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杰才让
1
八年前,我去玉树支教,那年我二十岁。
长途客车摇摇晃晃颠簸了二十多个小时候后,到了玉树州府所在地结古镇。当地相关负责人说,我去支教的学校在草原深处,那里不通电,也没有手机信号,要做好吃苦准备。其实这些问题我早就想到了,也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当时我在结古镇包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到了草原后就死活再不肯往前走,还带着威胁的口气说,拉到草原上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不然在马路边就把你卸下来。听司机的口气,我只能下车了。再说我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跟司机发生争执,吃亏的绝对是我,这一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下了车,正午时刻,我发现自己突然找不着方向了。绿茵茵的巴塘草原空旷而辽阔,周边的小山似乎是一样的面貌,我怎么都搞不清东南西北。以前听地理老师说过,行走沙漠没有指南针就辨不清方向,没想到我今天就遇到这样辨不清方向的困惑。我认定某一个方向继续往前走,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似乎觉得脚下的草原没有一点变化,四周的山还是那个面貌,我觉得空间突然静止了,而时间不停地往前走。更倒霉的是,天空中突然布满了乌云,顷刻间雨水开始飘落。我看见雨水顺着那些青草和花的枝干,淅淅沥沥地往下流淌,洗濯着草原上静静的岁月。我不停地往前走,心中期盼着早一点找到学校。一路上有时断时续的小雨陪伴着,草原上的路很漫长,好在周边的风景,是我从来没有享受过的,我没有理由因为小雨而困顿。
小雨淋湿了我的衣服,淋湿过的衣服紧紧地熨贴在皮肤上,变得臃肿,迈步费劲。时不时地吹来一阵凉飕飕的风,我不禁打起寒颤。我从小就有个毛病,身体不能受凉,一受凉就马上感冒。医生说我免疫力差,平时多注意天气变化。但是草原上的天气你能怎么样,时而雨水飘落时而阳光灿烂。我拖着僵硬的身体在草原上孤零零地走。我还没有弄清学校的方向,担心一旦走错了方向,我就前功尽弃了。
正犹豫着,前面有一个人影恍惚着飘来,我停止走动等待这个人。到了近处,我看见是一个女人,她扎了两条辫子,穿了藏袍,白里透红的脸蛋甚是好看,还背了一篼牛粪,整个人显得很沉重。但我奇怪的是以她这种皮肤,不应该是生活在草原上的人。在我的记忆里,草原上生活的人皮肤要么红要么黑。
我突然打了个喷嚏接着就咳嗽起来,发现自己就要感冒了,如果再找不到学校,在暖和的被窝里躺一会,肯定就会浑身发烧。
我问:“姑娘,雪域小学怎么走?”
她那炯炯有神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狐疑地说:“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说:“我是第一次来草原,是这里的支教老师。”
她说:“乡里的领导知道你来支教吗?”
我说:“知道。是他们介绍我来的。”
她卸下背篼,踌躇了一会,说:“你走错了方向。”
我突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浑身乏力,还咳嗽个不停,我知道自己已经感冒了。
我说:“那学校的路怎么走?”
她说:“西北方向。不过你今天到不了学校。”
我说:“有那么远吗?”
她重新背起背篼,无所谓地撂下了一句话,反正今天到不了,你自己看着办。话音未落她就转身走了。
我朝着她相反的方向走,但身体越来越来没精神。天空中云雾散开,午后的阳光露出了笑脸,俯视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行走在草原上。没走几步,我就不停地咳嗽。这时候,那姑娘在我身后仓促地叫了一声:“你等等。”
我停止了走动,回头看了一下,姑娘朝我走来,说:“你生病了?”
我上气不接下气咳嗽着说:“我感冒了。”
姑娘很着急地卸下背篼,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说:“哎哟!你发烧厉害,不能去学校了。”
我说:“不去学校能去哪里?”
她说:“先去我家,等你的烧退了再去学校。”
于是我就跟着姑娘朝她家走。
2
我们走了一会,看见前面不远处有几家零零散散的帐篷,期间有零零星星的牛羊在雨后的阳光下悠闲地啃草,也有几只黑不溜秋的狗在竖起机警的耳朵看看这边瞅瞅那边,忽然有一条小黑狗朝我们跑来,我下意识地躲在姑娘的身后。
姑娘说:“不用怕,这是我家的狗,它能听懂我的话。”
随着姑娘的一声吆喝,那小东西真听懂人话,温顺地跟在我们身后。
我不停地往后看,很怕小东西突然朝我屁股咬上一口。
我们到了她家帐篷前,这是一顶黑色的氆氇帐篷,姑娘绕到帐篷后面去卸了一背篼牛粪很快回来了。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从帐篷里走出来,笑呵呵地说:“央金拉毛,你今天这是去背石头了吧!”
