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拉丁美洲主要新兴市场国家经济自由度比较与启示

钱 晨 博士

21 世纪以来，新兴市场国家的崛起是全球经济发展的关注焦点，并成为国际金融海啸爆发以来拉动全球经济复苏的主要动力。同时近年来出现的一些国际新形势也正倒逼着国内创新和改革，以适应经济发展需要。例如美国主导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以调整其在亚太地区的贸易战略，稀释中日话语权，并促使制造业回巢。中国积极采取了一系列加大经济开放力度的举措加以应对，如推进自由贸易园区和“一带一路两廊”的建设。在此背景下，本文选择与美国地缘连接的巴西和墨西哥等拉美新兴市场国家进行分析，以期从共性中寻求中国的应对策略。

一、现状分析

世界银行2013年数据显示，中国、巴西和墨西哥同时列为中高等收入国家。近年来巴西和墨西哥的经济地位逐步提升。 2012年拉丁美洲与加勒比海地区GDP为5.343万亿美元，巴西GDP为2.253 万亿美元，巴西一个国家就占了整个拉丁美洲与加勒比海地区GDP的42%，巴西已经成为该地区中非常重要的一国，同时巴西是中国在拉美的第一大贸易伙伴。墨西哥是拉丁美洲与加勒比海地区第三大国，是南美洲和北美洲陆地交通的必经之地，墨西哥GDP为1.178 万亿美元，占该地区GDP的22%，墨西哥是该地区开放度最高的国家。美国商务部数据显示，2013年美国进口市场中“中国制造”所占份额是26.6%，且处于下降趋势，而呈现上升趋势的“墨西哥制造”占到14.3%，同时中国是墨西哥第二大贸易伙伴，仅次于美国，墨西哥也是中国在拉美的第二大贸易伙伴。

整体而言，中国对外贸易的增长速度快于巴墨两国，在劳动密集型产品的出口上保持着优势，例如对巴出口的纺织品和对墨出口的家具、玩具等产品。完整的工业体系是巴西贸易的核心竞争力，其工业产值在拉美地区位居第一。中巴两国于1993年建立战略伙伴关系以来，巴方丰富的铁矿砂资源与大豆产品，与中方各类工业制成品之间，形成较强的互补效应，使得贸易合作迅速展开。开放的经济环境是墨西哥贸易的核心竞争力，墨西哥的工业体系虽然落后于巴西，但其经济开放度却要远超前者。目前墨西哥已与40多个国家签订了自由贸易协定，是世界最开放的经济体之一。根据世界银行对贸易投资情况的评级，墨西哥贸易投资环境在世界排名为第56位，优势集中在资源和服务业，与中国经济外贸结构形成互补效应。

拉美许多国家都以出口资源等初级产品为主。围绕“资源诅咒”研究的学者普遍认为资源富足的国家缺乏更高的交易效率和更优良的制度，并认为一国要降低资源出口的依赖性就必须从提升工业化水平入手，这也是世界其他发达国家经济发展的必经之路。巴西的对外贸易额于2007年以后呈现出较为明显的增长(见图1)，这可能与几个因素有关，其一是雷亚尔对美元的持续贬值刺激了出口，其二是巴西政府对外贸政策作了重大调整，摈弃以高额关税限制进口的保护主义，同时对出口进行奖励和补贴，鼓励提高产品质量和加强出口竞争机制，宣布开放市场，减免了5000种商品进口关税，其中第二个因素属于内因，值得深入分析。墨西哥的工业化程度虽然不及巴西，但对外贸易额却明显高于巴西，这背后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例如墨西哥出口服务贸易等较高附加值的产品和服务，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原因均离不开墨西哥较高的经济开放度。这不禁会引发我们对如下问题进行思考：在一定工业化程度的前提下，经济自由度可能会更为积极地影响对外贸易发展。

二、国际比较

经济自由指一国居民的生活水平与国家经济自由之间的密切联系，由弗里德曼首次提出，后经美国传统基金会和华尔街日报研究发展为成熟的经济自由度指标体系，涵盖全球155个国家和地区，是全球权威的经济自由度评价指标之一，认为一国获得较高指标分值则表明该国拥有较为健康的经济环境，并拥有较高的经济增长速度。其中市场开放度是经济自由度指标的重要组成部分，包括贸易自由度、投资自由度和金融自由度三个子指标，将单列分析。

