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跨界民族与国家安全问题初探

2014-09-16 05:49吴金光徐黎丽
祖国 2014年16期
关键词:跨国跨界民族

吴金光+徐黎丽

中国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有56个民族,其中少数民族55个。在这些少数民族中,跨界民族约30个,他们全部居住在我国陆地边境地区。中国陆地边界线东起辽宁省丹东市的鸭绿江口,西迤广西壮族自治区防城港市的北部湾畔,总长度约2.2万公里,与16个国家和地区接壤。沿边境线分布着9个省(区)的135个边境县、旗、市、市辖区(以下通称边境县),面积约193万平方公里,总人口约2100万。

中国边境地区的情况是:少数民族聚居、跨界民族多、多宗教并存。在边境地区的135个边境县中,有107个属于民族自治地方;2.2万公里的边境线,有1.9万公里在民族地区;2100万人口中,少数民族人口近50%。除黑龙江省边境地区少数民族人口较少外,其他各省(区)边境地区少数民族人口比重均在30%以上。其中,西南地区的广西、云南、西藏、西北地区的新疆更高达60%—90%以上。全国22个人口较少民族,有16个主要聚居在边境地区,如云南的7个人口较少民族主要分布在边境沿线。

分布在边境地区的30多个少数民族,绝大多数与毗邻国家和地区同一民族相邻而居。如广西边境地区的壮族、瑶族、苗族、京族等少数民族,新疆边境地区的哈萨克族、塔吉克族、科尔克孜等少数民族,云南边境地区的佤族、傈僳族、景颇族等少数民族,延边的朝鲜族和黑龙江的俄罗斯族以及内蒙古的蒙古族等都是我国的跨界民族。同时,边境地区也是宗教工作任务较重的地方,这里佛教、道教、伊斯兰教、天主教俱全,有的民族全民信教。

跨界民族具有戍边作用

世界各国的跨界民族都有双重作用,处理得好会起到戍边的作用,处理不好则会起到削边的作用。在中国西北边疆,生活着10个跨界民族,分别是维吾尔、哈萨克、乌孜别克、柯尔克孜(中亚各国称吉尔吉斯)、塔塔尔族(俄罗斯称鞑靼族)、塔吉克、俄罗斯、回族(中亚各国称东干)、蒙古、汉。

从以上10个跨国民族的文化特征来看,悠久的历史体现每个跨国民族文化的源头;顺应自然则体现每个民族文化的地域性;民族特色则体现每个民族文化的独特性;跨国多元则体现跨国民族文化的综合性。最终西北跨国民族形成了自成一体又兼容并包的文化体系。其中历史和生态是跨国民族文化积淀的时间和空间基础,它们是跨国民族文化的第一结构层次,民族特色是跨国民族文化历史性和生态性在特定群体生存与发展场景中的体现,是跨国民族文化的核心,属于跨国民族文化的第二结构层次;跨国多元是跨国民族文化的外在表现形式,进一步促进跨国民族文化的兼容与吸收。它们构成跨国民族文化的第三结构层次。以上三层文化相互交织相互影响,最终形成三层一体结构的西北跨国民族文化体系。

西北跨国民族文化作为一个体系,且居于西北边疆,必然发挥其他国内民族或职业群体无法取代的戍边作用。它们架起中国与中亚、南亚、中东及欧洲各国交流合作的桥梁,促进边疆与内地的尊重、认同和理解,从而达到增强国家凝聚力的目的等。这些戍边作用主要体现为以下三点:

一、西北跨界民族文化体系架起了国与国之间文化交流与合作的桥梁。中国西北的10个跨界民族均是跨居多国的民族。虽然每个跨国民族均具有民族特色的文化,但因其跨居多国并受各国不同民族和职业群体文化的影响,相互学习、取长补短则是自然之事。

二、西北跨国民族文化体系中的三个层次结构中的内容分别在戍边过程中发挥着不同的功能。以历史悠久和顺应自然为特征的文化体系第一层次所注重的文化传统与生态是跨国民族安全和平戍边的基础。历史发展脉络是每个跨国民族文化的根源,而根源则是文化发展的动力基础。由于跨国民族居于边疆,他们在边疆生存的历史记忆和自然环境资源则为他们文化发展提供了基础,而他们在历史与生态基础上创造和发展的文化则为他们戍边提供了文化积淀。

以民族性为特征的文化体系第二层次是跨国民族得以安全和平生存和发展的手段与保障。文化是特定民族在适应特定的生态与人文环境中创造出的维持其民众从生到死的生活体系,因而具有民族性。它由生态、生计、制度、语言、习俗、信仰等众多文化因子组成,这些文化因子彼此之间具有链接效应,以此保证特定民族从生到死的生活运转。

