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流动画的特点分析

张评飞

（内蒙古大学 艺术学院，内蒙古自治区 呼和浩特 010021）

动画艺术历经了百年的发展，已经完全融入现代人的日常生活当中。在这些动画影片中，主流动画尤为人们所接受与欣赏，而非主流动画通常被认为是一种相对高深的艺术形式，没有一定的艺术素养是无法欣赏的，因此一直以来受到一般人群的忽视。

虽然与主流动画有着巨大的差异，非主流动画在历经百年的发展之后，直至现代依然充满旺盛的生命力。非主流动画以其独特的艺术特点屹立在动画艺术殿堂之中，成为动画艺术发展历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非主流动画有属于自身独特的艺术特点，只要人们渐渐了解，就会发觉非主流动画有一种别样的美感。本文简要分析非主流动画的创作特点与艺术特点，以使读者对于非主流动画有所了解。

一、非主流动画概述

1.非主流动画的产生

自1906年至今，动画已经走过了上百个春秋。最早的动画其实并没有明确的主流与非主流之分，因为这种介于绘画艺术与影视艺术之间的艺术形式，其自身的存在就已经算作一种非主流艺术了。早期的动画发展中，由于自身技术的限制，动画往往是由艺术家本人单独制作的，直至1914年，美国人埃尔·赫德（Earl Hurd）发明的透明赛璐珞板（Celluoids）才使动画电影实现了大规模生产［1］。虽然早期部分动画作品（《恐龙葛蒂》与《路斯坦尼亚号的沉没》）获得了相对可观的商业回报，但是大部分动画都以实验性为主。以埃米尔·科尔（Emile Cohl）为例，这位被后人称为“现代动画之父”的艺术家，于1908至1921年间完成了250余部动画短片，并发明了诸多动画技法。

1925年，迪斯尼兄弟工作室诞生，虽然在工作室成立之初的几十年里保持着对先进的创作理念与技法的敏感，并且创造了大量经典的动画作品，如《汽船威利号》《花与树》和《费迪南公牛》等等，但是随着公司的不断壮大，迪斯尼的艺术风格逐渐趋于稳定，为了取悦大众的审美需求，动画的故事也渐渐变得模式化。同样的，这种模式下的动画作品也深得大众的好评，并且为公司带来可观的商业利润。之后，诸多其他的动画公司也纷纷效仿这种为大众审美服务的动画创作理念，最终形成了现在所谓的“主流动画”。

在动画开始以商业营利为主要目标而进行大规模创作之后，一些怀揣梦想的艺术家不满这类动画的程式化与娱乐化，纷纷辞职并开始创作能够发挥作者本人思想性与艺术性的动画影片。由此，为着不同的创作目的，主流动画与非主流动画逐渐分离。虽然主流动画吸引了大量的资金与绝大多数的观影群体，但是非主流动画并没有因此而消沉。相反，非主流动画独树一帜的动画风格与技巧在动画领域中大放异彩，使习惯于观赏主流动画的观众不由得眼前一亮。

2.非主流动画的概念

非主流动画在动画学术界一直没有一个明确而具体的概念，《动画概论》中解释为：“某些动画影片不以迎合大部分观众的喜好为目的，而是关注创作者个人思想的表达，那么这些影片属于‘非主流动画’。”［2］《非主流动画电影》一书中将非主流动画划分为“先锋实验动画”“艺术动画”“政治动画”“成人动画”“披着主流动画外衣的非主流动画”五大类［3］。综合以上两本著作对非主流动画概念的诠释，非主流动画可以总结为：通过独特的创作风格与手法来表现创作者本人思想的独立动画作品，在作品审美取向上着重迎合创作者本身的审美需求，而非大众的普遍感受。

二、非主流动画的创作特点

1.创作团队的小众化

非主流动画与主流动画不同。主流动画往往是由一个团队来进行集体创作，因此，动画制作中各个部门的艺术家们都工作在流水线的某一分段内，他们的动作十分专业和单一，这样可以有效地保证动画产品的质量和最大值地提高工作效率［4］。而非主流动画则是由艺术家本人或是几个人组成的小团队进行创作，一个人要面对的是动画的大部分创作工序甚至是全部创作工序。

2.创作成本相对较高

在动画的创作成本方面，非主流动画的艺术家进行动画创作，主要目的是为了表达作者本身的情感或是对于动画艺术的实验探索。故而在动画成本方面不会像主流动画那样对于投资有着详细且充分的研究。虽然很多主流动画的前期投入很大，但对于同时长的影片来说，非主流动画无论是从资金投入还是创作周期普遍都高于主流动画。

3.作品长度一般较短

非主流动画的时间没有任何限制，但是大多数非主流动画大都是创作者本人或者是小团队创作，再加上创作成本的限制，虽然有如法国《美丽城三重奏》（The Triplets of Belleville）（见图1）这样的长篇动画电影，但是绝大多数的非主流动画皆为半小时以内的短片。