(一)总体而言，中国经济开放仍有较大潜力和未释放的改革红利

综合美国传统基金会、IMF和OECD提供的数据，中国经济自由度指数评分在中巴墨三个国家中是最低的，2013年的评分为51.9，比上年增长0.7%，低于世界平均值59.6，排世界第136位，属于基本不自由国家，主要原因集中于法治环境和市场开放度两个因素。同年巴西的评分为57.7，比上年下降0.2%，属于基本不自由国家；墨西哥的评分为67，比上年增长1.7%，高于世界平均值，属于较为自由国家(见图2)。

(二)贸易自由度呈逐年递增趋势

2013年世界贸易自由度平均值为74.5，中国为72，巴西和墨西哥分别为69和80.6(见图3)。贸易自由度指标衡量一国的关税壁垒和非关税壁垒对商品和服务进出口贸易的影响程度，计算公式为：

其中Tmax和Tmin表示i国关税的上下限，Ti表示i国关税的加权平均值，NTBi表示非关税壁垒减分，减分测量规则根据非关税壁垒的使用强度和频率依次为0、5、10、15和20分这五档。中国加入WTO十余年来，贸易自由度一直呈现逐年递增的状态，逐步逼近世界平均值水平，2000年至2013年这14年间，中国贸易自由度的增长率为69%，远高于世界平均增长率21.7%，且排名从138位上升为119位。在此期间，巴西贸易自由度增长率为36.7%，排名却从119位后退为130位；墨西哥贸易自由度增长率为27.9%，排名从82位提升为68位。增长率和一国基数有关，排名体现了国家间的相对水平，具有更高的解释力度。

图1 2001—2012年中国、巴西和墨西哥的对外贸易总额变化趋势图

图2 2000—2013年中巴墨经济自由度指数变化趋势图

图3 2000—2013年中国、巴西和墨西哥的贸易自由度指标变化趋势图

贸易自由度指标包含两个方面，其一是加权平均关税税率，其二是非关税壁垒。根据各国海关数据，2012年墨西哥贸易加权平均关税税率是6.1%，巴西为7.6%，中国为4%。作为WTO成员国的墨西哥的对外经济开放程度一直处于世界领先水平，已签订了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也与玻利维亚、智利、哥斯达黎加、以色列、尼加拉瓜、三国组合、北三角、乌拉圭和欧盟执行自由贸易协议，与阿根廷、巴西、秘鲁、巴拉圭和古巴签订了经济补充协议，并出台了一系列鼓励出口的计划，例如取消部分出口许可证，减少出口税和直接出口补贴。墨西哥政府还出台了一项特别临时进口计划，用来鼓励出口销售，在国家边境地带设立生产基地，开设诸多连带公司进行加工生产，然后直接对外出口。自加入WTO以来，中国贸易自由度一直稳中有升，海关税目总数虽然略有增加，但整体关税税率却呈现下降趋势，加之中国制造业在世界产业链中立足，2010年数据显示中国占世界制造业产出的19.8%，略高于美国的19.4%。

(三)投资自由度倒退疲软

投资自由度捕捉了投资限制的信息，包含外商投资的国民待遇问题、政府效率、购买房地产的限制、法律追索权、外汇管制、资本管制和资本流动限制等方面的内容。2013年世界投资自由度平均值为52.2，中国评分为25，巴西和墨西哥分别为50和70(见图4)。近14年间世界平均增长率为-2%，中国投资自由度的增长率为-50%，且该指标一直呈现倒退疲软的状态，排名从67位下降为150位。在此期间，巴西和墨西哥投资自由度没有增长，排名也均有所后退。总体而言，巴西缺乏一个高效运转的法律和监管框架，政府需要为维护历史遗留下来的中央计划耗费精力和财力，加之较为普遍的腐败，一些为促进投资采取的政府经济干预活动都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政府为推进市场化改革的措施，在具体执行层面较为繁琐，这些均削弱了民营企业对外资的吸引力度，并阻碍了经济的健康发展。此外，近年来通货膨胀的压力给投资环境带来了负面影响，仅2012年上半年，外国投资就下降了约40%。