我知道了姑娘叫央金拉毛。
央金拉毛撒娇着说:“阿爸,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今天救了一条命。”
阿爸说:“真的?是救了一只青蛙还是救了一只毛毛虫?”说完哈哈笑起来。
央金拉毛说:“是我们雪域小学新来的支教老师。”
这时候,央金拉毛的阿爸注意到了我的存在,看看我,伸手架住我快要散架的身子,扶我进了黑帐篷。
我对自己的模样感到难为情,忙解释说:“大叔,我发烧,浑身无力……”
大叔扶我躺在一张挺大的狗皮上,盖了一件厚重的羊皮袄,我因为感冒加疲惫,很快在狗皮上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黑,帐篷里点燃了油灯,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女人的说话声,我想这个女人一定是央金拉毛的阿妈。
我眯缝着眼睛看了一下,三个人围坐在被烟火熏黑的锅边,好像在讨论着什么,我又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他们叫醒我。我在迷糊中闻到了一股羊肉的味道,虽然身患感冒,但羊肉对我还是诱惑很大,忍不住翕动鼻翼深吸了几口气。这时候,我能感觉到他们掀开了锅盖,一股浓浓的羊肉味扑鼻而来。我完全醒来了,发现身上的外衣和裤子不在,我不知道醒来后该说些什么。正在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说明自己情况的时候,大叔轻轻拍了一下我,说:“格桑嘉措,感冒怎么样了?”
我突然感到此刻的大叔就是我的阿爸,我阿爸叫我的名字和大叔叫我名字简直一模一样,我下意识地说:“好多了,阿爸。”
大叔说:“起来吧!吃点东西就会更好了。”
我慢慢坐起来,用羊皮袄裹着身体,尴尬地望着他们。
大叔明白了我的意思,让央金拉毛把衣服递给我,我穿好了衣服,仍旧坐在狗皮上,这狗皮真的很暖和,我大部分烧都被它吸收了。
大叔说:“还坐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吃肉。”
我坐在大叔身边,心里琢磨着大叔是怎么样知道我名字的。
大叔用筷子从锅里捞出一条肋块上的肉,嚼了几口,说:“熟了,可以捞出来吃。”
央金拉毛的阿妈就把羊肉捞在盆子里,浓浓的羊肉味立即充满了小小的黑帐篷里。
我们就在油灯下吃起了香喷喷的羊肉。
就在吃肉的时候,我发现央金拉毛一直在瞅着我,我说不清那眼睛是怎样一种美,清澈而明亮里透露出一种含蓄,当我和她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她偷偷地低下头不敢看我。而我也不敢继续看她,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她那双眼睛的时候,心在砰砰地跳。
吃完新鲜的羊肉,我感觉自己精神了很多。
这天晚上,我和大叔聊了很长时间,才知道大叔是在脱去我淋湿的衣服和裤子时发现了教育局开过的介绍信,从介绍信上知道了我的身份。
半夜里,我睡在狗皮上盖着厚重的羊皮袄非常暖和。我看见一束月光从帐篷的缝隙里直射进来,我想今晚的月光一定很美,于是我走出帐篷,去看看草原夜色。柔和的月光,含蓄地照射着这片草原,我想这时候,很多个帐篷里正在发生着该发生的温情故事。如果你想了解牧民生活,就可以在草原上托梦给月亮,让月亮告诉你草原牧民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我正在欣赏草原夜色的时候,大叔出来撒尿了,他看见了我,就走过来说:“是不是想家了?”
我说:“不是。”
大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肯定是想家了,你这么年轻出来支教,草原上的条件又不是很好,唉!”后面的话他噎下去了。
我知道大叔这话不是说给我听的,而是说给他自己或者他亲近的人听的。但是我不知道大叔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有什么其他牵挂。
我说:“大叔,您唉声叹气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叔说:“我儿子跟你同岁,去年从省师大毕业后考录到黄南牧区了,一年只能回两次家”。
原来大叔是在思念自己的儿子,说给远方的儿子听的。希望他远在黄南的儿子能够听到他阿爸的心声。
那张狗皮和那张羊皮袄让我温暖地都度过了一夜。
3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感觉感冒好多了,吃过糌粑喝过酥油奶茶后,准备去雪域小学。
大叔说:“去往学校的路央金拉毛知道,她会带你。”
央金拉毛每天早上赶着牛羊要去很远的草原放牧,而她放牧的地方正好是去往雪域小学的方向,我们可以一起赶着牛羊走。我粗粗估算了一下,她家牛羊大约五百只以上,在牧区能有这个数字的人家,可以算得上中等生活水平。
我说:“听说你哥哥在黄南牧区工作?”