图1 法国动画《美丽城三重奏》（The Triplets of Belleville）

三、非主流动画的艺术特点

1.表现形式极大丰富

与主流动画为了节约成本而运用传统的动画表现形式不同，非主流动画艺术家对于材料的运用几乎没有任何限制。在他们眼中，任何现实中存在的材料都可以运用于动画的创作之中，可谓表现手法的极大丰富。虽然非主流动画常见的表现形式仍旧是以手绘动画与偶动画为主，但是其丰富程度绝非主流动画能比。手绘动画方面，非主流动画运用水墨、油画、水彩、版画、钢笔画等，其中水墨动画是中国特有的一种非主流动画表现形式。水墨动画将我国几千年沉淀下来的水墨技艺运用于动画创作之中，形成了极具中国韵律的非主流动画，并为世界动画艺术的发展做出了独特贡献。偶动画则会运用到泥偶、纸偶、布偶、沙偶等，甚至有些艺术家会将现成的玩具作为角色来进行动画创作。在这两大类动画之外，还有折纸动画、剪纸动画、针幕动画等表现形式，日本导演Hoku Uchiyama为乐队制作的一部MV动画《见过我妹没》竟然是利用玻璃上的雾气作为表现形式进行了整部动画的创作（见图2）。

图2 日本MV动画《见过我妹没》

非主流动画的表现形式也因片而异，创作者会根据不同内容的动画影片选择不同的表现形式，以1988年上海美术制片厂出品的动画《山水情》（见图3）为例，作品讲述一位老琴师生病被少年救起，之后收少年为徒，最终将毕生所学授予少年的故事。宛转悠扬的水墨表现效果将中国传统的儒家哲理发挥得淋漓尽致，水墨的表现形式与画面内容相得益彰，使观众在观影后回味悠长，难以忘怀。

图3 上海美术制片厂动画《山水情》

故而，非主流动画的表现形式纵然千奇百怪，却丝毫不会对动画的整体效果产生不良影响，反而会使其效果更具突出性，内容表现更有趣味性。

2.情节设置别具一格

主流动画影片为了适应大众的审美需求，其故事比较程式化，大圆满的结局基本实现其娱乐大众的最终目的。非主流动画则不同，其情节设定往往别具一格。

首先，主流动画大多可以创作大时长的动画电影，在动画情节之中无论是矛盾的处理还是细节的刻画都可以淋漓尽致。但是非主流动画影片时间大多是在半小时之内，因此非主流动画要求创作者拥有高度的概括能力，使得其作品在尽可能短的时长里表达得尽可能完美。

其次，由于团队人数与资金投入的限制，非主流动画不能如主流动画那样可以通过宏大的场面与震撼的动画特效来吸引观众，所以在视觉传达方面很难与主流动画分庭抗礼。若是非主流动画想吸引观众，情节的设定可以起重要作用，以短小精悍的故事带给观众心灵上而非感官上的冲击。

再次，非主流动画创作者本人有的已经从事动画创作多年，对于动画艺术已具有独到的见解，他们不愿再去延续那种为了迎合大众的审美需求而创作的商业类动画故事。因此，非主流动画的情节便不再单纯地按照大众的一般认知与逻辑进行设定，无论从动画情节的发展还是最终结局的处理，都不是观众能够轻易预料到的。甚至有些动画的情节很荒诞，使得观影者无法理解或接受。举例来说，美国著名导演蒂姆·波顿（Tim Burton）在他的处女作动画短片《文森特》（Vincent）（见图4）中讲述的就是一个很荒诞恐怖的故事。一个名叫文森特的男孩幻想自己生活在一个恐怖世界里，最终慢慢地在自己的幻想中“死去”。虽然在当时因不为人接受而遭致迪士尼公司封杀，却形成了蒂姆·波顿这位天才影视动画导演的艺术风格，这部时长不到六分钟的短片也被奉为非主流动画的经典之作。再如波兰实验动画大师萨比格尼·瑞比克金斯基（Zbigniew Rybczynski）的作品《探戈》（Tango）（见图5），故事看似没有任何情节，仅仅是几十个人在一间很普通的屋子里一遍遍地重复做着自己的事情。二十几个人都挤在一间屋子里看似很凌乱，这些人物关系也错综复杂，但是彼此之间毫不影响，无逻辑的画面之中蕴藏着一种在时间与空间上很微妙的逻辑关系。正是因为如此，本片获得奥斯卡各位评委的青睐，荣获了第五十五届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

