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庆龄和“保卫中国同盟”

王福时

我曾于1937年春陪同斯诺夫人海伦·斯诺访问延安，采访毛泽东主席。后来我一直与海伦保持联系。1984年和1986年，我曾两次到康涅狄格州麦迪逊看望她。前几年旅居旧金山期间，我还专程访问斯坦福大学胡佛图书馆，查阅保存在那里的海伦·斯诺的档案资料，无意中发现抗战时期宋庆龄以“保卫中国同盟”中央委员会主席的名义写给海伦·斯诺的一封信，内容是呼吁她继续捐助和支援中国抗战。这份重要的历史文献，又把我们带回到那个中国面临生死存亡和灾难深重的年代，我们仿佛又看到活跃在支援抗战第一线的一位中国伟大女性宋庆龄的身影，以及在那个时期她所领导的“保卫中国同盟”所做的大量有意义的工作。

发起成立保卫中国同盟

七七事变卢沟桥畔一声炮响，唤醒了中国四万万同胞，一场全民抗战爆发了。作为坚定的爱国者，宋庆龄坚决反对日本侵略，并身先士卒，她毫不顾及个人安危，为动员民众抗日而奔走呼号。在日寇轰炸广州的危险时刻，广州市民举着火把走上大街游行示威，她以大无畏的气概加入游行队伍之中；她在街头向妇女们讲话，号召大家赶制、捐赠棉被和棉军大衣，送给远在北方前线的将士；她到医院亲自给伤病员喂水、喂药；她为重庆《新华日报》题词：“抗战到底”“发扬抗战国策，争取最后胜利”；她还向美国公众发表讲话，庄严宣告中国“抱定了继续抗战的决心，自信最后必能获得胜利”……这一个个与民众一起反抗日本侵略的感人场面，令人动容。

1938年6月14日，宋庆龄在香港得到何香凝、廖梦醒、廖承志等人的帮助，联络贝特兰、爱泼斯坦、塞尔温、克拉克、诺曼·法朗士等多位国际友好人士，发起成立“保卫中国同盟”。同盟以宣传抗战、争取外援为宗旨，积极开展各种支援抗战的活动：出版中英文双周刊《保卫中国同盟新闻通讯》，阐明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意义和目标，争取世界各国人民同情，争取各方道义支持和物质援助；与华侨抗日救国团体保持联系，争取华侨参加和支援祖国的抗战事业；支持和帮助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建设；设立战时难童收容所和孤儿院等。

宋庆龄动员宋美龄、宋子文和孙科支持“保卫中国同盟”的事业，宋子文同意担任理事长，争取国民党上层人士站在抗日一边。她运用个人的影响和威望，广泛联络海内外友好人士和团体，在她的影响下，有很多国家成立了援华友好团体，团结和吸收一批海内外知名人士，帮忙争取支持和募集捐赠。参与者从英国大企业家到挪威船王巨子。这其中，也有早已与其熟识的斯诺夫妇。

为抗战募集捐赠

著名美国记者、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斯诺夫妇，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与宋庆龄建立了深厚的友谊。1928年7月斯诺刚到上海，从大量中外新闻报道中逐渐认识宋庆龄，产生仰慕之心。1931年初冬的一天，经美国记者史沫特莱介绍，斯诺终于有机会采访宋庆龄，这次采访给斯诺留下深刻印象。以后宋庆龄又邀请斯诺到家中做客，斯诺也常约恋爱中的海伦·斯诺一起到宋庆龄家中拜访求教。1932年斯诺与海伦结婚，宋庆龄为他们举行广东式婚宴表示祝贺，并送他们一把美国制造的银质咖啡壶作为礼物。1936年秋，也是在宋庆龄的帮助下，斯诺成功访问西北地区，写下了著名的《红星照耀中国》，客观报道西北革命根据地的真相，介绍中国共产党建立抗日民主统一战线的主张。

抗日战争爆发后，斯诺夫妇坚决支持中国人民抗战，在北平多次掩护进步学生和中国共产党党员逃出日寇的虎口。1938年，在日军占领下的上海，斯诺夫妇和新西兰进步人士路易-艾黎，看到大批工厂毁于日军炮火，数万工人失业，沦陷区大部分工业经济落入日本人手中，便开始考虑在未被日军占领的地区建立某种工业以支持中国抗战。有一天海伦想出了一个主意，成立“工合”组织——一个能自己管理自己的合作社，把逃到后方的难民组织起来，进行生产，以供应战时的军需民用，支持长期抗战。斯诺和路易-艾黎带着这个想法与宋庆龄商量，得到宋庆龄的赞成和支持。1938年8月，中国工业合作社协会（简称“工合”）在武汉成立，邀请宋庆龄任名誉理事长，国民政府财政部长孔祥熙是理事长，斯诺夫妇都是委员。“工合”首先在国民党地区建立办事处，然后再向陕甘宁边区发展，得到毛泽东和周恩来的大力支持，“工合”为援助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和根据地的斗争做出了重要贡献。1938年秋，斯诺夫妇受宋庆龄委托赴马尼拉筹组菲律宾工合委员会，在募集资金方面做出显著成绩。1940年末因局势紧张，海伦·斯诺返回美国，但仍继续通过“工合”支持中国抗战，他们联合一些朋友上书罗斯福总统，要求发放工业生产合作社的生产救济金。期间，海伦发表多篇专文论述工合运动，其中一本专著《中国为民主奠基》一书在国际上产生广泛的影响，因而海伦·斯诺被誉为“工合之母”。