以跨国多元为特征的第三层次文化体系则为跨国民族安全和平戍边提供了对其他文化的包容和理解。中国西北的跨国民族文化的多元性在宗教信仰方面有充分的表现,因此多元性的文化决定了对其它文化的包容与尊重,也不排除对其他民族文化的吸收。这对国家边疆安全和平发展至关重要。因为边疆处于多民族多国家共居地区,跨国多元已经形成其文化特征,认同和理解多元文化不仅能促进国家关系的友好,也能促进不同民族文化上的互相学习和吸收,从而促进边疆和谐发展。

三、兼容并蓄、开放宽容的跨国民族文化体系的整体价值观则为跨国民族安全和平戍边提供理论指导。西北跨国民族文化体系就是由这些民族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与特定的边疆和人文环境相适应的具有悠久历史、顺应生态、具有民族特色、跨国多元特征的兼容并蓄、和平开放的综合性文化。由于跨国民族的多元特征,就决定了跨国民族文化体系的总体价值观为兼容并蓄和和平开放,其中兼容并蓄决定了和平开放,和平开放又进一步促进兼容并蓄。这种价值观,则为跨国民族的安全和平戍边提供了理论指导。

跨界民族的削边作用

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历史与生态、民族与多元之间存在既统一又对立的关系,兼容并蓄、和平开放与独具特色、闭关自守也是相对而言。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边疆军事战争和现代国家边疆多种经济、文化和社会冲突的教训告诉我们,跨国文化的文化体系可以用来戍边,同样也可以给边疆带来负面影响。这些负面影响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跨国民族生存地带成为恐怖活动进入中国的过渡地带。新疆的边境线占全国边境线的六分之一,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对外开放的一类口岸16个,二类口岸5个。虽然口岸有严格的进出口管理制度,但口岸与口岸之间的边境地区,则分散着许多民间进出口,因为历史与政治原因,沿边境居住的民族因为血缘和地缘关系保留着互相来往的通道,其中一些民间通道就被本民族中的恐怖分子所利用,成为恐怖主义进入我国的通道。endprint

第二,跨国民族中的一些成员被利用成为企图分裂中国的国家及组织的代言人和工具。从近些年来中国国内参与分裂活动并被政府制裁的罪犯来看,能成为反华势力代言人的跨国民族成员毕竟还是极少数,大部分参与分裂中国活动的跨国民族成员都只是被国外利用的工具而已。

第三,意识形态领域的渗透与跨国民族成员之间正常的经济文化交流混合进入我国西北。这是非传统安全时代中国西北边疆面临的潜在和长期威胁。目前我们从西北边疆意识形态的渗透情况来看,一些与中国传统价值观相反的意识形态借用跨国民族耳闻目睹的民间文化形态不断渗透进来,并借助于信仰的形式表现出来,形成非传统安全方面的威胁。

第四,国内跨国民族诸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使得一些跨国民族成员的国家向心力减弱。这些问题一直是影响我国西北边疆安全稳定的问题。但遗憾的是,这些问题都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致使一些跨国民族成员对当地政府和国家失去信任,因而易被分裂、恐怖分子所利用。

如何发挥跨界民族的积极作用

跨界民族是一把双刃剑,那么,如何防止它的消极作用,充分发挥它的积极作用呢?

第一,在思想认识上将跨国民族居住地带作为处理国家关系的缓冲地带。民族国家时代的基本特征就是划定经纬分明的国境线,这样如果国家之间关系出现问题,就没有缓冲的余地。其实对于有跨国民族的国家来说,有跨国民族的存在不是问题,而是福祉。因为跨国尤其跨境而居的民族是双方国家进行政治、经济、文化的帮手,更是冲突得以化解和处理的援手,因此既然跨国民族是统一多民族国家的组成部分,就要认识到其存在的合理性和优势,从而因势利导,化跨国民族中间的一些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保证中国西北边疆安全与稳定。

第二,将跨国民族中存在的问题放在全球化背景下的非传统安全语境中考虑。现在的国家边疆,是陆疆、海疆和空疆组成的硬边疆和国家利益不断超越地理边疆的软边疆的复合性边疆,随信息、科技不断创新而面临淡化和瓦解的可能。全球化背景下出现的非传统安全威胁使我们来不及全方位考虑而忙于应付。因此我们需要充分考虑非传统安全带来的跨国界威胁,即将跨国民族诸问题放在非传统安全的语境中考虑。

第三,在处理跨国民族诸问题时,将跨国民族中那些充当西方反华势力代言人或工具的成员与普通民众区别对待。这样才能将普通民众团结到国家和政府的旗帜下,而不是轻易地将他们推到自己的对立面。

第四,在尊重跨国民族文化的前提下,尽可能彻底解决国内跨国民族的诸多问题,使国内跨国民族成员与国外的跨国民族成员相比有优越感。这样才不会使国内跨国民族的极少数成员成为国外反华势力、分裂主义利用的工具。中国西北历史上出现的任何边疆问题,究其原因都是外部势力利用内部矛盾的结果,内因永远是事物变化的根据。“欲理外,先理内”是历史借鉴。