图4 美国 蒂姆·波顿（Tim Burton）《文森特》（Vincent）

图5 波兰 萨比格尼·瑞比克金斯基（Zbigniew Rybczynski）《探戈》（Tango）

虽然非主流动画在情节设定上与主流动画有很大差异，与观众的普遍审美和价值观也有着或多或少的距离，但这正是非主流动画的魅力所在，并因此活跃在动画领域中，经久不衰。

3.视听感受的耳目一新

主流动画的主旨是娱乐大众，故而会从画面、剧情、音效、配音、剪辑方式、特效处理等方面想方设法地娱乐观众，使其在观影后心情舒畅，从而达到盈利目的。

而非主流动画则不然，其发展一直或多或少受着近代一些美术思潮的影响，达达主义、未来主义、波普主义等都与非主流动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同绘画艺术家不再拘泥于绘画作品的写实程度一样，很多非主流动画艺术家的作品也不再仅局限于讲述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故事，或者是设计出一个大家喜闻乐见的动画角色。尽管商业的利润极具诱惑，但是非主流艺术家更乐意创作一些有独特思想内涵的作品，令人在观影后有所感悟而不是仅仅开怀一笑。

首先，由于艺术家动画见解的不同和受到美术思潮影响不同，会创作出风格很另类的动画角色与场景，使观众在首次欣赏非主流动画时可能会有不适之感。在观众心目中原本应是很卡通的动画形象现在变得很诡异，毫无美感可言，有的甚至还很丑陋；动画的场景也由美丽的森林、繁华的都市转变成了无人烟的沙漠或是被废弃的破败工厂。虽然这些形象与传统意义上的“美”有着天壤之别，却能展示一种另类的魅力，给看惯主流动画的观众一种全新的视觉感受。例如奥斯卡获奖动画《寻找》（Quest）（见图6），片中的主角是一个沙子堆成的人物，没有任何细致的刻画，眼睛仅仅是沙子头上两个孔而已，几乎没有任何传统卡通角色应有的美感，但是这个角色却给观众以独特的感觉和深刻的印象。

图6 奥斯卡获奖作品《寻找》（Quest）

其次，在动作方面，迪士尼公司所设计出来的运动规律为全世界的动画所借鉴与应用，包括主流与非主流动画。但是很多非主流动画由于个人或小团队创作的限制，或者是艺术家为了追求某种与其动画风格相符合的效果，所设计出的运动规律看起来并不流畅，或是与正常事物的运动规律有些偏差，但这丝毫不影响动画效果，甚至可能会使作品的表达更有力度。例如美国动画大师比尔·普莱姆顿（Bill Plympton）的作品《带路狗》（Guard dog global jam）（见图7），片中带路狗的动作就不是很流畅，跑起来的动作更是明显的帧数表现不够。但正是这种动作使得带路狗的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为后续故事的整体风格奠定了基础，同时给观众留下强烈的印象。

图7 美国 比尔·普莱姆顿（Bill Plympton）《带路狗》（Guard dog global jam）

再次，在配音方面，观赏主流动画时人们通常会通过影片的配音交流以了解动画中角色之间的关系。而非主流动画由于时长关系，没有充足的时间刻画细节，且配音可能会在某种情况下削弱动画的表现力，包括画面上的和情节上的。故而大多数非主流动画片仅有背景音乐，配音鲜有出现，人们只能通过自己的逻辑思维进行推算，这也与主流动画有着很大的差异。举例来说，德国著名布偶动画片《平衡》（Balance）（见图8），动画中的所有角色在一个平面上，虽然角色之间没有一句对白，但是对于故事的发展却没有丝毫影响，并且与作品的风格协调一致，使观众没有突兀的观感。

图8 德国 粘土动画片《平衡》（Balance）

结语

动画艺术历经百年，非主流动画在这百年之中逐渐形成了自身独特的创作与艺术特点，直至现代仍旧蓬勃发展，以自身独有的艺术魅力在动画艺术领域占有一席之地。虽然非主流动画相对于主流动画来说，在传统意义上带给观众的感觉不是那么和谐，却从另一个角度带给了观众一种全新的“美”的体验。观众在观影之后也许不会心情愉悦，却能从中得到些许感悟，进而视野更加开阔，思维更加灵活，以一种全新的视角重新看待生活和审视动画艺术。

近些年，越来越多的艺术家纷纷开始创作属于自己的非主流动画，使得非主流动画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空间。虽然现在大多数的观众仍旧不太习惯欣赏非主流动画，但是随着人们对动画艺术认知水平的逐渐提升，非主流动画一定能够在动画这个领域保持其旺盛的生命力，并且大放异彩。

［1］汪宁，高博.中外动漫史 ［M］.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07：9－10.

［2］冯文，孙立军.动画概论 ［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6：80.

［3］薛艳平.非主流动画电影 ［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2：2－3.

［4］常虹.艺术动画 ［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7：64－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