她说:“是的,我挺想念我哥哥,从他去了那里工作后每年才回家两次。”
我说:“你上过学吗?”
她说:“初三毕业。”
我说:“太可惜了,你应该继续读高中读大学,你这样的女孩子应该生活在大城市里才适合。”
她突然停止脚步注视着我,几滴泪水在眼窝里打转。
我又一次看见她明亮而含蓄的眼睛,我不敢正视她的眼睛,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就那样愣愣地站在她的对面,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发现自己太没用了。
也许她看出了我的尴尬,用手擦拭了一下将要流出来的泪水,说:“你真的认为我适合在大城市生活吗?”
我说:“真的,我昨天刚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不应该是大草原上生活的人。”
她说:“你认为草原不好吗?”
我说:“草原当然好,有草木花香蓝天白云,还有成群的牛羊陪伴你,但是你生活在城里会更加展示你的风采。”
她说:“大城市里的那些女孩子各个都长得漂亮,我去了只能抹黑城市的脸。”
我说:“其实你比城市里的那些女孩子好看多了。”说出这句话后,我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上。
她说:“你认为我真的好看吗?”
我不敢看着她的脸,低下头说:“真的。”
这时候,牛羊已经走了很远。
我们追着牛羊跑。
在我们一路聊天中,我知道了央金拉毛的一些情况。
央金拉毛现在十八岁,正是青春芬芳的年岁,上学的时候不但学习成绩很好,而且舞跳得出色,也因为她舞姿好,所以走起路来富有韵味。她退学后乡里好几次派人到家里做她父母的思想工作,让央金拉毛继续升读高中。但当时在草原上所有女孩子到了出嫁年龄就一个个出嫁了。央金拉毛的父母也自然不能违背草原上千年沿袭下来的传统,就让女儿在家放牧。她辍学后,有很多人家来提亲,但是央金拉毛一根筋死活不嫁人。当然了,她死活不肯嫁人的那些小伙子也不是长得歪瓜裂枣。据央金拉毛自己说,自从她读初一的时候学了一篇课文《在山的那边》后,就天天想着走出草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就是从那时起,她的思想早已不在草原了。
其实央金拉毛很像她阿爸,是个热情好客善解人意的女孩子,我为她的人生遭遇感到同情,但我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们来到了她家的夏牧场,牛羊在对面的斜坡上开始分散啃草了。因为昨晚落了一些小雨,青草上粘有一些露珠,在晨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颇为好看。我看见了几朵将要凋谢的格桑花,准备去采,却被一头牦牛踩在了脚下。我很可惜地发出了一声长叹。
央金拉毛走过来说:“看你唉声长叹的可惜什么呀?”
我指着刚被牦牛踩碎的格桑花,惋惜道:“看,我想采它带回学校,却变成这个样子了。”
央金拉毛扑哧一声笑了。
我说:“你笑什么?”
她说:“我笑你连对几朵踩碎的花也感到可惜。”
我说:“我们那里没有格桑花,我想带它做个纪念。”
她说:“既然你喜欢花,我可以帮你找比这个更好看的花朵。”
我说:“别的花我不要,我就喜欢格桑花。”
她带着我在草原上开始寻找格桑花,我们寻找了很长时间,就是没有找到格桑花。但是我看见了比格桑花还要美丽的花,不用说,大家应该知道我所说的花就是央金拉毛。
我说的是实话,在我和央金拉毛寻找格桑花的时候,我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她半蹲在草丛间伸手推开青草寻找格桑花的时候,我发现她的脸蛋就是一朵鲜艳盛开的格桑花。从此,在我的心中草原上的格桑花就是央金拉毛。
说实话,有那么一会儿时间,我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神了,直到她跑过来推了我一下说:“你发什么呆啊?还不赶紧找你的格桑花。”
我突然从梦幻中惊醒了,语无伦次地说:“找!找着了,我找着了。”
她用奇异的目光看着说:“找着了,在哪里?”