应高度重视跨界民族问题

解决并处理好民族问题,特别是跨界民族问题不仅关系到一个国家的稳定和繁荣,也关系到国与国之间的政治关系是否正常,甚至关系到整个国际社会的安宁。

跨界民族问题的产生源于历史、民族、宗教、文化等诸多原因,各民族之间某一方面或某几个方面的差距便会造成的背离趋向。跨界民族习惯把边界另一边的同胞当作自己精神和物质的后盾,并随时准备用这一与生俱来的优势保护自己,为自己谋求利益,从而向世人昭示本集团与众不同的优势和力量;跨界民族还会以被分裂民族身份出现,举着民族统一的旗帜,期望和别国同民族的人一起建立自己的国家。跨界民族问题也会是一个国家乃至国家集团干涉另一个主权国家的极好借口。从这个意义上说,跨界民族问题具有国际性。它既是一个国家的内政问题也是这个国家的外交问题。问题一旦发生,被影响的往往是两个或多个国家,甚至波及国际社会,跨界民族问题处理不好容易引起国际间的矛盾、摩擦、争端甚至战争。所以,处理民族关系与处理相关国家政治关系密切相关,跨界民族问题对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国家与地区之间的关系、国家与国际社会之间的关系有着重大影响。

跨界民族问题是世界民族问题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影响着相关国家的政治关系,也必然给相关地区和国际社会带来困扰。跨界民族问题往往和相关国家的历史、宗教、领土等问题交织在一起,通常需要国际组织,如联合国或国际社会出面调停。

我们要高度重视民族问题,尤其是跨界民族问题。努力做好民族工作,把民族团结进步事业继续推向前进,对维护和发展各民族人民根本利益、保持社会和谐稳定、实现国家长治久安和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具有重大意义。民族分裂势力是各族人民的共同敌人,是危害我国主权、安全、发展利益的心腹大患。要旗帜鲜明地反对一切分裂祖国、破坏民族团结的言行,坚决维护社会稳定、维护社会主义法制、维护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

我们要积极借鉴相关国家的经验,防止“东突”问题国际化。我们要充分利用联合国等国际场合,介绍中国的民族情况和民族政策,积极争取国际社会对中国民族政策的理解。保证我国在稳定、和谐的环境中,推进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以及生态文明建设,使中国真正成为国际上有影响的大国。

延伸阅读:

引发中国跨界民族问题的外部原因

以我国出现的“东突”问题为例,刨析引发中国跨界民族问题的外部原因。

2 0世纪90年代,苏联解体后,被两级格局所压制的中亚地区民族和宗教矛盾急剧凸现,对中国特别是西部地区造成了严重的威胁。中国与中亚各国有着3000多公里的共同边界,近10个民族跨界而居,一国民族主义思潮的兴起极容易波及他国,历史和地理条件的复杂性是民族分布复杂性的社会和自然基础。

中亚五国同属人口不多,但民族众多的国家,而且由于20世纪30年代边界划分是苏维埃政权主观意志的结果,没有考虑民族的分布特点,因而使许多民族都跨界混居。历史上这些民族经历过恩恩怨怨,民族关系错综复杂,容易发生震荡。冷战结束后,中亚地区的民族和宗教矛盾被重新激活,形成的跨界民族问题又引发领土变更的要求等,尤其是该地区的泛突厥主义极力鼓吹打破现有国界,叫嚣建立一个纯操突厥语民族的大帝国。中国西部地区是少数民族聚居区,其中不少民族信仰伊斯兰教,而且他们大部分讲突厥语。伊斯兰世界宣扬的“回归伊斯兰传统”,土耳其鼓吹的“突厥语国家联盟”,激活了中亚地区沉积多年的民族主义、泛伊斯兰主义和泛突厥主义,并发展成为极端主义、民族分裂主义和恐怖主义。

这三股势力在中国新疆地区得到了民族分裂主义的响应,2009年7月5日发生的乌鲁木齐市打砸抢烧严重暴力犯罪事件,就是由境内外恐怖主义势力、分裂主义势力、极端主义势力精心策划组织的。他们妄图在中国新疆建立“东突厥斯坦共和国”,并最终融入到伊斯兰世界。如果他们的阴谋得逞,这不仅对中国境内的民族分裂分子是一大鼓舞,而且会使中国西部直接面临着伊斯兰极端势力的威胁。中亚的民族主义思潮对中国西部边疆的社会稳定、民族团结、经济发展乃至国防安全造成了强烈的冲击,三股势力的融合无疑加剧了该地区的动荡。

因此,民族问题是主导中亚形势的重要问题之一,妥善处理民族矛盾及纠纷是维护该地区稳定的先决条件。(本文作者吴金光系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国际交流司副司长,徐黎丽系兰州大学中国边疆安全研究中心主任)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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