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
摘 要:当代中国工笔画虽有庞大的创作队伍,但许多作品表现为观念陈旧,陈陈相因,在审美取向、绘画的图示语言和技法手段等方面缺乏探索和创新精神。“合则生物,同则不继”,每个时代的文明必定会产生属于这个时代特有的艺术形式,只有拉开了与古典的距离,才能在当代建立起与古典高层面的对话,追求艺术的当代性,需要不断的自我变革和自我拯救,它不是一种热情的讴歌,陶醉式的赞美,或是遁迹山林的无为而治,而是需要以一种批判的、反思的精神为指引,在绘画的观念、图示语言和材料技法等方面打破狭隘的民族主义,敢于突破传统,来挖掘出这个时代的真、善、美,来解构和建立当代工笔画艺术的新秩序,这是值得当代工笔画家思考和研究的重要命题。
关键词:工笔画;当代性;真;善;美
中图分类号:J20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2596(2014)06-0225-02
中国的传统绘画,承袭之规制林林总总,森严而桎梏。若无新的情感、情怀之寄托,新的表达形式、语汇之注入,注定是死水微澜,如同一泓化不开的幽幽深潭,看似深不可测,而实则冥顽不灵,以至于明清以降,画坛因循守旧,陈陈相因,而终至衣钵风尘,渐趋衰微。一部绘画史,实则是一部对于以往历史上绘画的精神内涵及形式手法不断扬弃、突破、变革之历史。晋唐尚工丽写实,两宋变为清雅写意,文艺复兴尚科学精巧,印象主义则尚感性与笔法,回顾中国工笔画沿袭千年之传统,实为双勾、填彩两法之综合变化而无外法,其线性写实之臻于至巧至妙,其石色、水色之敷彩渲染精巧繁杂,亦未突破晋唐两宋之藩篱,千载寂寥,披图可见,古代工笔画虽浩如烟海,然其所涉猎之语言、形式、表现手段,斯诚大有可观。
传统绘画形式如何走出去,向当代性转换或是突破的关键。自宋元以后,中国画呈现出一种“非绘画化”的道路,表现为运用书法的、文学的、哲学的、趣味的追求消解了绘画的语言本体。新中国成立以后,涌现出大量表达新时代、新生活、新气象之佳作,一反文人士大夫萧索、沉暗、孤寂之气息,表现内容更加贴近人民大众,表现手法亦广泛汲取中西绘画之优长,创作出一批情真意切、优美抒情的新时代画卷。其中讴歌民族团结、劳动人民勤劳质朴、祖国山河壮丽优美、南国风光旖旎、热带雨林蓬勃生机、革命先驱峥嵘岁月等等一系列追求真理的作品,极大地反映了时代前进的脚步,重塑了中华民族的精神气质和审美理想,工笔画这一古老的画种由此得以新生,并将继续走向辉煌、灿烂的前景。现代中国画之拓荒者则首推林风眠、吴冠中两位,吴老云:“绘画之拓展,如逆水推舟,水自高而下而流出,吾自下而上溯源逆行之,道途虽艰曲,而终至于艺术之高地;而芸芸之辈则尾随传统之沿革,顺流而下,其途轻松畅快,而使艺术终至于不可测之穷途潭瀑,其消亡之日可数矣。”
直面当下,在信息产业革命的后图像时代,由于互联网的极大普及,三维立体画面处理加工技术的迅速发展,使得艺术家在绘画创作中可资借鉴之视觉图像更为便捷。许多文化界、艺术界人士厚古而薄今,以古意而尚之,许多作品亦表现为观念陈旧,陈陈相因,在审美取向、绘画的图示语言和技法手段等方面缺乏探索和创新精神,愚以为大可不必。我们站在绘画历史的褶壁之上,纵览古今绘画之嬗变;我们又站在人类新文化、新绘画发轫始点之上,可以考虑摈弃“借古开今”中国式虚伪的以进为退,以一种进行式的、与时俱进的方式来展望未来。传统之工笔,未尝试其表现性之丰富,如光影中的树木、花鸟、人物,意象中的山川、古建、园林,冷暖灰纯色之并置,新趣味、新装饰性之美感。愚尝试想西方观念派摄影,其主观臆想中营造的虚幻、迷离、超现实之景,此手段、形式中国工笔画可否试而借之?吾尝观西方现代派水彩画作品,其色彩组合交融后的整体视觉印象迥异于古画,斑斓而臻丽,极富浪漫气息而绝少唐宋之沉暗气息,当代工笔画在色彩的运用上可否借鉴之?