我梦呓般指着她,说:“在那里,在那里。”
她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却没有看见一朵格桑花,笑着说:“你不会是在做梦吧!这里哪有格桑花啊。”
请大家相信我,人有时候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满世界都是这个人的脸蛋。
时间过得太快了,一会儿就到了中午,我得马上去学校了。
离开的时候,我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到底丢了什么。
我说:“谢谢你救了我的命,还陪我找格桑花。”
她微笑了一下说:“命是救了,但是格桑花还没有找到。”
我说:“明年的这个时候我还会再来,那时候你再帮我找。”
她说:“如果你明年再来,就到我家的黑帐篷里找我,我会给保存好几朵格桑花。”
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我看见了央金拉毛双眼噙着泪水注视着我,我很想跑过去拥抱她表示再见,但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发现自己如果再看她一眼,就会流泪的,其实我真的流泪了,我不敢让她看见我的泪水。
4
我在雪域小学支教了一年,学校是当地一位德高望重的活佛创建,一排整齐的五间平房,二十个学生,一年级和二年级,两个教师。学校的条件不是很好,但是周围的环境很美,学生们一个个可爱极了,周末的时候,可以带着孩子们去学校周边的小河里游泳玩耍,日子算是过得轻松。但是我对央金拉毛的思念一直没有淡漠,尤其在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偷偷溜出房间,站在校园里举头望着明月,思念如雨后春笋般疯长。
然而我第二年夏季去黑帐篷找央金拉毛,找了几天没有找着黑帐篷。
我问了几个当地牧民,说半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草原纠纷,央金拉毛家已经搬迁了,至于搬迁到了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
以前黑帐篷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了另外一家人的牦牛圈地,我朝着黑帐篷的地方,心里默默地念诵六字真言,祈祷央金拉毛家一切平安如意。
我冒着风雨,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黑帐篷,但是帐篷前的小黑狗不见了。我在离帐篷不远的地方正徘徊着,帐篷里出来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就是央金拉毛的阿爸,他向我招手。
我去了黑帐篷,帐篷里只有央金拉毛的阿爸和阿妈,却没有看到央金拉毛,我突然觉得帐篷里冷冷清清,没有去年那么温暖。
央金拉毛的阿妈很快端来了一碗奶茶,我喝了几口,却怎么也感觉不到香甜。
我说:“家里怎么只有您俩?”
我的意思很明显,问的就是央金拉毛。
大叔长叹了一口气,说:“央金拉毛去州上打工了,我们怎么劝她都没有用。”
我说:“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叔说:“就在半年前。”
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感,赶快去州上寻找央金拉毛,但是理智告诉我稳住稳住。
我离开黑帐篷的时候,央金拉毛的阿妈给了我一样东西,说我离开了帐篷再打开看。
半路里我打开一看,里面有几朵干涩的格桑花,我手捧着格桑花,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草原上,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我试图想找回去年跟央金拉毛一起寻找格桑花时的那种美妙感觉,却怎么也找不着,反而越找越伤感。
几天后,我回州上了,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央金拉毛,有谁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
寻找了一个多月,我已经累了,想带着那几朵干涩的格桑花返回老家化隆,但是我发现玉树有我太多的思念,太多的牵挂。我不知道离开玉树以后的日子会是个什么样子,也许我天天生活在思念和牵挂的日子里,那样的日子很折磨人。
然而就在我决定离开玉树的那天,我和央金拉毛邂逅在格萨尔广场。
我很激动地说:“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过得怎么样?”
她说:“还行吧!”
从她的语气中明显看出,她没有热情。
我说:“咱们去一家餐厅边吃边聊好吗?”
她婉言道:“不了,我已经吃过了。”
我知道她已经委婉谢绝了我的热情邀请,我很想对她多问几句为什么,但话到咽喉又咽下去了。
我说:“谢谢你的格桑花。”
她说:“你去找过我家的黑帐篷?”
我说:“是的,这些格桑花是你的阿妈给我的。”
她看着我手中的格桑花,欲言又止了。
我知道她想问我怎么找到了黑帐篷。
最后,我们去了一家酒吧,要了几瓶啤酒。我一口气喝完了两瓶啤酒,在打开第三瓶的时候,她抓住了我的手,眼里噙着泪水说:“不要再喝了。”
我甩开她的手,又一口气猛喝了两瓶。
她看我劝不动了,就自己打开一瓶啤酒咕哩咕哩地喝起来,我看见她酒同泪水一起喝下去了。
我猛地抓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没有松开。
她双眼噙满泪水,带着哭腔哽咽着说:“不要这样好吗?你这样做我会更加难过,你希望我难过吗?”
我说:“我找你找得好苦!”
她说:“忘了我吧!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我慢慢松开了她的手,望着天花板,深吸了一口气,说:“好吧!祝福你幸福。”
就这样,我带着一朵花的思念离开了我支教过一年多的雪域小学,那顶黑帐篷永远铭刻在了我的生命里。
责任编辑:邵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