图4 2000—2013年中国、巴西和墨西哥的投资自由度指标变化趋势图

由图4可知，墨西哥的曲线变化较为活跃，并且在近两年有较为明显的改善，这与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投资奖励措施有关。其一是如果国内公司进口设备、零配件和原料用于生产或组装外销，则可以免进口关税和增值税，特别是电机和电子产业的公司还能够享受到产业优先发展计划，得到最多5%的优惠关税;其二是墨西哥国家外贸银行可以参与公司的股份，为公司分担投资开发风险，促进国内或外资公司的发展;其三是墨西哥联邦政府提供的员工训练计划，为中小企业改善人力资源质量、增加工作岗位，以及改善工作环境，同时也为引进和利用外资提供了可能;其四是州政府推出的奖励投资方案，例如降低土地价格、提供劳工培训经费和发展工业区设施等多项方案来吸引投资。

中国的投资自由度则一直处于较为疲软的状态，且一直低于世界平均水平。美国传统基金会的调查数据显示，中国整体投资体制缺乏透明和效率，虽然中国的经济特区与自贸区提供了多种形式的外资投资机会，也简化了政府审批流程，但经验复制和政策推广仍需时间。

(四)金融自由度以期进一步提升

金融自由度可以衡量政府对金融领域的控制程度以及银行的效率和独立性，包括政府对金融服务监管的程度、金融公司受到国家干预的程度、金融和资本市场的发展程度、政府对信贷分配的影响和开放外国竞争的程度。2013年世界金融自由度平均值为48.8，中国评分为30，巴西和墨西哥均为60(见图5)。近14年间，中国金融自由度排名从50位后退为131位，巴西和墨西哥的排名分别从46位和106位同时上升为41位。20世纪80年代以来，巴西进行了金融改革，逐步将金融业从之前较为压抑的状态中解放出来，初步的金融改革有效地遏制了国内较高的通货膨胀率。20世纪90年代巴西金融业开始对外开放的进程，外国银行参与程度大大增加，银行因为竞争导致总体数量减少了，同时政府积极消除不同金融领域之间的壁垒，较有成效地引导银行业的混业经营。墨西哥的经济改革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与巴西相比，墨西哥金融开放过程要激烈许多，在金融监管体制不成熟的状态下没有有效地对外资流动进行管理，加之金融自由化步伐较快，超过了国内金融市场的承载力，造成了大量外资进入投机领域，形成了国内不断高涨的金融泡沫。墨西哥在最近两届政府时期，其金融体系已经完全被掌握在美国主导的全球金融体系中，引发了一系列金融安全的忧虑。

中国金融业开放自入世以来进入了实质性的进展阶段，2005年11月7日央行首次发布《金融稳定报告》，提出了入世后过渡期内金融开放的首要目标是维稳，这与巴西的改革理念不约而同。这一阶段中国金融开放的重点是国有银行的股份制产权改革，引入战略投资者并公开上市，进而促进了债权和股票市场的发展。近14年来金融行业取得了一定的改革成绩，但政府监管力度显然高于世界平均水平，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金融业的创新。美国传统基金会的调查数据显示，中国金融业的主要问题集中于政府过于严格控制金融体系、政府拥有所有大型金融机构的绝大多数股份，以及贷款主要流向大型国有企业等方面。这些发展瓶颈的解决方式在2013年成立的上海自由贸易区中得以试水，例如银行业充分利用自贸区政策平台，开展外币存款利率市场化、企业融资、支付结算、企业资金管理等6大业务创新，拓宽了外资引入渠道，缓解了国内市场资金压力，降低了区内融资成本。

图5 2000—2013年中国、巴西和墨西哥的金融自由度指标变化趋势图

三、启示

中巴墨之间的外贸结构有很强的互补效应，从长远来看，是很有发展前景的战略合作伙伴，2013年年底国内主要经济改革已成功促进了持续经济增长，今年中巴墨政府都不约而同地关注金融财政改革，为此在改革之路上有一些经验值得借鉴。其一，加强国内工业体系的建设是发展对外贸易的基础，提升出口产品附加值是提高对外贸易额的催化剂。其二，在国内工业体系发展到一定阶段后，国家经济自由度是衡量一国对外贸易前景发展的关键因素。其三，提高中国投资体制透明度和效率。其四，加强金融业国际合作，在金融监管制度上与国际接轨，政府的适度“放手”能促进金融业的创新，以提升国际竞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