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晴
哦,西海固
这块土地 始皇用手一指
蒙恬便率三十万大军与匈奴兵酣战
而后移民戍边
世居北方的你
便不一定是纯正的五胡后裔
这儿还是遛马的宝地
蒙古人的骑兵掠过
扬起满天的尘烟踏入中原大地
寻梦而来
透过迷茫的尘土
古道西风瘦马的想象
绘成没有修饰的绵绵山冈
莫非是天堂失火
西海固的男人赶着羊群上山
扯直了嗓子喊着“花儿”
西海固的女人
渴望着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好用冻得通红的双手 扫进
深深的窖 滋润
枯焦的心情
风从古老的塬上刮过
我多想携来故乡的梅雨
唤醒大地的根部
汇一条清清的小河
荡漾少女一生一世的美丽
再送她一盆飘香的茉莉
陶醉窗外悠悠的竹笛
西海固的风
刀光剑影万马嘶鸣的关隘
经不住岁月一点一点剥蚀
黄土以流动的形式裸露空旷的内心
最深刻的印象源自一场嚣张的风
将妹妹的头巾高扬成山顶寂寞的旗
唯一的风景击碎我脆弱的灵魂
谁能洞穿飞扬千年的尘土
让远去的驼铃声随风飘送
四处寻找逃离的借口
暮霭沉沉的荒塬上
传来放羊娃孤独的喊唱
唤醒天空和大地氤氲的内心
我忆起南方的春天
祈望幸福挂满门前的老榆树
一缕炊烟 一首多么温馨的谣曲
歌声超越风速 抵达灵魂深处
蓦然丰满的诗心
以雨水的形式
遍洒高原
原州:在秦长城上眺望远方
沧桑了千年的秦长城 迎着晚风
在空旷而荒凉的黄土地上 孤独蜿蜒
而我是一枚被时间遗落的古钱币
锈迹斑斑的躯体为青草鄙视 又像是
一块被战争粉碎了的青花瓷残片
被岁月侵蚀 留不住虫蚁的步履
这是一个深秋的黄昏 夕阳
映照着大地 也映照着我
缓缓地走上破败的烽火墩
恍如一支被风霜锈蚀的长剑
插进历史最深的褶皱 再一次
面对天空飞溅的鲜血 面对鸦群盘旋的黄昏
历史的狼烟被风吹散
破败的烽火墩 耸立在历史和现实的入口
无论向前还是向后 我都不能
成为一个时代难解的结
万千血肉积淀而成的泥土 依然枯瘦
累累白骨之中 有我不安的灵魂
大 旱
禾叶上最后的一滴泪珠
刺伤了我坚硬的心
面对一张张干涸的面庞
我羞于承认
我是太阳的女儿
路过水洞沟
伫立在水洞沟遗址
恍如翻阅着我的前生和今世
我是高大的女头领
带领一群剽悍而淳朴的男子
在丰茂的草原上猎杀犀牛
成群的鸵鸟在我身边嬉戏
水灵灵的小草让羚羊品味着幸福
突然降临的灾难
我无法防备
也无法了解
一段美好而简单的记忆
寂寞地悬挂在断崖上 几万年
任猎猎的朔风吹打
任碧绿的海水干涸
任波涛一样的野马绝迹
任我的子民神秘地消失
漫步在蜿蜒的明长城上
我怀念着那一串磨制的鸵鸟骨项链
却想不起女儿当年的模样
就像现在
触目的是破败的断崖
和毛乌素沙漠无边无际的迷茫
沙 湖
这不是我的心
却无法区分
风景和心境
沙漠的荒芜和辽阔
埋没不了
一泓温柔的水域
一片摇曳的芦苇
芦苇花开了又谢 谢了又开
多少年
只有风儿打动湖心
如今这喧闹的场面
是一个梦游者的呓语
被电波和画面渲染 成为
一个现代的神话故事
多少人就有多少种心情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我和我的心
被谁的欲望包装
在骊山的索道上
我 一个自命不凡的人
总是桀骜不驯
然而 在骊山的索道上
我看见了
一个风云一时的男人 和
一个千百年来让人魂牵梦绕的美人
一个被钉在了山腰
一个如白莲伫立在山脚的华清池内
突然之间 我感觉到
我是一个多么平凡的人
像满山的草木
枯荣是一件多么自然的事情
上山时满怀激情
但下山时
我很平静 只想着
在一张小床上安然而眠
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走进藏区高原
该以怎样的激情迎接
呼啸而来的苍鹰
猎猎风中的经幡传递着佛的旨意
吉祥和幸福像阳光洒满大地
满山遍野的牦牛和羊只
安详地低着头
修剪自己翠绿的草地
我虔诚于诵经时分
仿佛自己是羊的一只
汽车在广袤的高原上穿行
扎西德勒 一声遥远的祝福
像卓玛的发辫 扎西的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