂隙的时刻,
他们拍掉身上的尘土,却拍不掉愚蠢。
每个人的羞耻和嫉妒竟然如此相似,
在人们的眼神中,他看到了脆弱和无知。
他呼吸空气,每一天都在接受馈赠。
于是,他看到孩子们在庭院中嬉戏,
没有课程教他们大笑,呼喊,抢夺玩具,
他们却那么快就和欲望结合在了一起。
一出生就被赋予记忆,于是,他越来越
怀疑自我。诽谤者只知道满足。然而,
谦逊并不像开灯那样轻易,开启即关闭,
我们知道,恋爱的人竟无法相互原谅。
他试图进入生活,试图原谅自私的人们,
血液中那恐惧的滤纸不能阻止希望渗入。
再冷漠的目光也要融化在客厅之中,
那里充满了问候,椅子,鲜花和餐具。
他多么渴望相似于每一个被困在世上的人。
胡桑,现居上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