艺术之高格,唯有“真”、“善”、“美”。“真”即是以天真烂漫的性情、生命之初的本真以拒斥久经社会后的事故之伪。“真”承托了人类精神世界的美丽梦境,犹如古希腊戏剧家阿里斯托芬的巨制《鸟》,以一种天马行空的幻想营造出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虚幻而又真切感人,高扬人类自由的性灵,这是一股纵横于宇宙之间的清澈的勇气。“善”是一种人文关怀后的悲悯,她摈弃了世俗功利的诱惑而直面生命本真的独立价值的崇高,是一种对生生和谐的祈祷和期盼,如同敦煌壁画中的萨多那太子舍身饲虎的故事那样,舍弃自身肉体以解救苍生之大慈悲。“美”是人类精神世界中所蕴含着的对理想境界的终极向往,“美”是摈弃了浮华喧嚣的一种宁静,抑或是如同美学家宗白华所描述的那样:“空,故纳了万境;静,故纳了群动。”美,如同一丛盛开在深山幽谷中的兰花,亦如同一枝雪后的寒梅,在艺术家理想的精神境界中悄然绽放。由是,当代工笔画之拓展,其绘画的形式语言、表现手段以及对媒材绘画性的尝试,除了对传统绘画中的线性美,笔墨意趣美可资借鉴外,其美学上对“真”“善”“美”审美理想的把握也是至关重要的。
那么,究竟什么样的艺术才真正凸显了中国艺术的当代性?什么样的艺术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国当代艺术?牛克成认为,当代艺术即反映了当代文化的时代进程,并体现出当代文化的时代精神,同时又适应着当代的视觉审美,融入着当代的思维意识并凝聚着当代的感受和情思的艺术创造形式。当代工笔以强烈的色彩意识、形式意识、制作意识、媒材意识和技巧意识,及其相应的艺术创作实践,重新构建起中国画的绘画性,在注重精神创造的同时,更加关注中国画的绘画性。我们在高扬着工笔画的现代性、当代性的同时,又陷入了另一个困境,那就是对现代美学价值的评判。有人说宋画折枝花鸟就是典型的古典美,阳光雨林的满构图花卉就是现代美;或者说,青绿山水加界画之亭台楼阁就是古典美,彩墨山水加现代公路汽车就是现代美。愚认为两者说法皆有失偏颇。美,从终极关怀来讲,无分古典现代,绘画之美是永恒不落的。我们之所以在当下提出在艺术创作中实现现代性、当代性,从哲学的高度讲,是矛盾二元对立后的统一,也就是说,绘画之当代性要体现出同古典艺术、古典绘画美的极大对立,才能最终实现绘画之现代美与古典美的极大统一。“合则生物,同则不继。”只有拉开了距离,才能在当代建立与古典高层面的对话、沟通,若拉不开距离,则当代只能是古典的旁听者与依存者,其审美高度也就远不及古典那样深,那样广。
那么,怎样才能与古典拉开距离呢?也许这是一个很难在当下解释和解决的问题,是一个大命题。是如同八大山人的水墨花鸟画与宋代院体工笔的对话一样么?或是如同石涛的水墨山水画与唐代青绿山水的对话么?愚以为,可能都不是。从艺术的高度来讲,现代性的创建可能首先要将现代社会形态下生存着的或者即将失落的、瓦解的人类的精神文明、精神家园重新再一点一点地艰难地建构起来,使人类在精神上挣脱了现代科学技术、伪科学这把双刃剑的威胁、恐吓之后所具有的一种精神上的大自由、大从容。在具有了这种自由从容的心灵之后,我们再怀揣着对大自然,对生命更深切更真诚的关怀与悲悯,纯粹地来看待和审视我们当下所处的这样一个时代,我们的片面,我们人类的自私和狭隘。因此,这场关于艺术、绘画的当代性的征途,起始的创建必然是以一种极具批判的、反思的精神为指引的,它不是一种热情的讴歌、陶醉式的赞美,或是遁迹山林的无为而治。从这个角度来讲,艺术家洪磊的许多批判性的作品是值得肯定的。艺术的当代性需要不断的自我变革和自我拯救,打破狭隘的民族主义,大胆汲取西方当代艺术新的创作理念和思维方式,更新我们的绘画观念,解构和重建工笔画的当代新秩序。
其实,艺术的每一个新的时代的开端,都会有它的现代性、当代性的创建,新的风格和新的风貌的不断呈现,而它们也终将会被以后的、另外的一个新时代的现代性、当代性所代替,而成为艺术发展史的地质层中新的褶壁。两者的不同,也许对于不同时代的人来说,只是已知与未知的关系而已,艺术的时代性是其价值核心。当代的工笔画家是否应该与时俱进,以一种批判的、反思的精神为指引,更新绘画的观念,用崭新的工笔画图示语言来表现当代社会的多样性,从而创作出更具前瞻性、实验性、创造性、学术性的优秀作品,突破传统,突破自己,这就留给艺术创造者们来思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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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叶朗.中国美学史大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
〔2〕宗白华.美学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
〔3〕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
(责任编辑 张海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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