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场，与音乐撞个满怀

何映宇+汤凌

魔岩旧帅，重出江湖。

见到传说中的张培仁、贾敏恕，难掩心中的激动之情。这两位，造就了中国摇滚乐史上的多少传奇？黑豹、唐朝、魔岩三杰、中国火……都出自他们之手。想当年，何等的气壮山河；铩羽而归，败走台湾之时，又是怎样的凄凉？

现在，凭借他们在台湾攒下口碑的简单生活节，两位蛰伏多年的音乐大师，第一站杀到上海，10月4日至6日，简单生活节将在世博公园举行，当年留下无数谜团的两位神秘人物，如今活生生站在你面前，和你一起解密往事。

张培仁：像做错事的孩子

20多年了吧，李宗盛早期写过一首歌，叫《和自己赛跑的人》，其中有一句：“亲爱的Landy，我的弟弟，你很少赢过别人，但是这一次你超越自己。”“亲爱的Landy”，指的就是张培仁，Landy是他的英文名，因为崇拜Bob Dylan，他的英文名Landy，暗含着Dylan字母的改写，以此来永记他的音乐偶像，也激励自己的音乐梦想。

1989年，时任滚石唱片国语事业处副总经理的张培仁，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和几个滚石的兄弟，到大陆北京开唱片公司，把台湾流行音乐的火种播撒到内地市场中来。1989年的台湾地区，蒋经国已经去世，强人政治一党独大的状况一去不复返，但是两岸关系仍处在未知阶段，此时的滚石和张培仁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要佩服他们的勇气。

更重要的是，他们成立的滚石子公司魔岩文化及旗下“中国火”品牌，要力推的，不是青春偶像，而是摇滚新星。就在这一年，黑豹乐队的同名专辑横扫香港乐坛，迅速为魔岩唱片吸引了人气建立了名声。但实际上，他们第一个签约的其实是唐朝。“那是1989年的冬天，”时隔这么多年，张培仁还是清楚地记得那一天的情景，“通过北京朋友的介绍，我们在王府井的一家咖啡厅里第一次碰了面。那是4个彪形大汉，高头大马，让人心生仰慕。我的祖籍是北京，所以看到他们时，就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特别投缘，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一些一直都想做的事。”

在北京的寒风里，他听到张楚《姐姐》的小样，泪流满面，之后，就有了魔岩三杰和唐朝乐队在红磡体育馆那场永载史册的演唱会。有传言说，何勇炮轰四大天王，是张培仁授意的，其目的是炒作。当记者就此事询问张培仁本尊时，他回答说：“是也不是。之前我们聊天的时候聊到过，可是我没叫他说啊。大家都想得太多了，我们当时也都在摸索。让他们这些摇滚歌手在香港红磡开演唱会风险很大，他们去得了去不了香港，一开始都在两可之间，幕后还有很多故事，那是我不能说的。”

关于张培仁和魔岩最大的谜团还是他们在鼎盛时期败退台湾，完全是市场的因素？张培仁做出了这样的解释：“没有碰到什么政治上的压力，主要是总集团的发展趋势，当然也有财务的问题，这是一个各式各样的难以说明的原因结合在一起的结果吧。你要做唱片公司，只懂音乐，但不懂财务肯定不行。我那个时候完全不看财务报表，公司花了多少钱，赚了多少钱，赔了多少钱，我其实自己是不知道的。今天，我比那个时候好了那么一点点。”

他说这番话时，声音非常低沉，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魔岩唱片关门大吉之后，2001年他离开滚石，然后，他遭受了人生又一大打击：父亲去世。“我在医院陪伴他度过了人生最后的一段时光，百感交集，也多少有点心灰意冷，在父亲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重新思考我的人生。”

贾敏恕：唐朝背后的男人

坐在记者面前的贾敏恕须发皆白，你无法想象，担任唐朝乐队第一张专辑制作人时，他只有28岁。

退伍回来，他应张培仁之邀，来到北京，一头扎进录音室。据当时的录音师颜仲坤回忆，那天晚上，贾敏恕给他打来电话：“Paul，我在棚里，现在除了几个Fender音箱和几个U87话筒什么都没有。” 过了一个月，他又回来，带了几盘两寸带，然后他们一起把带子24轨Copy到PD交换机上。

他们在录的，就是唐朝的第一张专辑。45天，唐朝从原来只有两首半歌的Demo，到最后这张横空出世令人目瞪口呆的经典，可以说，贾敏恕在背后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贾敏恕对本刊记者说：“其实唐朝之前也给我听了那两首小样，我估计一般人也不太能理解那些小样的意义，但是小样呈现了很多角度，在当时那种环境条件下，这些人脑袋里想的什么，他们就能呈现出小样里的状态。然后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小样发展成一张专辑。这时候最关键的是专心，你要知道这张专辑品质在哪里，你要花很大的功夫让它达到一定的标准：录音标准、器乐的标准、编曲的标准……有时候不一定先进的设备就能够做得到，在我看来更重要的是传递感情，那不简单是个技术的问题。”

但是，唐朝和魔岩三杰专辑的热卖和走红却没有让魔岩走上一条良性的盈利之路，过度的理想主义和盗版的冲击，让后期的魔岩亏了一大笔钱。1995年，唐朝贝斯手张炬因车祸去世让张培仁深感世事无常，情绪陷入低谷，公司只得由贾敏恕短期担任品牌经理，主持日常工作。我们今天回过头来看，在贾敏恕主导下出版的窦唯《艳阳天》、《山河水》专辑，张楚第三张专辑《造飞机的工厂》，《中国火》（2、3），王勇专辑《往生》……都可以说是中国摇滚乐史上的不朽经典。只是，他倾尽所能，也无力回天，这让贾敏恕也感到很无奈：“你没办法创造一个合适的环境标准去满足这些唱片以及我们的生存，我们自己也没有办法在我们的投入上做到回收成本和盈利。”

2006年，张培仁和贾敏恕在台湾创立简单生活节。贾敏恕觉得这个生活节和一般的音乐节有很大的不同：“这不仅是让大家玩几天，它的核心价值是希望鼓励激发年轻人，有音乐，有自己的创作作品，不管你是种菜的、做文具的，都是一种坚持，坚持你自己认同的理想。”

正是在这里走出了苏打绿和卢广仲，作为台湾最大最重要的音乐和创意生活节，张培仁、贾敏恕在一条新的音乐之路上，又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张培仁说：“一首歌好不好听，红了没有，它其实不是音乐的本质，音乐的本质是跟生活很贴近的。所以，我觉得音乐节的崛起是网络时代必然发生的事。它有虚拟世界怎么样都不能取代的东西：汗水肆意、土地的芳香、现场的激情，我觉得在这种方式上面，真正好的音乐是从life开始的，它不是为了卖唱片而做音乐，而是因为有一个经典的好的演出，你回到家以后念念不忘。‘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现场的音乐有它不可取代的魅力。”

而这一次，上海，由李宗盛领衔，张惠妹、张震岳、蔡健雅、陈绮贞、田馥甄、朴树、张楚、许巍、霍尊的加盟，真可以说是星光熠熠。摇滚，已不再是这里的重点。在魔岩三杰红磡演唱会20周年之际，再见，乌托邦，那深深地影响了整整一代中国青年人的唱片公司，中国摇滚无法忘记它们。让我们向一个勇于挑战世俗、追求理想的时代致敬！endprint