宋庆龄给海伦·斯诺的信写于1939年10月，寄到菲律宾的碧瑶，当时正值中国抗战最困难的时刻。在信中，宋庆龄向海伦·斯诺和国际社会发出恳切的呼吁，中国急需拯救生命的医药用品，还有非常宝贵的资金。

与此同时，宋庆龄更是亲自出面发挥她个人的影响争取一切可能的支援帮助，在她的影响下，盟军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用美国飞机将“保卫中国同盟”转赠的医疗设备运往延安。而“保卫中国同盟”也获得了各种形式的捐赠和支援……

在宋庆龄领导下，“保卫中国同盟”成立第一年就募集12万港元，用于购买药品和医疗器械；为救济河南灾民，在重庆发起赈豫国际足球义赛，募集12.5万元法币；为赈济广东灾民，举办国际音乐会，募集19万元；募集80万元，支援在重庆的贫病作家；送延安一辆外国朋友捐赠的大型救护车，内有一张手术台，7张病床，同时支援500箱药品；总共给前线送去医药救济物品120吨；护送加拿大、美国、印度等国家的白求恩、马海德、柯棣华等多批医生和医疗队到解放区，总共达120多人，在那里建立8所国际和平医院，48所分院；委托西北“工合”承制棉衣10万件，送交西安八路军办事处。

附：

宋庆龄致海伦·斯诺的信斯诺夫人：

自从欧洲战争爆发以来，再也没有听到你的消息，我们急切地想知道，这场战争对你为中国所做的工作会产生什么影响，以往岁月你们做的这些事对我们帮助很大。

“保卫中国同盟”于一年前成立，这个活跃的组织在帮助中国人民进行抵抗日本侵略者的战斗。因为他们特别了解中国抗日战争的状况，所以能给予中国将士在最需要帮助的地方提供最宝贵的援助。而在医药和贫民救济方面，我们完全依赖像您这样的中国朋友的捐助。

法西斯侵略战火现在已延烧到欧洲，我们保卫中国同盟重申，愿意同全世界争取民族独立、民主自由与世界和平而斗争的人们团结起来。两年多来，中国人民一直是这场战斗的先锋队，全世界都知道他们遭受的苦难，同时也了解中国人民誓死不妥协和不投降的决心。

远东前线一直是反法西斯侵略战斗的关键地区，也许是决定性的地区。在把最后一个日本侵略者赶回黄海彼岸之前，中国人民绝不放下手中的武器。一个自由的中国是远东和平的唯一保障，自由的中国也是全世界迈向和平与自由的第一步，也是最伟大的一步。

最近事态发展表明，现阶段中国似乎还要忍受日本鬼子无休止的新一轮攻势，并存在一种现实的危险，即我们一些海外朋友，在这段极度紧张的危险时刻，可能会疏忽中国最大量的需求。因此，现在我们最诚挚地向你呼吁，请不要松懈你们过去为中国而进行的一切努力，继续扩大对他们的援助。

或许我们还要提醒你，今天中国抗日武装是在怎样不利的条件下进行抵抗呢？他们医药用品的匮乏仅仅是开始，他们受到疾病这一致命的敌人的伤害常常比日本人的炸弹还厉害。很多前线将士营养不良，在同样的情况下，别的其他部队没有碰到这样紧迫的问题。

任何欧洲战争，军队总被列为优先考虑的因素，前方军队的供给常常好于平民百姓，一些基本服务，如食品、医药的关心，供应和设备等，是通过现代化的医疗特种兵提供的，如你所知，中国的状况就完全不同了。

1957年，日本发动侵略战争时，中国军队的医疗部门，其组织、方法和设备都很落后和过时，即使在某种程度上有所改善，很多情况也是由于你们这样友好团体的援助。中国部队里的大夫和护士，仅百分之十五的人有合格的资历。在中国，现在最迫切的需要是拯救生命而不是“劳军”，你们的捐助在这方面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中国军队需要什么？药品——治疗疟疾、虎烈拉（霍乱）、伤寒、痢疾和回归热的各种药品；提高医疗服务水平的医疗设备；衣服、绷带和急救用品；在即将来临的冬季，用于保护伤员的毯子；发给伤病员和两年多战争产生的孤儿的罐头和浓缩食品。资金——对扩大和支持所有这些服务现在更加宝贵，因为美元在中国现时有优惠的兑换率。

“保卫中国同盟”将会不断收到和答谢所有各种捐赠和支援，将它分发到最需要的地方，或者送往捐赠者希望使用这些捐赠的任何地方。

为此，现在我们向你呼吁：

——继续进行你的业已开始的支持中国的善举；

——认清中国的抗战和你们的战斗是同样的性质，不过中国的需要更大；

——请记住，中国已遭受两年多战争的蹂躏；

——请记住，我们要求你的帮助是为了拯救生命，而不是为了获取；

为了民主、自由和世界和平！

您的，为民主而斗争

庆龄（孙逸仙夫人）

保卫中国同盟中央委员会主席

1939年10月

（编辑 杨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